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杰，你是不是有病啊？你跟我喊的著嗎！”竇奶奶是個順毛驢，算得上場面中人，她現(xiàn)在看周杰那真是哪哪都不如人意。
剛才叫曲尤尤弄得他心煩意亂，一回飯店看著自己老婆跟幾個男人拼酒的豪邁勁氣就不打一處來。
對竇奶奶來說，不會賺錢就算了，一個穩(wěn)定的家庭關(guān)系里，誰有本事誰出去折騰唄！這都不叫大事。但是做人起碼得知道個眼力界兒吧！
他這是栽誰呢？竇奶奶忍不住想，如果這買賣談成了，你周杰就是什么都不干老老實實在家里歇著或者找地方當(dāng)個保安，我都沒意見。
也不知道這個男人腦袋里成天都裝的什么，他以為外邊那些女人會對他有真心？也不問問自己家里趁什么。
“撒潑尿照照你自己臉上的褶子，人家小姑娘圖你什么？誰耍誰這個事還都不一定呢！”
這是竇奶奶每次為了女人跟周杰爭吵都試圖叫他理解的開場白。
掰開揉碎的就這點事情，都快五十的大老頭子了，還蒙著被子做他那青蛙王子的大頭夢呢！
特別叫竇奶奶生氣的就是上次，周杰犯了腎結(jié)石。
竇奶奶給自己大兒子打電話：“程程，你周伯伯可能不好，疼的厲害得上醫(yī)院，你快開車過來一趟，媽一個人弄不動他?！?p> 程程那會正在成都排練：“媽，我真過不去，你不行就幺二零吧，別耽誤，我沒在市里，等我做飛機回去他都疼死了！”
其實這不過就是情急之下打的一個求救電話，人遇到困難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一定是親人。
這怎么了，沒毛病?。?p> 到周杰那兒這事就變了味兒。
十來年前，周杰做過一次腎結(jié)石手術(shù)，有急救經(jīng)驗，疼的實在受不了了，自己在屋里玩命拿后背撞墻，來回蹦噠。
腎結(jié)石就是這樣，幾塊石頭擠在一處了，要是物理運動能叫它們錯開位置，立馬就不疼了。
“你就是想看著我早點死，你好繼承我的房產(chǎn)??！實話告訴你，沒門兒。老子自己有兒子，你一分錢別想拿走，我他媽的立遺囑?！?p> “我看你還是不疼！”
竇奶奶本來挺擔(dān)心他的，聽完這句估計是個正常人都覺得說話的這位爺是個臟心爛肺不值得管的主兒。
“可不，我疼我挨著。你就是來我們家看樂兒的?！?p> “你有良心嗎？我怎么就看樂兒啦？”
“你他媽自己難受的時候是打幺二零還是給你兒子打電話，你跟他說我就不疼了是嗎？他現(xiàn)在人在外地管個屁用！你是等著我疼死了好叫你兒子給我打帆當(dāng)孝子吧！想分我財產(chǎn)沒那么容易?！?p> “你簡直就是不可理喻周杰！”
“那離??！離婚了你愛找誰找誰多好呢！我告訴你‘斗心眼’，你差遠(yuǎn)了！”
周杰又想起了他給媳婦起的外號。跟竇奶奶原本天天吵架，兩人習(xí)慣了說話跟吃槍藥似的。
鬧騰起來，就連竇奶奶換衣服周杰看著也不順眼：“你還有心思捯飭，披件大衣不就出門了嗎？哎呦，可疼死我了?！?p> 竇奶奶不理他，手上默默加了速度，這會他疼著，被病痛折磨的人大都肝火旺，沒必要吵架。
可是叫漂亮了一輩子的竇奶奶穿睡衣不戴胸罩的出現(xiàn)在公眾場合那門兒都沒有。
