第三十章 道左相逢 魚潛于淵

　　1，路遇山匪

　　大巴山脈，雨后初霽，一掃數(shù)日的暑氣，難得的有些涼爽。

　　十幾名坐于馬上的漢子均是短打扮，絲毫不在意滿身的雨水。

　　柳辰從馬車內(nèi)探出頭來，對著馬上的一個三十多歲的黑瘦漢子道：“老虎，到哪里了？還有多久能到李家寨？”

　　“柳爺，現(xiàn)在已經(jīng)進入摩天嶺段，估計還有三日路程?！?p>　　“三天，”柳辰微微皺眉，“附近可有休息的地方？我想休息兩天再走。”

　　“柳爺，我去年走鏢時，這條路上還有許多可以打尖的村寨，沒想到這次一路走來，竟是十不存三。許多路也被地動損毀，本來預(yù)計十天可達，現(xiàn)在導(dǎo)致行程延緩這么多天，著實是讓公子受苦了?！?p>　　“公子身體如何了？”駕著馬車的蘇順問，“公子自入益州以來，就一直郁郁寡歡?！?p>　　“冬時益州地動，死傷慘重，少爺便時常為此悲憫，這次入了益州，親眼目睹這么多村寨殘垣斷壁，十室九空，自然心中不豫。這些天又這么熱，少爺受了暑氣，一直昏昏的，我怕繼續(xù)趕路，少爺身體會受不了的?！?p>　　“寺莊寨據(jù)此不遠，我去看看是否僥幸在地動中幸存，你們稍待?！崩匣⒁焕振R韁，然后揚鞭快速奔去。

　　“小順，原地休整，把濕衣?lián)Q了，你打點水來，少爺又燒起來了！”等老虎的時間，柳辰本來想讓紹淵下馬車舒展舒展身體，卻發(fā)現(xiàn)情況并不太妙。

　　比之離開涼州時，紹淵又瘦了些，雙頰微微凹陷，他眉頭緊蹙，顯得很痛苦，臉色泛紅，卻不出汗。

　　馬車的門窗都被打開，蘇順用力扇著扇子，讓雨后的風(fēng)帶入清涼。紹淵的衣服被解開，露出的胸膛白皙瘦削，柳辰用濕過水的毛巾用力的拭擦，皮膚上慢慢的現(xiàn)出了粉紅色，換了三次水之后，他的溫度下來了點，柳辰又行了一次針。

　　紹淵清醒了些，被扶起來喝了杯藥茶，低聲問：“怎么停下來了？”

　　“再趕路我怕少爺受不住，老虎去探路了，找個地方調(diào)養(yǎng)兩日，”說到此處，柳辰突然臉色一變，老虎探路的時間有些長了，“大家注意，恐有變故！”

　　他話音才落，原地休整的人都奔了過來，將馬車護衛(wèi)在內(nèi)圈，梁飛伏地，將右耳貼于地面，靜聽片刻，道：“柳爺，約五、六十人，徒步，四個方向都有！”

　　柳辰一時有些躊躇，己方有馬，若想脫困，倒是簡單，只是少爺病勢已起，需要靜養(yǎng)，怕是不能再受顛簸，再說老虎失蹤，估計和來犯之人脫不了干系。

　　紹淵的頭無力的靠在柳辰的肩上，他見柳辰有些躊躇，低聲道：“小順，你帶六人先隱蔽起來，到時候跟在我們后面，見機行事，沒有我的命令，不許暴露行蹤。我們先會會他們，也不一定是敵人?！?p>　　時間倉促，蘇順挑了六人迅速藏到了一側(cè)的密林里，馬兒都很聽話，沒有嘶叫掙扎。

　　此時，已不必伏地，柳辰也聽到了從四面?zhèn)鱽淼哪_步聲，聲音有輕有重，有急有徐，來人中竟大多沒有武功！

　　正思量間，一張大網(wǎng)從天而降，柳辰還在車內(nèi)扶著紹淵，一時無從躲避，喝了一聲：“小心！”

　　護于車外的五人就地向外一滾，抓住漁網(wǎng)邊緣，用力一扯，撒網(wǎng)之人一時大意，網(wǎng)竟被扯得脫了手。

　　幾人就勢一卷，漁網(wǎng)被攏了起來，柳辰將紹淵扶靠在車壁上，躍下馬車，揚聲道：“何方高人？我們只是途經(jīng)此地，不知哪里得罪了諸位，在下在這里賠個不是。”

