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一章 天尊手中的最古宇宙

　　八景宮內(nèi)，爐火窈然，像是映照出了人心中所有的美好與欲望，顯得幽秘而深邃。

　　形貌尋常的道德天尊端坐爐前，旁邊兩名童子一人持寶扇，一人捧凈瓶，看顧爐火。

　　當(dāng)王珝來到八景宮正殿之外時，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副景象。

　　雖然已經(jīng)晉升天仙，在道門可稱真君，在天庭可喚星君，在妖族亦有妖神之稱，但在王珝感應(yīng)之中，這八景宮仍然是普普通通，毫無異處。

　　王珝整理了一下衣衫，在殿門之外恭敬一拜，揚聲道：“弟子拜見師伯。”

　　“進來罷?！?p>　　天尊話語淡淡，并未看向王珝，而是伸手一握，從虛空中攝來了一方神庭。

　　王珝不禁被這副景象吸引了注意力，注目看去。

　　只見光華之中，一方大世界在其中沉浮，九天之上有神靈班列，共同簇擁一方金座，其上有神人高居，威嚴凜凜，顧盼生輝。

　　其中的佼佼者，就連王珝面上也露出了凝重神色，下意識評估起對方的戰(zhàn)力來。

　　“一方神靈治世的天地嗎？其中的神王亦有天仙級數(shù)，而在眾神輔佐下，恐怕我也很難支撐過三個回合?！?p>　　王珝轉(zhuǎn)過神庭，看向大世界之中的地陸，卻不由訝異地挑了挑眉：“這個是？”

　　原來就在大地之上，正進行著一場浩大的戰(zhàn)爭，眾多類似人族的生靈正前赴后繼地投入到與一種異類生命的戰(zhàn)爭中去，廝殺之慘烈，過程之艱苦卓絕，令人動容。

　　在他們的稱呼中，那種異類生命被喚作“惡魔”，是天神與世間生靈共同的敵人，是注定要毀滅世界的邪物。他們?nèi)缃竦昧颂焐裰С?，要將這些惡魔一舉剿滅，維護世間安寧。

　　而在王珝眼中，卻清晰地看見，那些異類生命正是由九天之上的神靈創(chuàng)造而出，人間那血腥的爭戰(zhàn)，也不過是神靈眼中欣賞的劇目罷了。

　　“......”王珝一時略有無言，他正要說些什么，卻見天尊袖袍輕動，無聲無息間一方與這方天地毫無二致的大世界被開辟出來，只是其中再無神靈與其造物的蹤跡。

　　天尊將手一指，原本大世界中的所有凡族生靈統(tǒng)統(tǒng)被轉(zhuǎn)移至了后開辟的世界當(dāng)中，且毫無察覺，被抹去了一切沖突的記憶。至于那些看似道貌岸然，實則以眾生苦難為樂的神靈，則與祂們存身的天地一起，被八卦爐打開后的沖霄光華裹住，投入其中。

　　天尊手再一指，爐蓋合上，里面悄無聲息，沒有半點反抗。

　　這個過程中，道德天尊雙眼一直微闔，面色淡然，毫無波動。

　　王珝看著一份“丹材”被加入爐中，面上隱有抽搐，雖然對此早有了解，但親眼看見道德天尊如此“兇殘”的舉動，他還是有些心驚，難以自制。

　　“現(xiàn)在的我最多也就是以大日為爐，山河為薪，勉強煉制一爐大藥。而若像天尊這般，以天地為材，眾神為炭，卻是難以企及......”

　　正當(dāng)王珝胡思亂想之間，耳中傳來了道德天尊的話語：“你且上前來?！?p>　　王珝恭敬應(yīng)了一聲，緩步上前。

　　待他行至爐火邊，天尊便和聲道：“如今你已有真君之境，但若想在末劫之中自保，還是有所不足?！?p>　　“還請師伯指點?！蓖醌嵭闹龖騺砹?，于是俯身一禮，恭敬出言。

　　天尊繼續(xù)道：“真君證就金仙之路，其中關(guān)隘想必你已盡知，吾不作贅言。其中圓滿心靈，容納他我對你并非難事，你也早有著手。而勘破‘我之為我’一條，你亦有類似經(jīng)歷，足以作為資糧?！?p>　　王珝點了點頭，繼續(xù)聽了下去。

　　從天仙到傳說又是一個本質(zhì)提高的關(guān)隘，難度較之外景到法身更甚，王珝是因為半途轉(zhuǎn)修法身體系，又有混沌青蓮子這等寶物，是以沒有經(jīng)歷那種沉淀打磨的階段。