竇奶奶可是藝術(shù)家，拉大幕的藝術(shù)家。
等兩人到了醫(yī)院，周杰自己在樓道里找個床就躺上去了。竇奶奶交了費，看周杰一個大胖身子占了多半拉床。
哎呦哎呦的邊滾邊叫，時不時還得媽了媽了的爆幾句粗口。
竇奶奶覺得尷尬，恨不能自己挖個窟窿鉆進去。
“你別亂罵人，這都是醫(yī)護人員，所有人都是不舒服才來掛急診的。你這么罵街沒人樂意管你！”
“去他媽的，老子疼還不許哎呦了，媽的醫(yī)護人員不作為，看著病人躺過道里都不說出來個活的看看怎么回事，我要告她們！竇智慧你拿手機錄他們有一個算一個都發(fā)網(wǎng)上去！”
周杰越鬧越兇，竇奶奶從來沒像今天這么栽面過，她一氣之下也不理周杰了，拿著包就坐到了候診區(qū)，眼不見心不煩，權(quán)當(dāng)不認(rèn)識。
真后悔跟著他過來，竇奶奶這會都后悔自己瞎了眼睛認(rèn)識這么個不知好歹的男人。
這樣吵鬧如果換竇奶奶是值班醫(yī)生肯定托著不給他看，誰疼誰知道唄！
這么點人情世故再看不出來，周杰白活了四十八年。
周杰那邊越罵火氣越大，疼的來回打滾，渾身上下汗水都浸透了。身上一會涼一會熱的，醫(yī)院冷氣給的還倍兒足。
他自己個兒折騰半天，醫(yī)生護士誰也不上這邊正眼瞧他一眼。再瞅竇奶奶那邊，裹著風(fēng)衣拿手機不知道是不是打游戲呢！
把周杰給氣的呀！這個婚還有什么維系下去的必要嗎？他也拿起手機撥通了曲尤尤的電話。
凌晨兩點半，曲尤尤發(fā)完最后一個表情包下線。蒙塔（貓)早趴在身邊睡熟了。
晚上才洗過澡，灰色的絨毛團成個球的形狀，又香又軟綿。曲尤尤把蒙塔扒拉醒，拍拍身上蓋的毯子蒙塔聽話的走過去好叫主人摟著它睡。
才睡不到十分鐘，周杰的電話就頂進來了。曲尤尤沒接，心說不看看時間，這個人怎么那么不懂禮貌？
那會他們倆剛接觸，最多開房交流過幾次床上經(jīng)驗。
電話調(diào)在震動檔上，嗡嗡嗡的叫喚，曲尤尤掛斷，周杰接著打進來。如此四五回依然執(zhí)著不休。
別出了什么事吧！車禍？
半夜三更的來電話不會有好事，曲尤尤跟周杰畢竟有過露水情緣，想著一個男人來回這么打電話肯定找自己有急事了。
曲尤尤人不壞，她跟誰都沒有見死不救的仇恨。
“喂！”
“是我，周杰?！?p> 他怕曲尤尤聽不出來自己的聲音，卻不擔(dān)心人家身邊有沒有睡著別的男人，會不會給曲尤尤惹事？
自私到無畏也是種勇敢啊！
“這么晚了，干嘛？”
周杰的聲音聽上去很穩(wěn)重，那就應(yīng)該不是車禍了。曲尤尤打了個哈欠，困頓涌上眼瞼。
“你看看QQ，我住院了！我給你發(fā)的是視頻！”
周杰急于讓曲尤尤相信自己，反而弄得曲尤尤繃緊了神經(jīng)。
“住院？”
莫非還真是車禍，撞得夠厲害的啊！忽然之間曲尤尤因為周杰第一時間想到的女人是自己而小有激動。
“嚴(yán)重嗎？車禍？你撞哪里了，報警了嗎？肇事的跑了？”
“不是，不是車禍?！?p> 周杰也有那么一瞬間的感動，起碼語氣上他聽到了焦慮和關(guān)切。這不正是一個病人急需的精神安慰嗎！
“那你這是什么情況？快三點給我打電話？癌癥？”
曲尤尤對了下時間，她并不是拿周杰開玩笑，反而是因為想到周杰可能是遇到了毀滅性的打擊，她還是那句話，人之初，性本善。她沒有恨人不死的毛病。
