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現(xiàn)實生活

等待發(fā)生

第五章 麥田

等待發(fā)生 雙粒 8961 2020-04-26 20:28:22

  白霜奔下樓,心想:“該不會是去XZ的那小伙子折回來了吧?那可慘了!”

  一個腦袋從前廳內(nèi)探出來,掛著一張嬉皮笑臉,還自帶出場配音:“Surprise!”

  白霜嚇了一跳,反應了零點零一秒,竟然是木瓜!

  “我去,什么情況?!”白霜脫口而出。

  “你看不出來嗎?我也來旅行啊?!蹦竟下柭柤?,倚在門框上若無其事地看著她。

  確認過表情,真的是木瓜。

  白霜腦袋里冒出一大堆問號,一邊擼起袖子叉著腰走來走去,一邊像審犯人一樣連環(huán)炮似的發(fā)問:“這——這也太突然了!你旅行?你竟然也會旅行?干嘛來這兒呀?怎么來的?該不會,你們總監(jiān)真的不要你了吧?還是你辭職了?罪過??!”

  木瓜臉色一變,生起氣來。

  “誒,你有沒有搞錯,我那么大老遠地、風塵仆仆地趕來陪你,又是飛機,又是大巴,還有黑車,你就這反應啊?!你不是應該高興地跳起來,或者撲過來之類的嗎?虧我媽知道我來找你還高興地合不攏嘴?!闭f著他便撅起嘴,張開雙臂,站在那里等。天知道,這個大老爺們竟然也會撒嬌!

  “哎喲我去,你這是出了門就要上天了嗎?無恥啊!”白霜不忍直視,拿手擋住了臉。

  蕓姐在一旁偷笑,看這情形,不宜當電燈泡。

  “啊……那個那個,廚房還沒關火,我去忙了,你們慢慢聊哈!”她沖白霜使了個眼色,便飛快地開溜了。

  “啊不是……他……”白霜想解釋,但又無從說起,支支吾吾間,蕓姐已經(jīng)沒影兒了。

  白霜平白無故被木瓜整蠱,心中憋屈,揣摩著:“好歹我還是這兒有頭有臉的店小二,這還怎么見人??!但是木瓜這家伙,向來就是沒臉沒皮,早習慣了,能把他怎樣呢?況且這哥們能找到這來,也是不容易。十打朋友里也沒有一個像他這樣仗義的,老實說,還是有些小感動的。算了,料他也不會是辭職,隨便他吧?!?p>  她轉(zhuǎn)向木瓜,那家伙還張著雙臂等著她,竟然還得意洋洋地聳了聳眉毛,挑釁她的氣度。她躲開那眼神,視線落在他肩上的背包帶上,冷冷地說:“你,先把包卸了,其他待會再說!”

  木瓜嘆了口氣,嘟囔了一句:“看來非要這樣不可了?!?p>  他雙手一扒拉,背包便嗖的一下墜落在地上。緊接著,他一聲不吭,三兩步便朝白霜走過去,一把抱住了她。

  白霜嚇得手足無措,本能地想往后躲,差點沒站穩(wěn),慌亂中兩只手扶住了木瓜的后背。好在木瓜沉穩(wěn),不動聲色就把她扶持住了。白霜站穩(wěn)后,手便馬上松開來,懸在空中不知如何是好。她的臉頰被木瓜的脖子緊貼著,感受到一股綿軟又有力的暖,瞬間已漲得通紅,一顆心臟撲通撲通亂跳,仿佛要跳出來,呼吸中可以聞到木瓜身上的氣味,是曾經(jīng)一起騎車時就早已熟悉的氣味。

  木瓜緊緊環(huán)著白霜的腰,不容她掙脫。他把頭搭在她肩膀上,閉著眼,放肆地享受著片刻任性。這一路的折騰、疲勞,一下子都消散了,他內(nèi)心只希望這一瞬間就是永遠。