　　要知道，就連孟奇這等氣運加身的應(yīng)劫之人，也足足耗費了十年光陰才從外景大宗師突破到法身之境。其中固然有應(yīng)對魔佛所作準備的原因，但突破法身之艱難，仍可從中窺見一斑。

　　而天仙至傳說，更甚于此！

　　想要俯視萬界，居高臨下遍覽真實界，必須具備兩大條件。

　　一是提升自己，圓滿心靈，感應(yīng)到“他我”，溝通包容他們，建立起聯(lián)系，等到勾連的“他我”數(shù)量達到質(zhì)變的極限，則算具備了前提。

　　二便是認清自我，明了“我之為我”，否則他我歸身，必然混亂，帶來迷失。

　　在王珝和天帝化身奕棋的這段日子里，他并非什么事都沒做，也曾以聊天為借口，從天帝化身口中知曉了上古天庭的不少概況。

　　按天帝所言，上古天庭全盛之時，滿天星官中絕大部分也都只是天仙真君罷了，只有十一大曜等寥寥幾人，能證就傳說，列身諸天大能之中。

　　而這絕大部分天仙都是無力讓境界百尺竿頭再進一步，又沒有昊天鏡這種能觀照諸界的寶物，遲遲感應(yīng)不到“他我”，連傳說之門都不知往哪邊開。還有一小部分則是難以照見本性真如，明白“我之為我”，不敢讓“他我”數(shù)量累積，否則必遭反噬。

　　只有極少數(shù)天仙才能完滿這兩大條件，伸手推開傳說之門，接受考驗，完成蛻變，成為諸界唯一的大能。

　　不過以道德天尊說法來看，王珝的經(jīng)歷顯然對他證就傳說有了不小的助力，可以說前路大抵寬廣，只需堅定前行罷了。

　　“而吾觀你所行之道，顯然心志高遠，意圖在真君階段便奠定造化基礎(chǔ)?！?p>　　天尊道音傳來，點出了王珝虛實。

　　見王珝點頭承認，天尊繼續(xù)道：“既然如此，吾且助你一程?！?p>　　一言落下，道德天尊睜開了雙眼，眼眸如鏡，映照出了諸天萬界的景象，其中九天與九幽相對，各處近道之所俱全，似一輪黑白雙魚，緩緩轉(zhuǎn)動，仿佛通往了另一方諸天萬界，另一紀元。

　　道祖袖袍一揮，轉(zhuǎn)瞬之間清濁分化，陰陽衍德，一方深邃的門戶具現(xiàn)而出，顯露在王珝面前。

　　不待王珝出言相詢，天尊旋即道：“此乃吾和元始、靈寶共掌的一方最古宇宙，其中大道法理別有玄奧，有先天后天之分，相生相克之妙，南華對此，亦是知曉。你若能在其中將位屬后天的水元之道自行演化至先天境地，進而超拔而出，那諸界唯一的金仙道果，亦可伸手摘得了?！?p>　　王珝心中一動，知曉這便是自己曾經(jīng)有所感應(yīng)的那方宇宙，對于其中情形也有所揣測，于是出言道：“謝師伯指點之恩，弟子愧領(lǐng)了?！?p>　　天尊輕輕點頭，吩咐道：“自元始和靈寶去后，這方宇宙亦有其他幾位道友插手，留下化身，暗布棋子，而吾無心打理。汝若有意，便替我一一掃除了罷！”

　　王珝恭敬應(yīng)是，旋即又問道：“敢問師伯，弟子此去，是真身入內(nèi)，還是分神轉(zhuǎn)世？”

　　天尊莞爾一笑，道：“你且看我手段?！?p>　　接著隨手一指，王珝只覺身體一輕，低頭看去，只見自己只余一縷魂靈飄蕩，而真君級數(shù)的肉殼卻在八景宮中盤膝而坐，閉目不言。

　　“我將你真靈拘出，稍后送入此方天地，令其再造軀殼，重走修行之路，如此，方有歷練之效?！?p>　　正當(dāng)?shù)廊艘苫髸r，天尊話語傳來，為其解惑。

　　“原來如此，”王珝心中一松，“多謝師伯?！?p>　　天尊點點頭，伸手一指，閉了王珝神識，而后將其化作一道流光，投入深邃門戶之中，方才對侍立童子道：“你二人將他肉身送回房內(nèi)，除此之外，不必多作看顧。”

　　“是。”金角、銀角兩名童子低頭應(yīng)了一聲，依天尊之命行事。

　　將一切處理完后，天尊閉上雙眼，繼續(xù)面對爐火，安然靜坐。

　　......