曲尤尤拉開臺燈坐起來，準(zhǔn)備聽周杰訴苦，連紙巾都準(zhǔn)備好了。她沒有直擊癌癥患者內(nèi)心的經(jīng)驗，生怕自己控制不住跟著哭出來。
“什么癌癥啊！腎結(jié)石，我快不行了，疼死我了，哎呦哎呦！”
周杰夸張的拉長聲音，充滿喜感的哎呦著，曲尤尤趕緊拿遠(yuǎn)話筒調(diào)低音量。反正聽這嚎叫的底氣應(yīng)該是疼的后勁兒十足，一時半會也不至于就死了。
“那你去醫(yī)院啊！”
“哎呀，去了，哎呦，我就在醫(yī)院急診室門口躺著了！”
周杰的聲音像個醉漢，更像是癌癥晚期患者，失去理智一般——驚悚。
“腎結(jié)石啊！”曲尤尤不是醫(yī)生，但是結(jié)石很常見，她表姐幾年前膽結(jié)石，不算大病也沒見像他這么痛苦的。
“明天看你去吧！”
“你現(xiàn)在來吧，我這總得有個人，幫忙劃價繳費拿點藥，我這不能沒有人?。 ?p> 兩人正在通話，就聽一個女人的聲音：“你這是給誰打電話？你給誰打電話呢？這女的是誰？周杰你把電話給我，今天說清楚，你還拿我當(dāng)個人嗎？”
“我不給！我就不給！”
曲尤尤聽著他們鬧騰了一會電話里傳來嘟嘟嘟的盲音。
“有毛病吧！”
曲尤尤重新躺進米色大皮床上粉色星月玫瑰的全棉床品里。
周杰跟自己認(rèn)識不過一周不到，半夜三更打電話，先不提這個病值不值得一個大老爺們這么嚎喪，就沖他老婆在身邊他還能給別的女人打電話，這個男人也夠口兒了。
為了顯示自己不在乎竇奶奶，顯得他有的是女人疼。他不就這個意思嗎！
一點不顧曲尤尤的感受，直接電話懟過來，他拿曲尤尤當(dāng)什么？泰山石可擋？
兩口子一對兒蠢貨。
同時得罪兩個女人的拙劣表演，他以為這樣既刺激了竇奶奶，又對曲尤尤表了衷心。其實，才扒下褲子就拉了一褲襠屎，別人捂著鼻子笑話他還自得其樂。
竇奶奶肯定是被氣到了。離得太近，那一褲兜屎剛好濺她一身。沒辦法，竇奶奶自己選了一個失禁患者怨不得別人。
周杰拿哪個女人都沒當(dāng)回事，再說了，你們家有病人，給我打電話叫我去幾個意思？就那么缺錢？家里親戚朋友死絕了，得跟認(rèn)識兩天的小三兒張嘴？
曲尤尤這么想著，迷迷糊糊又要睡著了。
隔了不到十分鐘電話嗡嗡嗡的又開始催魂。曲尤尤連掛了兩次，周杰還在那打騷擾。
“你干嘛呀？我明天還上班了！”
“她走了，叫我轟走的，你過來吧！我想見你?！?p> 周杰說的可憐巴巴的，曲尤尤一開始沒想去，但是他把竇奶奶轟走說他想自己的事叫曲尤尤覺得特別解氣。
不論承認(rèn)不承認(rèn)自己是個小三兒，竇奶奶的存在都叫曲尤尤不痛快。很有壓力，正宮對小三的權(quán)威壓力。
周杰能轟走竇奶奶，起碼，小三兒獲得了暫時性的勝利。曲尤尤有點想以勝利者的先決條件去探望周杰了。
人家都替你打贏仗了，見個面算什么大事兒！
“哎，你過來的時候帶四千塊錢??！這手術(shù)差不多得四五千，你拿五千就行了，我這個卡上還有一千多，出來的著急沒拿那么多！打點富裕量出來！”
哦，曲尤尤拿車鑰匙的手停在半空又放回口袋里：“這么說你老婆沒給你留錢？”
“我都給她轟走了，咱不用她錢！”