  白霜從來沒遇到過這一出,很尷尬,但又有種說不出的悸動。她輕輕拍了拍木瓜的后背,沒反應,又拍了拍。

  木瓜眼睛都不帶睜開,輕聲說:“別動,就這樣?!?p>  白霜更尷尬了,咽了咽嗓子,裝出一副純爺們的腔調(diào)說:“喂,哥們,夠了哈,大庭廣眾之下的,多難為情啊,別鬧得跟真的情侶一樣了。”她嘴上雖然這樣說著,心里卻覺著自己真是硬氣到無可救藥,活該單身。

  木瓜深呼吸了一口氣,松開雙臂,悻悻地說:“我餓了,還沒吃午餐呢,我要吃紅燒肉和苦瓜炒蛋?!?p>  “天啦,你竟然還沒吃午餐,再過會就該晚餐了!”

  “是吧?很可憐對吧?我也這么覺得?!蹦竟涎b得一副苦瓜臉。

  白霜拿他沒辦法,只好服軟,說:“沒有紅燒肉,也沒有苦瓜,黃瓜行不行?”

  “那就去買嘛,別怠慢了你哥們我,小心我跟你們老板投訴你。”

  “大爺,你說買就買啊,你以為這里是廣州嗎,菜市場很遠的好嗎?”

  這時候廚房傳來蕓姐的聲音:“小白,今天有好幾位住客訂了晚餐,廚房菜不夠了,你去買點來吧,順便,買你說的丙烯顏料?!?p>  “???”白霜回頭望向廚房,知道是蕓姐在故意搞鬼,“哪有不夠,不是還有那么多菜嗎?”

  “不夠不夠,你和你男朋友一起去吧,買多一點,店里的單車隨便騎?!?p>  木瓜一聽就知道這位老板在給他創(chuàng)造機會,心里甚是感激,趕忙接話道:“好的好的,我們這就出去了哈,謝謝老板,再見!”他說著便拽著白霜往外走。

  “嘿——你這人——”白霜還沒想好怎么罵他,就已經(jīng)被他拉到了單車旁。

  “你騎哪一輛?我騎這輛吧,還帶變速呢。”木瓜邊說邊調(diào)試車。

  白霜一聲不吭,站在那里盯著他。

  木瓜大概用后腦勺也能覺察到不對勁,回過頭來,看到白霜的表情,知道躲不過去了,便撓了撓頭,說道:“好吧好吧,我就只有敗在你手里。你放心,我不是辭職,也沒有被炒魷魚,我只是稍稍休了個年假,把我那堆積如山的加班時數(shù)花掉一點點,就五天,外加一個周末,時間寶貴著呢。你看我平時沉迷于工作無法自拔,哪有旅行能力啊,出了門就不認識東南西北了,當然要找大佬您帶我了,所以就奔這來了。”

  白霜聽了,這才放下心,收回那逼人的眼神,別過頭去,故作鎮(zhèn)靜地挑車,卻忍不住趁機偷笑。

  “別跟我貧,大爺您跑江湖的時候,我還在背課本呢?!?p>  木瓜瞧見她偷著樂,心里也樂開了花,嘴上卻說:“笑個頭??!你哥們我多偉大啊,舍命陪小人,竟然一點都不感動,你還有良心嗎?”

  “得了吧,你還不是看我成天瀟灑,忍不住也來瀟灑一下唄,一來就欺壓我。”

  冤家啊,這兩人一見面就懟個不停,騎上車才消停。

  一路騎出村子,便到了村邊的田野。大片大片的麥田,麥穗將熟未熟,泛著深深淺淺的綠,順著風起起伏伏,像翻滾的海浪,又像游動的云,發(fā)出唏唏噓噓的吟唱??諝庵袕浡鴾責岬拇枷悖?,讓人不由自主地陶醉起來。他們騎過來時,驚動了正躲在田里覓食的鳥兒,呼啦啦的,一雙雙白色翅膀接連撲騰起來。

  他們不約而同停了下來,望著那飛起的鳥群,都沒有說話,很快天地間便恢復寧靜。

  剎那間,白霜靈光一閃,想象著:如果以一個第三視角來看這個畫面,會是怎樣?