　　一句話的功夫，馬車已被來人團團圍住，他們在離馬車約20米距離處，停住了腳步。

　　來人大多衣衫襤褸，面有菜色，有老有少，還夾有幾個女人。人員雖雜，動作確不亂，他們均手持“武器”，目視馬車。

　　有一人向前兩步，舉著手里的鐮刀，威脅著大喝道：“此樹是我栽，此路是我開，要從此路過，留下買路財！”

　　此人估計十四、五歲年紀，正處在變聲期，他雖喊得認真，但聲音如同鴨子一般，柳辰幾個聽了，差點笑出來。

　　男孩有些惱羞成怒，“莫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前幾天的一個老爺，非要被打一頓，最后不還是乖乖的交了錢！”

　　紹淵坐在車里，看著圍著的強人，將眼神放到了包圍圈的最外圍，心中盤算，“這些人應(yīng)是受災(zāi)的村民，沒了生計，落草為寇，觀他們行止還算進退有序，不算莽撞，應(yīng)是有主事之人，他們有意無意的向后張望，這主事之人應(yīng)是居于后面，他讓一個孩子過來攪和，不知所圖為何？”轉(zhuǎn)念又一想，“老虎應(yīng)是落在他們手里了，我們一行的底細不知他們摸清了多少……”想到此處，他低聲道：“柳辰，探探他們，盡量不要傷人！”

　　柳辰對著護衛(wèi)做了個手勢，有兩人迅速移步到了馬車前，柳辰自己突然飛身躍起，直撲少年而去。

　　那少年竟極是靈敏，就地一滾，他身后有兩個四十多歲的漢子見狀，一左一右揮著武器阻住柳辰，將少年護在身后。

　　柳辰雙掌一揮，兩人的兵器應(yīng)聲折斷，竟是兩把木質(zhì)為棍，竹質(zhì)為叉的魚叉。

　　又有幾人向柳辰攻了過來，武器也是千奇百怪，木棍有之，鐵釬有之，柴刀有之，還有一把菜刀……柳辰雙腿蹬地，原地拔身而起，一波攻擊盡數(shù)落空，他踩了一人肩膀借力，人已脫出圍攻。

　　“老三，我們上！”

　　這渾厚沙啞的聲音之后，幾人同時從柳辰的四個方位甩過幾條條狀物。

　　柳辰兩手各抓住一條，入手才知，又是漁網(wǎng)。他雙手微一用力，有兩人力有未逮，被他拽倒在地，另還有兩個漁網(wǎng)卻向他當頭罩下，撒網(wǎng)之人手上用力，柳辰的頭肩立時被漁網(wǎng)纏繞。倒地的兩人見狀，立即舍了手里的網(wǎng)繩，幫著同伴一起用力拖拽，仿佛網(wǎng)到了大魚。

　　柳辰被拖得踉蹌了一步，但并不驚慌，右手向腰間一探，一道白光閃過，長刀應(yīng)聲而出，“唰”的一聲，纏著他的漁網(wǎng)被盡數(shù)斬斷，用力拉拽的幾人一個仰倒，還在地上滾了幾下。

　　“好刀！”有一人越眾而出，他身形奇?zhèn)?，魁梧挺拔，衣服上雖亦有補丁，但是潔凈整齊。他做了個手勢，眾人都安靜了下來，又恢復(fù)成開始包圍馬車的距離。

　　紹淵看著此人，三十五、六歲，正是男人最好的年紀，眉間舒朗，雙目有神，還含著微微笑意，唇邊頷下胡須修整得非常整齊，若非是在這樣的情形下道左相逢，紹淵怕是忍不住要稱他一聲先生。細看面相之后，紹淵心道：“草莽之中，藏龍臥虎，此人不似凡人，竟隱隱有封侯之相?！?p>　　柳辰亦細細打量此人，眼中神光內(nèi)斂，吐息綿長悠遠，如此山野之地，居然得遇高手。

　　“我也用刀，一試高下如何？”那人右手緩緩伸出，手中赫然是一把破舊的柴刀。

　　柳辰卻不敢輕視，全身內(nèi)息轉(zhuǎn)動，衣袂微蕩，“若我勝了，放我們離開！”

　　那人卻搖了搖頭，道：“待你勝了，我們再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