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普所說的是前幾日有驚無險的一件事。自從在板渚查出了被調換的糧食,八王讓紫冰避過京城的耳目,去板渚周邊看看還有沒有受害的寺廟。
這一日過了板渚渡口,日已過午,紫冰問擺攤兒的小販附近可有廟宇。
“往北幾里有個覺真寺,好找的很?!?p> 紫冰估摸著日落前就能打個來回,就策馬前去。炎炎烈日下走了二三里,紫冰覺得口渴。眼前一馬平川,連個茶棚都沒有,后悔沒有在渡口喝個痛快,只得繼續(xù)往前趕。
又行了一里多地,果然見一個寺廟赫然眼前。紫冰暗自奇怪:這寺廟背不負山,近不鄰村,就算占了通衢的地理位置,可離渡口也稍微遠了些。
紫冰拴好馬,徑自進去。晌午,寺內人煙稀少,院中兩個年輕點的匠人合力搖著一個過濾用的篩子,年長點的匠人用刷子不停地在濾網上碾著一張金箔。
紫冰從身邊經過,放慢步子瞧了幾眼,隨口道:“泥金佛像?這寺廟還挺有錢。”
老匠人聽是位年輕姑娘的聲音,贊道:“好眼力!”
本是無意中的閑話,卻引得兩個小和尚急忙過來,連聲問:“女施主是來進香的,還是來借宿的?讓小僧為你引路?!?p> “不用?!?p> “女施主第一次來,還是讓小僧為你引路吧?!?p> 紫冰對寺廟自然比一般香客熟悉,又加上意在他處,也就順口拒絕了,沒想到兩個小和尚依然守在原地要沒有離去的意思。紫冰有些掃興,快步進了大殿拜了拜。出來本要套些話,兩個小和尚又如聾了一般油鹽不進。紫冰沒好氣地往臺階上一坐,伸直腿歇息。
小和尚見了道:“女施主若是沒事,就去禪房抄經吧?既能休息,又能積些功德?!?p> 紫冰見也沒有更好的安排,便依言而行。一直耗到開飯,紫冰親眼見了都是好米,才離開。
只是趕到板渚渡口時,擺渡的船只已經駛走。紫冰見日落河灘,問旁邊收拾攤子的小販兒:“大叔,這擺渡船還會過來嗎?”
“這就是最后一趟了,要過河明天再來吧?!?p> “我趕著回去呢,真是不方便……”
“誰說不是呢?原本覺真寺的老方丈還帶著弟子來這兒修橋,去年冬天一停工,也就沒消息了?!?p> 經過小販兒的指點,紫冰瞧見不遠處河道漸窄之處有幾個不成形的橋墩,問道:“怎么停了呢?”
“誰知道?再也沒見過那老和尚?!毙∝渻菏帐昂锰糁鴵右撸骸拔业米吡?,趕在天黑之前還能到村里?!?p> “附近可有借宿的地方?”
“往西二里就是我們村,你可以去莊戶家借宿,人多就不行了;要不就是往北的覺真寺,不過遠了幾里路?!?p> “多謝!”
紫冰策馬返回覺真寺,見寺門口停著幾輛滿載行李的馬車?!皝斫杷薜娜瞬簧侔 !弊媳W孕Φ缽街边M了門,在大殿前碰到一個身披袈裟的和尚——年紀不過四十歲上下,并非渡口小販兒說的老方丈,可他的裝束又像寺中掌事的,就沖他叫道:“和尚!”
那和尚本欲跟紫冰說話,聽她這樣稱呼,面露慍色:“這位施主有事嗎?”