  藍天白云,風吹麥浪,長著白色羽毛的鳥兒一群群飛起,此時此刻,兩個人扶著單車,立在田邊,是木瓜和她……這也許是一個故事,可以和蕓姐交換的故事。

  木瓜看了看她出神的表情,又望向麥田,輕柔地說:“你也覺得很美對吧?像我這種粗糙漢子,原本是不懂欣賞什么美的,但是和你一起,就覺得吧,看什么都特別美,會突然慶幸,風景出現(xiàn)的時候,你剛好也在身邊,真好?!?p>  白霜心頭一震,竟與木瓜有同感,但表面上還是大咧咧地呲笑出來。她每日都匆匆飄過這片麥田,渾然不覺,唯獨今日好像天降靈光,突發(fā)起一種興致去凝視這鄉(xiāng)土氣息的美,木瓜在這里,竟一點都不違和。她看向木瓜,兩人正好目光相遇,一瞬間竟有些纏綿,明明都心慌慌,卻又不忍離開那視線。

  白霜先轉(zhuǎn)過頭去,問:“你有沒有看過《麥田里的守望者》?”

  “有,你這么一說,倒有點像你,離家出走的問題少年。不過偷偷告訴你,我也是問題少年,哈哈哈。”

  “你哪有問題了?你春風得意著呢,就知道奚落我!”

  “得,我是正常人,我順風順水、萬事大吉可以了吧。那為了讓你心理平衡一點,我守望你,不讓你掉下坑坑洼洼的,仗義吧!”

  白霜憋著笑,斜視了他一眼,說:“我想好在樓道畫什么了?!?p>  說完,她便喜滋滋地騎上車,自顧自先走了。拉出一段距離后,她回過頭來,沖木瓜喊道:“木瓜,反正你都來了,那就謝謝你來,我還是挺開心的!”

  木瓜在后頭喜笑顏開,喊道:“哦,知道啦?!?p>  早在他抱著她的時候,就已經(jīng)感受到她的心跳了。

  傍晚,兩人把一大堆雜七雜八的菜撂在廚房,開始發(fā)愁。

  “怎么辦,好像買太多了?”木瓜還是有自知之明。

  “這位爺,您這會兒覺得多啦,剛是誰在菜市場嘰嘰喳喳要這要那?”

  “是是是,是我買的,一點都沒有您的參與。”木瓜故意拿反語刺激白霜。

  白霜操起一根玉米棒子,作勢準備揍木瓜,幸而他識相地舉手投降了,改口道:“這還不是為了改善我們旅舍的伙食嗎,客人吃得開心,你不也開心嗎?你看啊,我們后天就要去麗江了,還不得留下個好印象,對吧?”

  “一口一個我們,說的很有道理,要不你來做吧?”

  “哎喲,講尼滴……”木瓜連忙耍賴皮擺擺手,“你又不是不知道,以前在公司,都是我蹭你的菜。這樣吧,我洗菜,您盡管使喚我,我打醬油總行了吧?!?p>  “美食研究員”抿嘴一笑,從顏面上占夠了便宜,開始煞有其事地敲著鼻頭,思考做些什么菜。刪刪減減,好不容易決定了菜單:粵式白切雞和玉米排骨湯、湖北式紅燒肉、最近學的川菜麻婆豆腐、大理土豆做的炒土豆片、家??喙铣吹?。

  木瓜暗自得意,他的兩道菜都被保留了下來。

  “紅燒肉一定要用高壓鍋壓得軟綿綿才好吃,把油壓出來,不過我不愛吃肥的部分,只吃瘦肉,哈哈哈……“

  ”排骨燉開了之后記得幫我轉(zhuǎn)小火,那邊有漏勺,待會幫我撈浮沫……”

