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府富甲一方,金銀珠寶什么的是不缺,但是根基淺薄,有富無貴。
要了子女身上,真正需要的藥材、藥方,還不如一些傳承久遠(yuǎn)的寒門,尤其是養(yǎng)身、養(yǎng)氣這些世家大族喜歡琢磨的藥方。
為了孩子。
陳氏之前也曾低頭,求小姑子問些藥方,結(jié)果連回信都沒有,丈夫還一個勁說妹妹不容易,叫她別老麻煩小姑子。
沒想到,表姑娘竟然這么貼心!
這邊其樂融融。
那邊安氏帶著江妙珠,從開始便被冷落一邊,本打算等邵佑嫣來了,在陳氏面前一雪前恥,揚(yáng)眉吐氣。
結(jié)果等啊等。
人家都快進(jìn)府了,她們娘倆便宛如透明人似的。
當(dāng)下擠出一泡眼淚。
“不知表小姐這次過來,所為何事?”
柔柔弱弱的聲音從身旁傳來,若是不細(xì)聽,這不知怎么回事,就暗含委屈的語調(diào),竟與江姨娘有三分相似。
邵佑嫣已猜到是誰,態(tài)度冷淡的轉(zhuǎn)頭看去,等見到廬山真面目時,不禁吃了一驚。
這相貌——
跟自己想象中的,也區(qū)別太大了!
陳氏在府里說一不二,甚至話語權(quán)更在舅舅之上,安氏卻能見縫插針,成為江府,唯一一個生下女兒的小妾。
再加上江妙珠姿容俏麗。
不管怎么說,安氏可能稱不上國色天香,但至少也得是小家碧玉、眉清目秀一類的。
可眼前這位。
身材佝僂。
膚色枯黃。
眼窩深陷。
即便眼中含淚,也不似江姨娘那樣梨花帶雨,惹人憐惜,反而顯得眼珠混濁不清,酷似行將就木的老人。
舅舅。
你什么品味?
邵佑嫣看向舅舅江全平,同時也不禁自我懷疑,莫非是她想錯了,這婦人不是安氏,而是江妙珠某個奶娘之類的。
“咳|!”
自己的小妾如此帶不出門。
江全平也有些尷尬,尤其這還有一段不能說的往事,他小心翼翼的瞄了妻子一眼,介紹道:“這是安氏,你母親未嫁前,與她關(guān)系很好。”
在信里他也得知了。
外甥女這次過來,就是為了接安氏的女兒,江妙珠回邵國公府,所以才不顧妻子反對,特意將她們母女也帶出來迎人。
沒想到的是。
邵佑嫣聞言,并未展現(xiàn)過多的注意力,只是淡淡的“嗯”了一聲,表示知道了。
然后挽起陳氏,一邊往里走,一邊說道:“舅母,聽聞大表哥、二表哥已經(jīng)上了學(xué)堂,我給他們帶了兩本書集當(dāng)禮物……”
陳氏也識趣,一問一答,將平常的小事也說得妙語連珠,將氣氛烘托的極為熱鬧。
下人都跟著進(jìn)去。
只剩兩人。
安氏陰氣沉沉,臉上閃現(xiàn)出扭曲的恨意,她本以為這次能揚(yáng)眉吐氣。
讓那個賤人眼睜睜看著,所有人出門相迎的邵國公府嫡小姐,對別人冷淡無情,唯獨(dú)對著自己的女兒低三下四。
好好殺一殺那個賤人的威風(fēng)。
卻萬萬沒想到。
會是這個結(jié)果!
江妙珠咬了咬下唇,也十分氣惱,自己在清蘭院住了好幾年,不過是偷了一次鳳冠而已,邵佑嫣將她趕出國公府,還不解氣。
今天還要在這么多人,尤其是那個賤人,和賤人所生的兒女面前如此折辱自己。
此仇不報。
她誓不為人!
“娘,我們先回小院吧。”江妙珠低聲說道。
哪怕自己現(xiàn)在恨意滔天,也傷不了邵佑嫣半分,反正只要回來邵國公府,憑借自己的容貌,總能在各種宴會上碰到世家公子的。
等她成了哪家的主母夫人,才是真正開始報復(fù)的時候。
而現(xiàn)在。
只能忍!
哪怕世事再不公平。
安氏也想明白這點(diǎn),愛憐的摸了摸女兒的腦袋,心里不僅恨邵佑嫣,甚至連江姨娘也怨上了。
江姨娘管教不好女兒。
便不該放出來!
她低聲安慰:“珠兒,我們娘倆且忍上幾年,等你及笄以后,攀上高枝,嫁入名門,娘也算有個盼頭。”
“嗯!”
江妙珠使勁點(diǎn)頭。
正堂。
除了對妹妹的事上心,在其他事情上,江全平就是個悶葫蘆性格,這會兒見外甥女與妻子聊得正歡。
他試了幾次,想問江姨娘的近況,都被兩人聯(lián)手,不動聲色的擋了回去,不由覺得氣餒,牽著三個兒女去了別處玩。
等他走后。
兩人不用再特意擋回關(guān)于江姨娘的話題,不約而同的松了一口氣。
屋子里安靜一瞬。
陳氏與邵佑嫣對視一眼,雖然見面不過半天,卻不約而同的產(chǎn)生了默契,就連討厭的人,也一模一樣。
若不是年齡差距太大。
說不定也能成為和云青嵐一樣的手帕交。
“唉。”
陳氏往窗外看了一眼,突然嘆了口氣,語氣頗為憂傷的說道:“你別怪我現(xiàn)在跟潑婦似的,其實(shí)年輕時候,我也是個安靜內(nèi)斂的大家閨秀?!?p> 安靜內(nèi)斂?
一瞬間,她幾乎以為自己把“河?xùn)|獅吼”四個字聽錯了。
“愿聞其詳。”
想起江府,有些地方確實(shí)與江姨娘說過的不同,邵佑嫣點(diǎn)點(diǎn)頭,做洗耳恭聽狀。
“你舅舅少年時,可比現(xiàn)在風(fēng)流……”
從陳氏所說的過去中,邵佑嫣知道了一個完全不同于江姨娘嘴里“忠勇兒子,友善哥哥”的版本。
包括安氏的來歷,以及為什么明明比江姨娘還小一兩歲,看起來卻像是兩輩人的原因。
舅舅年少時的確風(fēng)流,仗著家里的財富,是屬于“一人倚橋頭,滿樓紅袖招”的浪蕩公子哥。
舅母也曾順從安靜,畢竟當(dāng)時有公公婆婆撐腰,哪怕府里的小妾再美貌嬌俏,也越不過她去。
直到公公婆婆去世。
安氏本是個貧家女,賣身葬父時,舅舅路過,順手扔了五十兩銀子,本沒打算買人,結(jié)果安氏非要以身相許,一直跟到府里。
飛到嘴邊的鴨子。
而且相貌清秀,有一股楚楚可憐的勁,舅舅當(dāng)然張口吃下,然后納為小妾,不過多一雙筷子的事。
其實(shí)當(dāng)時安氏已有婚約,沒過多久,未婚夫就找上門來要人,沒了父母之后,舅舅膽小如鼠,直接就想把人還回去。
安氏嚇得找到陳氏,當(dāng)著她的面,喝下一碗“避子湯”,發(fā)誓只要能留在江府,以后做牛做馬回報陳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