“弟子想在此借宿一宿,還望和尚能開方便之門?!?p> 那和尚雖有不悅,上下打量她一番,仍交待小和尚帶她去禪房,自己拂袖而去。
紫冰有些奇怪,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他。世人多稱呼“師父”“法師”以為尊敬,殊不知在佛家“和尚”本是尊稱,要有一定的資格堪為人師的才能成夠稱“和尚”。紫冰深諳佛家規(guī)矩,這樣稱呼并沒有錯,自然想不到哪里不對。
待安頓下來,來到齋堂,和尚們已經在收拾用過餐的碗筷。紫冰也不好再叨擾,就在寺中四處閑轉。
覺真寺中等規(guī)模,大小殿中的佛像都是泥金的,這樣的規(guī)制也只有皇家寺院大相國寺才有。紫冰中午的疑惑又涌上心頭:除了有國家供養(yǎng)的個別廟宇之外,其他的要么靠香客供養(yǎng)日子緊巴巴,要么自有田產租戶可以供給寺中開銷。
早年戰(zhàn)亂之時,大量流民出家為僧,就是為了在寺廟的庇護下吃飽飯,還不用交稅。這也是前朝周世宗大肆滅佛的主要原因。大宋開國以來,取長補短,對寺廟管理寬緊有度。這個名不見經傳的覺真寺不在供養(yǎng)之列,除了一畝左右的一片瓜田菜地之外也無其他田產,周邊又沒有村落商鋪,怎會如此富足?不過這都是閑來無事的琢磨,紫冰也沒有太放在心上。
而真正吸引她的卻是在大殿柱子上寫著的一幅字。那只是一張普通的告示,看著有些舊,上面寫著:“舍扇子,莫嫌粗陋,可自己扇風,也可拿走送人。愿諸位清涼自在!”
紫冰不覺微笑,這才是佛家最本真的仁愛之心。她彎腰想要從柱子下方的竹筐里取個扇子,低頭才見沒有了,只得作罷回禪房休息。
抄了一回經,紫冰覺得今日的金粉在燈光下有些晃眼,又聽到隔壁禪房里有些響動,索性丟了手出去看看。
一個少婦——看似像是大戶人家的家眷,吩咐丫鬟:“去打點水,給老夫人她們擦擦?!庇址愿离S從道:“你們在這兒守著,我去去就來。”少婦見紫冰在側,過來頷首歉意道:“打擾姑娘了?!?p> “不妨事。出門在外,難免會有些不便??墒怯惺裁绰闊??”
“多謝姑娘。只是我家老夫人她們身體發(fā)燙、甚是難受,我想請師父來看看?!?p> 紫冰幫不上忙,又有些饑腸轆轆,就去后院的瓜田找吃的。
瓜棚里一個老和尚借著燈籠里的光亮刮著竹篾,抬眼見紫冰蹲著挨個的拍西瓜,就一瘸一拐地挪步過來挑了個好的遞給她。紫冰弓腰謝著,接過西瓜大快朵頤。
半個西瓜下肚,紫冰方抬頭打量瓜棚里的老和尚——干瘦的一個老頭,慈眉善目的,頭發(fā)像是許久沒有刮了,靜靜地低頭用竹篾圈成圈,加上扇柄,再糊上紙作扇面。
紫冰雙手合十道謝:“多謝大和尚!”
老和尚見狀,放下手中的伙計,依禮回敬,只是并沒有像往常僧人一般念出“阿彌陀佛”。
“天晚了,我回去了,您也早點歇息吧。”老和尚依然不說話,抱著一堆做好的簡易扇子與紫冰一道往前院蹣跚走去。到了大殿門口,老和尚并不進去,紫冰道:“您請便,我回去了?!?p> 老和尚示意紫冰先走,紫冰才明白他是啞巴。老和尚站在原地,一直等到看不見紫冰身影,才進大殿去放扇子。
紫冰抱著半個西瓜,見隔壁的燈還亮著,就過去串門。之前見過的少婦得知紫冰來送西瓜,甚是感謝:“我今日中了暑,晚間沒吃飯,還真是有點餓了。多謝你!”
紫冰關切道:“找人看過了?你家夫人可好些了嗎?”
少夫人有些尷尬的笑笑:“我沒找到方丈,不過也好些了。”
“好些了就好,吃點瓜解解暑,早點歇著吧。”紫冰想起回來的路上隱約聽到有男女的調笑聲,怕香客中有輕浮之人,就提醒道:“還是讓隨從守在門口吧,萬一有事也有個照應?!?p> “姑娘說的是,多謝費心!”
次日一早,紫冰覺得空腹拜佛才顯得干凈禮敬,沒有吃飯就在大殿磕頭叩拜。兩側蒲團上的和尚忽然同時偷襲她。
浥青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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