  “唉,我們那的白切雞太輕淡了,除了蔥姜鹽和醬油,什么都不用放,怕他們吃不習慣,還是準備一點辣椒蘸醬吧……”

  白霜一邊做菜一邊巴拉巴拉說著,好像在跟木瓜說話,又好像自言自語。平時她一個人做飯超安靜的,這會兒因為旁邊有個人,竟變得有些話癆。

  木瓜照顧著排骨湯,回頭看了一眼白霜炒菜的背影,莫名感覺到一種溫暖。

  “聽你說這些家長里短的,還挺舒服?!?p>  白霜回頭問:“你剛說什么,鍋里炸炸的,沒聽清?!?p>  木瓜轉(zhuǎn)念一想,說:“沒什么,就問你怎么懂那么多?”

  白霜哼了一下:“你以為我像你一樣幸福嗎?你這隔三差五的還有你媽媽給你做好吃的?!?p>  木瓜語塞,不知該怎么應答,只好悶不出聲去找盤盤碗碗,突然瞥到了櫥柜旁的圍裙。

  “等一下,你沒系圍裙?”木瓜回頭看白霜。

  白霜正在切土豆片,頭也不回地說:“算了啦,我平時也沒系,嫌麻煩?!?p>  “別動,我給你穿?!蹦竟弦呀?jīng)取了圍裙過來。

  白霜一聽,立馬放下刀,轉(zhuǎn)過來擺手說:“不用不用,我自己來就好了?!?p>  “別動,都說了!”木瓜命令她。

  白霜看木瓜神情堅定,便不再拒絕,但輕聲補了一句:“我怕癢,你知道的哈”。

  木瓜給她套上了圍裙,叫她轉(zhuǎn)過去,然后雙手環(huán)過她的腰,從前往后拉攏兩條系帶,輕輕系上,沒有碰到她的腰。

  “好了,你可以繼續(xù)了。”

  白霜“嗯”了一聲,又說了聲“謝謝”,開始繼續(xù)切土豆,其實臉已經(jīng)悄悄發(fā)燙。

  飯菜做好,青旅的客人也陸續(xù)回來了。

  蕓姐的大嗓門響起來:“吃飯咯!”

  大廳里的一對小情侶率先坐過來,幫忙擺碗筷。

  “哎呀,老早就聞到香味了,就坐在這等著呢,今天好豐盛呀!”

  蕓姐說:“可不是嘛,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咱們主廚的男朋友來了,這伙食水平噌的一下就上去了!”

  白霜端著湯從廚房過來,老遠就聽見蕓姐的聲音?!笆|姐,可別亂說啊,小心我明天在你墻上畫八卦!”

  菜全部都上桌了,在夜晚微涼的空氣中泛著香噴噴的熱氣。廳堂里放著“一聽就很大理”的民謠,把氣氛烘托得別有一番情懷。一圈人圍坐在一起,雖來自五湖四海各不相識,這氛圍卻讓人不由地敞開心扉,不一會兒就像老朋友一樣說笑起來,在暖黃色的燈光下,竟然有種家的幸福感。

  蕓姐一高興,給每人派了一罐“風花雪月”啤酒——堪比鐵公雞拔毛,真難得。

  她擰開一罐,豪氣地說:“來來來,大家都把酒打開,今天很開心,難得有這么熱鬧,我們先喝一杯,敬緣分!”

