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妹圍坐在老媽旁，等著她發(fā)話，知道她有話說。像這樣能安心坐下來一起說話的機會不太多，平時能湊齊都難，而且來去匆匆，說事只能從簡。
現(xiàn)在不同了，由于時間的充足而每個人都顯得輕松自如，各自情況慢慢道來。
當茶端上來的時候姚老太開口了：“當著小輩的面，說你們的事有點不好意思，上次在外面吃團年飯的時候你們都有意見，現(xiàn)在他們都不在，來說說你們的事吧！”
“有啥好說的？上次不是都說清楚了嗎？隨緣！”姚瑞首先說。
姚老太也沒反對她，喝口茶接著自己的話說：“話是這樣說，隨緣，沒錯，但自己內心首先要有這個心，有這個打算才行，特別是姚珠，你還年輕，不可能就這樣過一輩子呀？”
“怎么不可以！沒找到愛情前我就單起！要想結婚隨便找個男人就是，又不是太難的事，但是我這輩子什么都有了，就差沒愛情，我怎么也要嫁一回愛情吧！”
其實不管什么年齡，只要在媽面前立馬就會變成小姑娘，什么話都敢說，在老媽面前也無需顧忌，當然也不怕姐姐們笑話。
“想嫁給愛情沒錯，本來結婚就應該嫁給愛情！可你離婚都十多年了，就沒遇到愛情？還是不愿說出來呢？”
“媽！是真沒遇到！”
“你都是搞那個什么心理學的，你給自己找下原因沒有呢？”
“找了！主要是人長丑了，貌不配位！”
“你這是說的什么話？意思怪我把你生丑了？再說你又不丑，是你眼光太高！”
“那我眼光就這樣了，低下來那就要委曲，我為什么要委曲求全？就為結婚？您不也口口聲聲說女人要嫁就要嫁給愛情嗎？我有兩個姐姐那么漂亮早就有愛情了！”
“說過去說過來，還是你自己不自信?！边@次是姚玲的聲音。
“不是我不自信，也要從哪里來呀？明擺著的事，現(xiàn)在歲數(shù)又大了，更別提漂亮二字了?！?p> “既然你這么糾結這個問題，那我還是再跟你解釋一下，從我當媽的角度來說，你們都是我的女兒，要說哪個漂亮，我覺得都一樣，但事實確實不是我怎么認為就行的，姚珠確實沒你兩個姐姐漂亮，生你的時候我都快四十歲了，能生出個健康的，我就已經(jīng)很滿足了，對你的愛，我和你爸爸可以說比他們任何一個都給得多，當然不是因為你大哥二哥相繼去世，也不可能有你?！?p> 聽到老媽能說出最傷痛的事來，姚珠不好意思地打斷她：“媽！就別提以前的事了，我只是覺得我不漂亮，沒有責怪你的意思！”
“我知道你不是責怪我，但是既然說了，就說明白點。確實那個時候生活都不好，你爺爺去世得早，你爸自解放前就開始接手經(jīng)營這家火鍋館，解放后公私合并，你爸舍不得就沒轉?？山Y婚沒多久就不準營業(yè)了，因為我有工作拿不到貧困證，那個時候真得很困難，我一個人的工資，再說老師都成了臭老九，工資也不高。后來接著生了姚玲還有你們大哥二哥后，日子就更不好過了。姚瑞本都不想要的，只是災荒年后情況好點，你爸說湊齊兩個‘好’字才要的，至于漂不漂亮那個年代哪里還顧得上喲，能喂飽喂活就知足?！币咸蠝I縱橫，堅苦是這一代人共同的歷程。
姚珠再次打斷老媽的話，說：“好啦！好啦！媽！說得好像你顧得上就能生出個漂亮的娃兒來樣！這個你能左右嗎？”并遞上紙巾。
姚老太接過紙巾擦起來，聽到這樣一說也跟著大家笑起來，“不是這個意思，我意思是生活不易，生你的時候確實年齡太大了，按現(xiàn)在的說法是高齡產婦，質量不高。”
“媽！知道啦~！你意思是說我還不是瘸子跛子瞎子就該知足了！我知足好了噻！”姚珠向老媽撒個嬌，只想把話題引開。
“好！不說這個了，那還是要說說你的情況，剛才還沒說完?！币咸粮裳蹨I。
不能偏離主題，這就是老太婆的精明之處。
“我嘛！當初嫁給程文濤，就覺得他老實本分，應該是過日子的人，結果呢？長期對我不聞不問實行冷暴力！我做錯什么了？他這樣對我？你們都看到的，我們一年也說不上一句話，這樣的日子我忍受了十年也過夠了，想想也只是我不漂亮，對他沒有吸引力，或者他根本就不愛我，他才會這樣對我！唉！所以呀！我再不想找個不喜歡我的人結婚，怕了！”