嚯，果然是個渣男啊！把自己老婆弄走，花別人的錢看病，他們家的錢留著過日子。這要是去了等于花錢叫人白打一頓，回頭他一句“手頭緊”都沒法兒朝人家要。
道德綁架啊，這小算盤扒拉的??！當(dāng)今社會誰比誰多個腦袋怎么的，還有臉說“咱！”
咱倆到了張嘴就過五千塊錢的份上了嗎？曲尤尤覺得周杰高估了他在自己心里的地位。情感天平遇到五千塊錢，傾斜了。
曲尤尤不想這么玩兒，她毫不猶豫的選擇了站在自己荷包一邊。
曲尤尤迅速對現(xiàn)狀做出調(diào)整，狀態(tài)由苦情一場直接調(diào)配到對敵戰(zhàn)線保衛(wèi)家園二場：Action！(開始)
“這有點太突然了親愛的，下午咱倆在賓館的時候怎么不早說啊！小可憐兒，我現(xiàn)在哪兒有那么多錢！”
曲尤尤溫情脈脈滿心焦急：“這可怎么辦呀？”
“你現(xiàn)在有多少！”
看了嗎？曲尤尤心說，還是不疼，不哎呦了吧！好的挺快，滴滴出租來錢慢改耍老千了！牛逼。
“可能就不到十塊錢吧，你要不還是喊她過來吧！我一早晨有合同簽忙完十一點你得疼死了！”
“那你去找人借點吧，早晨你再取出來還人家！”
哦，還是曲尤尤還不是他周杰自己還。就是叫曲尤尤給他花五千塊錢唄！聽明白了。
“行是行，我沒網(wǎng)銀，這個點砸誰起來給我取?。∨牟话踩械娜菀子姓`會，就說借，人家媳婦要是攔著也沒戲！”
“你沒網(wǎng)銀怎么淘寶的？”
“誰跟你說我淘寶了？從來不買打折過季的東西！”
“行吧，還得叫斗心眼回來呀！你不行??！”周杰唉聲嘆氣的：“我多沒臉，那么轟人走，這么會又求人回來，我他媽的真是丟人丟姥姥家去了！”
“哎，那怎么辦呢！小可憐兒，看病要緊，喊她回來吧，我先睡了，愛你哦！”
曲尤尤先關(guān)了手機。
哼，真病假病放一邊，他周杰果然是老手，就那么篤定自己會幫他？他拿自己命賭還是這份肉體上的疼痛賭？小伙兒對自己夠狠的呀！
人生如戲，全靠演技??！全是戲精！
周杰暗暗發(fā)狠，曲尤尤，咱就這一回，要不叫你愛上我，老子是你養(yǎng)的。
五A級的寫字樓里。昨晚跟周杰置氣，拉黑了所有的聯(lián)系方式，曲尤尤頂著兩只黑眼圈在衛(wèi)生間里補妝。
說一點不難過是假的，但是生活原本就是這樣，翻日歷到多晚人活著都得吃飯喝水睡覺。
太陽每天都會升起，昨晚短了一個周杰，今天就能長一個魏斌。別提對錯，誰都不是神仙。只有合適不合適。
蘭志民每天給郁海燕打一通電話，他們倆人本來共同話題就不是很多，有時候糾結(jié)形式，彼此配合一下而已。
說不清這倆人算不算對象關(guān)系。反正是有孩子了，到日子得定期產(chǎn)檢。郁海燕讓蘭志民每天匯報一下公租房的進展。她還沒敢告訴家里人自己又有了。
掐著日子算，再不快點，過了四十天就得引產(chǎn)，未婚先孕的時髦事，郁海燕想都不敢想。
網(wǎng)上太多了，女方一懷孕，渣男就得理了，彩禮打折，房子沒有，打胎隨便。郁海燕害怕。
郁海燕的愛情經(jīng)歷中真的是很少波瀾，熬到大齡直接結(jié)婚，懷孕期間前夫出軌，離婚手續(xù)辦的簡單麻利?；旧纤龥]有真正的體會過一個家庭主婦的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