  大家一同舉杯。

  “這位就是主廚姐姐的男朋友吧?剛剛看你們倆忙前忙后,真的好幸福哦!幸虧我不用吃狗糧,不然要吃到飽?!毙∏閭H中的女生打趣著說道。

  她男友摸了摸她的頭發(fā),她甜甜地沖他笑著,也是羨煞人的一對。

  白霜尷尬地笑笑,不置可否,其實那一聲“姐姐”比“男朋友”先戳中她的尬點。

  木瓜倒是接過話說:“是吧是吧,我就說我們倆特別和諧吧,我走哪都能襯托出她的氣質(zhì)。”

  剛說完他就突然“哎喲”一聲——被白霜暗中掐了一下腿。他假裝鎮(zhèn)定地說:“沒事沒事,被蚊子咬了一口!”

  大家都呵呵笑,心知肚明。白霜尷尬地用手擋在額頭,借機側(cè)向木瓜使眼色,好叫他放老實點。木瓜故意聳聳肩,得意洋洋。

  才墊了一下肚子,蕓姐又開始豪氣了。

  “第二杯,我要謝謝我們的主廚小白,來我們店的這些日子里,特別勤勞、活潑,最重要的是還會畫畫,辛苦你啦!”說著便和白霜喝了一個。

  白霜說:“我其實還沒給這么多人做過飯呢,謝謝大家捧場,都是黑暗料理,盡情享用!”

  蕓姐接著敬木瓜:“也感謝我們從天而降的木瓜,你就是天使啊!哎喲,你不知道我們前陣子吃得有多清淡啊,你一來就豐盛了,你應該早點來啊!”

  木瓜舉杯回敬她:“是是是,早知道這里這么好,我也早來當廚工了!謝謝你照顧我們家小白,讓她手藝見長不少?!?p>  白霜心里暗想,這家伙還真是信口胡謅不用打草稿啊,說的跟真的一樣!

  旅行途中的情懷總是很容易自然萌生的,有酒有肉,當然少不了故事。

  一位中年大叔開始感念起來:“我年輕的時候,和幾位朋友一起騎行去XZ,遇到過一位小伙子,他的職業(yè)就是廚師,川菜館的廚師。我們就一路結(jié)伴,他還挺高興的,覺得有一伙人照應他,不用怕了。其實是我們想蹭著他,只要一有機會,他就做菜給我們吃。那個時候,我們也是山珍海味都吃過的,但是吃過就吃過了,沒有什么會放在心里頭,反而是在路上,那么艱苦不堪的環(huán)境下,吃他做的東西就特別美味,哪怕是一碗泡面,都香的不得了,一直都記得。后來,他在成都開了自己的小餐館,我每次去都會找他?!?p>  騎過川藏的人就是不一樣,一桌的年輕人聽得一愣一愣的,打心底里佩服他這般過往。

  木瓜忍不住感慨道:“大哥,您真是性情中人,我太有同感了。對了,還有她,”木瓜指了指白霜,“我跟她,我們倆都是經(jīng)常騎行的,太懂了。她前陣子剛騎過臺灣的蘇花公路,她自己一個人,哎喲,那天晚上跟我在電話里訴苦哦,說的無比凄慘,我問她早知道這么難,還騎不騎,她說還騎,然后就開始說起一路的好來了。她說有位老奶奶給了她一袋梅子,好吃得很,一路上省著吃就吃了幾顆,晚上到了住的地方才一口氣吃光。您看,是不是又苦逼又可愛!”

  白霜被他說得很不好意思,但心里卻樂開了花,沒想到平時抓住機會就懟她的木瓜,原來這樣認可她,連她說的微小的事情都記在心里,從他嘴里說出來變得那么有意義。

  大叔笑道:“哈哈哈,年輕人還真是厲害哦,后生可畏,后生可畏,來,喝酒!”

  大家邊吃邊聊,挖出了好多旅行故事,很是暢快。

  似乎大家都不想散的太早,抱著一種相見恨晚的情懷,菜慢慢吃,酒慢慢喝,一直聊到夜深,才各自回房休息。

  白霜收拾好一切,回到房間,看著畫本,內(nèi)心有種不可思議的奇妙感:這一天過得還真是神奇,明明一大早還愁眉苦臉,只不過來了個“吵鬧鬼”,一下子事情就都不一樣了,似乎在明朗起來。

  突然,有人敲門,打開來看,是木瓜。他喝了不少,把白霜的也偷喝了,臉頰有點紅,睡眼惺忪地說:“明天起床叫我,一定要叫我,不然有你好看!”