　　真實界，某處凈土。

　　山間古廟之中，菩提樹下，一尊身如白玉的佛陀在和一尊體如凈月的菩薩對坐而論。

　　忽然，佛陀氣息一變，隱有高漲之勢，旋即又被他壓下，復(fù)歸尋常。

　　菩薩見此略微挑眉，不待其出言詢問，佛陀便含笑解釋道：“本尊神游諸天，偶有奇遇，導(dǎo)致我亦有所得罷了?！?p>　　“原來如此。”菩薩輕輕點頭，二人繼續(xù)便講經(jīng)論法起來。

　　一時間天花亂墜，地涌金蓮，佛音禪唱之聲不絕于耳，回蕩在凈土之中，引得眾多佛子不自覺圍繞過來，在廟外四散而坐，聽得如癡如醉。

　　......

　　南荒，血衣教總壇。

　　余元立在山巔，身邊是一座慘遭拆毀的神廟，從殘垣斷壁上殘留的痕跡來看，似與當(dāng)年威震南荒的蠱神有關(guān)。

　　當(dāng)王珝真靈離體那一瞬間，余元心有所感，抬眼望了一下天際，旋即對身邊之人笑道：“如今蠱神已死，南荒盡在你我二人手中，以后如何發(fā)展，端看你自家心意了?！?p>　　在他身邊，身著青衫，眉心處有一點血痕的齊正言沉聲道：“我如今還在九幽之內(nèi)尋覓通往諸天萬界的裂隙，與這尊化身之間的聯(lián)系常常受到阻絕。目前而論，南荒還是由你做主才會不出現(xiàn)意外。”

　　“也是，”余元輕輕點頭，又問道，“那你何時能脫離九幽？”

　　齊正言微微沉吟，斟酌道：“怕是得還八九年時光?！?p>　　“別忘了你我的約定?！?p>　　“放心，”齊正言輕吐口氣，“冥海遺跡位在九幽最底層，被眾多強大邪神看顧，不是你我所能插手。而黃泉貫穿九幽各處，也不必我費心去尋。唯獨九幽血池行蹤詭秘，若我有所發(fā)現(xiàn)，一定會通知你?！?p>　　余元滿意點頭，笑道：“冥海被天殺道人煉制成了冥海劍，黃泉有佛祖手筆留存，其內(nèi)所誕神魔真身也被真武鎮(zhèn)壓，遺骸落入孟師弟手里。唯獨九幽血池尚且完好，其主血魔也失蹤多年、傳聞早就坐化，剛好為我所用?！?p>　　齊正言面上隱現(xiàn)憂慮，提醒道：“怕就怕血魔死而不僵，仍然茍活于世?！?p>　　“齊師兄放心，我省的?！庇嘣p笑一聲，“說起來，我倒是知道在某個宇宙，疑似有九幽裂隙存在。”

　　“哦？”齊正言一驚，“在哪里？”

　　余元面上露出高深莫測的笑容：“本尊前不久才在那方世界收了一個弟子，師兄若是有意，不如我二人尋個時機過去一探？”

　　“可，”齊正言先是點頭應(yīng)允，旋即補充道，“若那方宇宙真有九幽裂隙存在的話，我脫困的時間便能大大縮短，或許六七年便能出來?！?p>　　若非齊正言還要分心鎮(zhèn)壓魔皇爪，消磨自身殺戮念頭，這個時間還可以再短一點。

　　“此事不急于一時，”余元倒是無所謂，“畢竟改造南荒也要耗費時間，我們大可一同推進。”

　　“我會設(shè)法通知留在真實界的那部分人手，讓他們趕赴南荒?！饼R正言已經(jīng)想好了該如何去做。

　　“善。”余元笑了笑，俯視著山下傾頹的血衣教建筑與在其中打掃戰(zhàn)場的血衣教弟子，話語聲飄渺而悠然，“這踐行了齊師兄你之心志的南荒，或許會是一個開始......”

　　......

　　類似的景象，亦出現(xiàn)在另一重與諸天萬界體系截然不同的宇宙集合之中，在玄正洲上的四圣景明福地與東海蓬萊水界當(dāng)中，同樣有人在低聲感嘆。

　　“本尊暫時無力插手世間諸事，我等也該擔(dān)負起自己的職責(zé)了?！?p>　　“是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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