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來的時候，身體四下圍繞著一圈光罩。光線忽明忽暗，顏色一下淺藍，一下泛紫，詭異地閃爍。我最初以為它是發(fā)光的玻璃，直到我伸出手去并未感受到玻璃的質感，準確地說我的手直接穿過它，伸到了外面。我正準備為這一行為后悔，下一秒發(fā)現(xiàn)是我多慮了。這舉動并沒對我造成任何傷害，甚至沒有帶來任何觸覺上的反饋。我決定不再管它。
注意力離開光罩的一瞬間，我頓覺腳下變化，腳底沒有因為重力與地面作用產(chǎn)生的踏實感。我迅速低頭看向腳下。果然，我的雙腳沒有踩踏在任何平面，而是懸在空中，腳是光著的。再往上，腿，上身，都是光著的，我一絲不掛的飄在光罩內(nèi)。由下至上仔細觀察一遍我的身體，才發(fā)現(xiàn)它呈半透明狀，表面微微泛著淡黃色的光，還不時明暗交替地變化著。
這種狀態(tài)我能想到的只有電影科幻片中的異能者或者人死后所化出的靈魂。我試著用想像控制自己變得完全透明，一番無用的折騰后，我確定自己不是異能者。那么，我是死了？
我閉上眼，回憶醒來之前發(fā)生的事。我隱約記得我開著車，行駛在廣闊的平原上。那是傍晚時分，夕陽染紅了整片天空。副駕坐了一個女人，但我記不起她的樣子，臉是模糊的。車內(nèi)還播放著熟悉的音樂，我卻也想不起歌名。我試圖往下想后來發(fā)生的事，但什么也不再出現(xiàn)，只有這個場景不斷地重現(xiàn)，就像做過的夢第二天總是模糊不清，只能想起一些零散片段。
突然，我的眼前出現(xiàn)了光罩，和我周遭的一模一樣。但它與我回憶的情景格格不入，并不是記憶中的存在。它阻擋了回憶中的所有畫面，好比雨天透過玻璃看事物，朦朧一片。
不對！一雙赤腳！再往上，光腿，赤裸的軀體！這不是我的身體嗎？我從上到下再三確認，還有身體周圍的光罩，歷歷在目。記憶一下子被這突發(fā)的狀況沖散。我做上述這一切動作時雙眼睛始終沒有睜過。我閉著眼也能看到光罩和自己的身體。我再次懷疑自己是異能者，又或者，我死了。
如果我是異能者，那么我的能力是身體微微泛光，呈半透明狀漂浮在空中，還用走路嗎？更夸張點，可以直接飛行或者瞬移？我試著抬腳移動，沒有任何動作，我的腳不能動。我想象著身體瞬間移動到光罩外，并未如愿。
不能動的異能者，作用何在？我更傾向于我是死了，化為了靈魂，這樣可以不用眼睛就可感知空間這一點還說得過去。
我自己無法明白這一切究竟怎么回事，還是先搞清楚所處的環(huán)境，或許這里還有其他人能為我解惑。
于是我開始仔細觀察四周，之前我的注意力不在這上邊，但除了光罩以內(nèi)和光能照到的狹小空間，余光所及之處都是一片黑暗。當我集中注意力看向黑暗時，我發(fā)現(xiàn)只要我目光所到之處，竟會自動變得清晰起來，我的雙眼就像一束光源，照到哪里的黑暗就會帶去光明。
眼前漸漸明朗，我的正前方不遠處，是一個和我周圍類似的光罩，只是顏色不同，那個是白色和綠色交替閃爍。光罩后面是一面白色墻壁，很光滑，看不到任何瑕疵，像玉石一樣平整。我慢慢將視線移到左邊，距我大約四米處，還是一個相同的光罩，不同點還是顏色，這一個是紅黑交替閃爍。然后是右邊，右邊約五六米遠處是同樣的光滑白色墻壁。上面沒有任何裝飾，就是很純的白色。
三面墻上都沒有門和窗戶。
我突生不詳預感，迅速抬頭看向上方。奇怪的是，這次頭頂光明的速度比前面都要快，幾乎一瞬間就清晰了，好像這不知從何而來的光知道我的心思一般。頂部同樣是純白色的墻，如玉石的純白。我又低頭快速掃視了一遍前方的地面，瞬間展現(xiàn)的也是同樣的白。
我從未覺得白色玉石能給一個人帶來恐懼。如果一開始我注意的是黑暗，我應該會感到恐怖。但此刻，能使我恐懼的，除了這如同玉石的白，別無他物。若是身后也是也是一面白墻，沒有門，沒有窗戶，那我是如何來到這里？我又怎么離開？
我從未有過獨自一人在密閉空間久呆的經(jīng)歷，更別說像這樣奇怪陌生的地方了。慶幸的是，我沒有幽閉恐懼癥，否則怕是早已崩潰。我希望身后是有門的，或是能打開通向外面的窗，再不濟，有個容我鉆的洞也行。
我小心翼翼轉過身，腳都不敢抬，生怕自己的舉動讓后方變成了我不愿看到的樣子。
我閉上眼睛，又開始試圖回憶醒來前發(fā)生的事情。即使接下來的結果不是我想要的，我也得弄明白自己身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為何睜開眼會出現(xiàn)在這樣奇怪的地方。
但是，我能記起的還是只有傍晚夕陽染紅的天空，廣闊的平原，行駛在公路上的汽車，熟悉卻想不起歌名的音樂和我能確定坐在副駕的我記不清臉的女人。
我沒有輕易放棄，努力想。一次，兩次，三次……不知道想了多少遍，結果都是一樣，沒有再多出任何一個細節(jié)。我像個初學游泳的孩子，屢次嗆水，卻總是不得訣竅，只差哭出來。接受現(xiàn)實吧，我只能這樣告訴自己。
我將注意力集中到眼前，黑暗逐漸光明。但我仍不敢看得太快，這就導致了我的頭像體育課上做課前熱身的學生，上下左右前后擺動。
一米……兩米……沒有出現(xiàn)墻壁，目光還能延伸。三米，還是空曠。四米……就在我的頭轉向左邊間歇性分散注意力的瞬間，我看到往黑暗中延伸到約四米處有個黑影，好像是個人影。
人！這里還有其他人？在我無比激動，驚訝且有一絲恐懼準備要轉頭看仔細的時候，前方的黑暗中傳來了帶給我希望的聲音。
“你好，一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