  “你自己不會設鬧鐘?。 卑姿摽诙?。

  “我不設,不上班設了沒用,只有人可以叫醒我?!?p>  木瓜說著便轉(zhuǎn)身慢悠悠“飄”回去,白霜在背后追問:“幾點?。俊?p>  “你起的時候?!?p>  白霜的鬧鐘每天6:15就響——她要看日出,差不多6:40日出。

  她照常洗漱完,裹上圍巾,帶上房門就準備去碼頭。才走到樓梯口,背后就傳來一聲吼。

  “站??!”

  她嚇了一跳,回過頭來——木瓜正探著腦袋在門外,怒目而視。

  “說好的叫我呢?怎么不叫我?”

  “你起那么早干嘛,這天都還沒亮呢,打算7點后再叫你的嘛!”

  “你管我!你給我等著,不許走,等我一起?!闭f完便縮回房間里,穿好衣服,然后又匆匆跑去洗手間洗漱。

  兩人一起走去碼頭的時候,木瓜心里還憋著氣,剛出院門就開始數(shù)落她:“你說你,我好不容易來一趟,你是不是也應該帶我看一下日出啊。嘿,前陣子帶別人看日出,我來了卻不帶我?”

  “哎呀我去,你從哪聽來的?”白霜剎住腳步,追問:“是你八卦了,還是蕓姐造謠?我多么正派的人,被你們說的我有多邪惡一樣……”

  木瓜一看架勢不對,連忙拉東扯西,搪塞過去。

  “也沒有啦,就是昨天一起喝酒的人說了一嘴,我也不記得誰了。那什么,快走吧,太陽都快出來了!”他拉著白霜往前跑起來。

  洱海的風,超出了木瓜的想象,他哆哆嗦嗦地忍著。白霜看不過去,把圍巾給了他,自己戴上了風衣帽。木瓜趁她不注意,用一半圍巾套過她的脖子,再甩到自己頸后,這樣把兩顆腦袋圍在了一起。

  白霜正想要解下來,木瓜搶先說:“別動??!你要是動的話,我就只好把圍巾還給你了。我一個大老爺們戴著女生的圍巾,你在旁邊凍成狗,別人怎么看我啊!”

  兩人都靜靜地等著日出,那樣子很是滑稽,像兩只企鵝。

  白霜已經(jīng)是看日出的常客了,悄悄對木瓜說:“你回頭看一下?!?p>  木瓜回頭看,并沒有看到什么特別稀奇的東西,問:“看什么?野鴨子嗎?”

  “哎呀,抬頭,遠處!”白霜拿手一指。

  木瓜瞬間驚呆了——是蒼山,連綿的蒼山,霸氣逼人,山尖尖已經(jīng)蒙上一層陽光。

  “這是傳說中的日照金山嗎?”木瓜激動地問。

  “呃,也算是吧。”白霜覺得這還不夠金,但原理上一致。

  “那是不是可以許愿?”

  白霜噗嗤一笑,“你有沒有文化???”但轉(zhuǎn)念一想,也未嘗不可,“算了,你隨便吧,反正不要錢。”

  一整個上午,蕓姐都在裝模作樣晃悠來晃悠去,時不時偷瞄一眼樓道——白霜湊在墻面上描線稿。稀里糊涂答應的墻繪,總歸是要交差的。

  白霜目不轉(zhuǎn)睛盯著白墻,她已經(jīng)畫好了框架,正在一筆一劃細描。雖然左手襯著墻,但右手沒有支點,只能懸空著畫,不一會兒就僵硬了。她只好時不時活動一下胳膊和手腕,那酸爽,誰畫誰知道。幾個小時下來,她已經(jīng)是頭暈眼花、腰酸背痛手抽筋。

  卡著午餐的點,終于完成了起形,白霜跌坐在臺階上,罷工了。一時間,什么也沒想,腦袋放空。

  蕓姐看她一動不動,拿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白霜面無表情,突然蹦出一句:“蕓姐,我只是累了,還沒死?!?p>  “哎呦,看你這說的?!笔|姐轉(zhuǎn)而去看墻面,“不錯呀,有模有樣了嘛,這畫的是稻田嗎?”

