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重返
“我女朋友也在車上，她怎樣了？她死了嗎？你知道嗎？請告訴我！”
“這個我不清楚，如果你回去看不到她，那就說明她也死了?！?p> “我連她的臉都不知道，我怎么找她？為什么還是模糊的，為什么？”
“缺失了，我很遺憾?！?p> 她說話的語氣難得帶有感情，替我惋惜，卻無能為力。
“如果她也死了，是不是會跟我一起到這里來。”
我想起美好的愛情故事。生前相愛的兩個人，死后也應(yīng)該會在一起。
“不知道，傳輸站那么多?！彼D(zhuǎn)過身說道。
“那各傳輸站之間能相互聯(lián)系嗎？如果她死后意識去了其他傳輸站，這里是否能查到？”
“不能。每個站點都是獨立密閉的，無法與其他站點連接。也許，你回去看看就知道了?！?p> 看來從她這里是無法得到關(guān)于我女朋友的信息了。
“送我回去吧?！?p> 我嘗試著移動到紅黑光罩的方向，誰知剛一想到那光罩的存在方向，我的身體瞬間便到了光罩前。真的可以瞬移？
“站到光罩內(nèi)。你現(xiàn)在是意識，到了那邊想去看誰，只要想著你和他的共同記憶，便能很快到達(dá)他身邊。只要你女朋友還活著，即使記不起她的臉，你們之間共有的記憶也會自動將你與她連接，從而送你到她身邊。記住你傳輸回去的位置，七天之后光罩會自動消失，如果你錯過了，就永遠(yuǎn)回不來了。”
“我準(zhǔn)備好了?！蔽艺镜焦庹謨?nèi)，在記憶里搜尋適合此時此刻的心情和感受。
她移到大屏前，對著面前的操縱臺，按下其中一個按鈕。
這種時刻，人類的記憶提醒我我應(yīng)該感到緊張，于是我象征性地找到緊張到身體緊繃的記憶，等待著。大概過了三十秒，我仍在光罩內(nèi)。
“壞了嗎？”
“不是，光罩需要根據(jù)你儲存的記憶定位地點。需要點……”
沒等她說完，我的眼前一下子變得雪白。我能感受到我如同在一個通道內(nèi)飛速穿梭，通道的另一邊好像擁有巨大的吸力，正將我吸過去。這樣的狀態(tài)持續(xù)時間并不長，大約過了十秒，我便出現(xiàn)地球上的一個角落。
四周全是蔥蔥郁郁的樹木，我被傳到了山林里。多么熟悉的景色，在這之前這一切都只是儲存在我體內(nèi)的存在。我仔細(xì)觀察周圍的環(huán)境，將其記下，然后開始回憶所有關(guān)于小婉的記憶。
按理說我該先去看父母。失去孩子的父母此時必定還沉浸在悲傷中。但此刻我必須先暫時將他們放下，去尋找我的答案。
一遍，我身體沒有一絲移動的痕跡。
兩遍，還是不動。
三遍，還在原地。
……
我充斥著像發(fā)了瘋的野獸般的記憶，這樣的記憶符合我此刻的心情。我想了無數(shù)遍和她的共同記憶，但我的身體始終未能移動半分。
整個山林沒有一絲生氣，看不到一個人影，連一只鳥也不曾出現(xiàn)。好像在告訴我，她也隨著我在那場意外中死去了。那么她在哪？
我搜尋所有的記憶，想從中尋找一種能夠接受現(xiàn)在的事實的方法。但無從所獲，我知道這是妄想。
我本想在那天向她求婚，給她我的承諾，要一輩子陪伴她，守護(hù)她。結(jié)果我把她弄丟了，在我睡著后，她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先去看看父母吧。辛苦將我養(yǎng)育成人，還未享受天倫之樂，卻落得個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命運真是不公。
回憶起父母模樣的同時，我的身體出現(xiàn)在熟悉的家里。這樣的對比再次證明了小婉的死是事實。
家中擺設(shè)還是以前的樣子。我掙到第一桶金為二老買的電視孤獨地立在客廳，上面沾了一層灰。我兒時做功課的桌椅靜靜擺在角落，陳舊的漆色已脫落大片。墻上整齊地貼滿了我從小到大拿的獎狀，每一次父親都會替我細(xì)心將它們貼上，那是我為他們爭的光。
客廳的白熾燈因表面的積塵發(fā)出昏暗的光，還不時閃爍，說好求婚第二天來給他們換的。
父親坐在沙發(fā)上抽煙，目光呆呆地盯著地板，地板上并沒有任何東西。從我出生那天他便戒煙了。一支抽完，他又抽出一支用未滅的煙頭點上。
母親從廚房走出來，手上端著剛做好的菜。她的白發(fā)又多了一些，背也沒有之前直挺了，眼里的光可能從我出事那天就跟著消散了。母親將菜端到桌上，對著父親說話，應(yīng)該是喊他吃飯。父親頭也不抬，自顧抽煙。母親搖搖頭，走到我的書桌前坐下，開始認(rèn)真整理上面的舊書。
我像個孤魂野鬼徘徊在父母身邊和那些曾和小婉常去的地方。想象著自己還是人，再次接受世俗生活。這樣的狀態(tài)持續(xù)到第四天，我儲存的其他記憶全部被絕望占據(jù)。父母的養(yǎng)育之恩，我沒機會再報了。而她，是真的徹底失去了。
我回到傳輸罩的山林。準(zhǔn)備回去接受新的宿命。林間的野花開了，鳥兒停在樹枝上，嘰嘰喳喳地吵鬧著。一只野鹿帶著幼小的孩子在草地上練習(xí)奔跑。這個山林又充滿了生機。這是否預(yù)示著我也將迎來新的生機？那么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