  “稻什么田啊,麥田!下午上完色就會明顯了?!?p>  “哦,麥田?!笔|姐突然變得有些傷感?!坝诌^了一年,我們來這的時候也是麥子快熟時。你知道往雙廊那邊也有一片麥田嗎?他曾經(jīng)有一次想要騎摩托載我去環(huán)湖,說麥子快熟了,很好看。我當時也不知道忙什么,拖啊拖,好幾個月后我們終于出發(fā)了,但是麥子都收了?!?p>  “呃……我沒想到這個會讓你想起他,那要不還是涂成稻子吧?”

  “不不,就麥子,麥子好。”

  二樓隔空傳來木瓜的聲音,他正趴在天井欄桿上往下喊話:“我餓啦,有吃的嗎?”

  白霜趁機轉(zhuǎn)移話題,也跟著叫起來:“我也餓啦,有吃的嗎?

  蕓姐聽這倆一唱一和的,趕忙接招:“有有有!我已經(jīng)做好了。”

  木瓜循著聲音奔向樓道,一眼就驚呆了,叫道:“哎喲我的天,這是麥田喲,還有我們倆騎著單車呢!了不起啊小白同學,我才睡了個回籠覺,你就整出這么大一幅畫來了,不錯不錯!”

  “哪有不錯啊,我現(xiàn)在特別后悔,已經(jīng)半條小命沒了。我要吸取教訓,以后沒有金剛鉆,不攬瓷器活?!?p>  蕓姐怕她撂挑子,趕緊勸她:“別啊,我們得多嘗試新事物嘛,多好的進步機會!這樣吧,畫完了署上你的大名,走過路過的看客都知道是你畫的了?!?p>  “嘿,多稀奇??!”白霜反譏道:“這么好的事,那下午你們倆幫我一起上色,你們倆也可以署名,就這么說定了哈!”

  于是,這幅麥田,在他們?nèi)膰\嘰喳喳互懟中,完成了。過程堪比鬧劇,木瓜伙同蕓姐,以喜刷刷的方式把麥子涂成了“一色綠”,最后還是靠白霜補救。

  三人署上了名:霜、木、蕓。

  “要是再有個題詞就完美了。”蕓姐說。

  白霜思忖了一下,想不出什么文字,便推給木瓜:“交給大爺您了,你們做運營的,天天變著法兒給產(chǎn)品編廣告詞,小菜一碟?!?p>  木瓜反駁道:“你以為很容易嗎?再說,廣告詞跟這能一樣嗎?”

  白霜已經(jīng)跑去院子擼貓,說:“沒事,你慢慢想,我們明天下午才走。”

  晚上,木瓜又來敲門,這次竟然抱了他的被子出現(xiàn)在門口。

  “什么情況?。俊卑姿獑枴?p>  還沒回答,木瓜就已經(jīng)見縫插針擠進屋了,被子往白霜旁邊的空床位一攤,一屁股就坐在上面了。

  “那什么,我……我……我怕黑,來你這有安全感,你是江湖大俠嘛?!彼槐菊?jīng)地說著。

  “耍無賴是吧,你怎么不說你怕鬼??!”

  “哎喲,可別提,我真怕!”

  “嘿,別鬧了,讓人看見成何體統(tǒng)。”

  “什么什么體統(tǒng)啊,我又沒做什么見不得人的事,光明磊落,一身正氣。再說了,這兒的人都知道你是我女朋友嘛?!彼珠_始嬉皮笑臉。

  白霜抓起枕頭就往他身上敲?!拔易屇愫f,滿嘴跑火車,沒個正經(jīng)!”

  “別別別,我錯了!我是真的怕黑!”

  “你不是光明磊落一身正氣嗎,那還怕什么黑啊,你以為你是寶寶??!”

  “沒辦法,這還真是小時候就有的毛病。我也不是無端端來找茬啊,你看你這房間,我白天偷偷看了一眼,又大又敞亮,你這窗戶還能看到月亮。我那邊你看過沒?窗戶正對著別人家房子的墻,什么光都沒有。我昨晚開著燈睡的,又睡不著,晃眼睛。要不然我今早能一聽見響聲就蹦起來,然后回籠覺又睡到大中午?”

  “真的假的???怕黑這種事擱在你一個爺們身上,簡直是毀形象。”白霜半信半疑。

  “千真萬確,我是什么人你還不清楚嗎?我就算打家劫舍,也不會對女士圖謀不軌。”

  白霜又敲起鼻頭,說:“是哦,認識那么久,這一點,我倒還……真不清楚!”

  木瓜嚴肅地看著她,并不言語,似乎生氣了。

  白霜手一攤,認栽?!昂冒桑议_玩笑的。回去后可別在兄弟們面前亂說,不然打斷你狗腿!”

  “沒問題!”木瓜立馬笑嘻嘻躺床上了,變臉比變天還快。

  磨蹭了一會,白霜寫完日記,關燈休息。沒過一會兒,木瓜就打起了呼嚕。

  白霜嘀咕道:“還說怕黑,信了你的邪!”

  “閉嘴!別以為我聽不懂武漢話!”

  在大理的最后一天,白霜收好行李下樓,呆看了好半天墻上的字——木瓜抄了一首詩。

  蕓姐在院子里和白霜擁抱告別,沒有送出門。

  “不送,再來!”

  白霜走到吧臺時,突然回頭嬉皮地說:“蕓姐,音樂列表里,我加塞了一些搖滾,別總是聽民謠,少年啊姑娘的,好聽是好聽,但是中午畫畫就很容易困。聽點嗨的,搖擺起來!”

  在火車上,白霜和木瓜聊著聊著,從蕓姐聊到了她姐姐白陽。

  白霜并不怎么喜歡這個姐姐,大她5歲,卻好像隔了好幾代。

  “我感覺她越長大越倒退了。小時候我很崇拜她的,還以她為標榜。她能說會道,討大人們喜歡;膽子也大,能獨自帶著我跑去武漢的小角落,我一個人是哪里都不敢去的;她脾氣也很倔,除夕都能離家出走;她還愛打扮,初中就已經(jīng)是非主流的大姐大了??傊?,那時候在我的印象里,她想怎樣就能怎樣,反而我什么都害怕,什么都不會?,F(xiàn)在,我好像變成了她,她卻變得跟老媽子一樣了。”

  木瓜笑著說:“你知道每次別人跟我抱怨家里兄弟姐妹的時候,我是什么感覺嗎?我就在想,你們這些壞人,就在那里炫耀自己有兄弟姐妹,哈哈哈?!?p>  白霜也笑了,心想也對,多大點事呢。

  蕓姐發(fā)來幾張墻繪照片,說:“你們這一走,整個旅舍都變得安靜了。我自作主張,加了一個署名,鑒于你是創(chuàng)作者,告訴你一下,我知道你不會反對的,反對也無效,已經(jīng)寫了,哈哈哈!謝謝你們留給我的麥田!”

  那署名變?yōu)椋核?、木、蕓、寧

  木瓜的抄的詩也赫然在目:“淺喜似蒼狗,深愛如長風。所愛隔山海,愿山海可平?!?p>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置
設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