“這你就不對了，我覺得漂亮與愛情無關！大家都說我在姚家最漂亮的，可我又怎樣呢？那個女人沒我漂亮吧！這又怎么解釋？”姚瑞嘴上說著話，思想?yún)s停留在回憶里。這句話不像對姚珠說的，更像自言自語對自己說的。
“怎么無關？從小到大就沒一個男娃兒追過我！跟漂亮無關嗎？”愛情在姚珠這里就是奢侈品，可望不可求。
“唉！看到你們三個的婚姻都不幸福，我這個當媽的要負很大責任呀！人生不可重來，你們這代我是沒管好，只希望下一代每個人都把握好！我就算死也瞑目了?！?p> “媽！你都說些啥子喲！”三個女兒同聲說出來。
“要說走眼，的確姚珠的婚姻上我看走眼了，被老實人欺騙、被老實人欺負真就像吃了蒼蠅一樣惡心，媽媽我是對不起姚珠你?！?p> “媽！不能這么說！程文濤確實不壞，只是我們確實和不來而已，他一天不跟我說話，現(xiàn)在想想他可能得了抑郁癥，還有其他的心理的問題都很嚴重，什么疑心病、偏執(zhí)狂他樣樣中招，他是性格缺陷，這些都是現(xiàn)在才明白，當時根本就不懂！算了！現(xiàn)在哪個也不能怪，媽！更不怪你！都過去了十幾年了，只怪自己運氣不好！不過，不是說任何事情無論好壞都有兩面性嗎？沒有程文濤我也不會走進心理學這一領域里，也不會有自己的工作室。”釋懷是最好的療傷，姚珠現(xiàn)在終于真正體會到了。
“你能這樣想，能走出來我就放心了，當然還是希望能有個歸屬?！?p> “媽！這你就不與時俱進了哈，女人非要有個男人，非要結婚才叫有歸屬？這點我還是不能完全接受，當然！我遇到真愛我肯定會嫁的，放心，媽！哈！”姚珠哄著老媽，示意自己的事就告一段落了，繼續(xù)她們的話題。
姚老太當然也懂得起，也不想老揪著姚珠不放，對她說：“好吧！就不說你了嘛，但是有合適的還是上點心。”
姚珠點點頭，拍拍老媽的肩膀，再次向老媽肯定。
于是姚老太又轉向姚瑞，帶著內疚說：“姚瑞那里我也沒搞好，當時只是不同意，沒有強烈反對！明知道王志強油嘴滑舌不可靠，都怪我太自信，覺得你那么漂亮，那么優(yōu)秀，他會對你一輩子好忠實一輩子的，沒想到他那么花心！”
“媽！你也別內疚，姚瑞她就是個傻白甜！情人都找上門了，她都還不相信還幫著王志強說話，真不懂她腦子在想啥！讀書成績那么好，怎么遇到這種事就跟傻子一樣呢？被人賣了還幫人家數(shù)錢！”這話也只有姚玲敢說，因為姚瑞理虧從小就不敢跟姚玲作對。
姚老太接過話說：“我?guī)资畾q的人都相信了他，何況正在戀愛中的姚瑞！”
“媽！你也別幫她說話，我說的是哪個時候的事嘛，你說的那應該是她剛耍朋友的時候吧，那個時候她沖昏頭腦，可以理解，可后來蒙蒙都那么大了，她還昏起的嘜！”姚玲再次提醒姚瑞，要多長個腦筋。
姚瑞低著頭一句話不敢說，痛恨王志強的同時，也自我反省過，可怎么想都覺得自己冤！比竇娥還冤！說：“本想結婚就塵埃落定了，哪曉得他還賊心不死嘛！”
“那你平時也該看出點苗頭來呀，情人都找上門了，是一兩天的事嗎？”
姚瑞因為低氣不足聲音也細小起來：“我心思都花在蒙蒙身上了，哪去注意這些事情嘛！再說他不回家我有啥子辦法嘛！”說這話時更像低頭認罪，眼淚早已流下來，看起著實可憐！
姚老太看不下去，把姚玲呵斥道：“好了！好了！姚玲！別這么刻薄，傷口上還撒鹽，你有完沒完！”
姚玲看一眼可憐的姚瑞，把還想說的話“為自己找借口”只能吞回去。
姚老太看著姚玲說：“唉！只希望再來一次，一定要好好把握！”當然這句話就只有她倆才懂。
姚老太看著姚玲，借這個勢，對著姚玲說：“其實這個家最虧欠的就是你，讓你吃了不少的苦。”
說這話的時候，姚玲突然冷靜下來，心思也從姚瑞那里轉移到自己身上，“媽！也沒啥虧不虧欠的，那個年代的人不都是一樣的嗎，誰叫我是老大呢！”
“你確實從小就懂事，我又不會做什么家務事，你們婆婆在的時候都是她做，你下面接著又是兩個弟弟，你婆婆是不會讓他們做的，她走后就都是你在做了，姚瑞基本上都是你帶大的，17歲就下鄉(xiāng)，吃了不少苦。不過還好算你膽子大，沒兩年你就跑回來了，只是沒工作就只有跟著你爸買涼粉涼面，那大熱天的！曬得黢黑我看著都心痛，你還說沒事總比農村好?！?p> 姚玲嘿嘿笑起來，“那個年代那里還講究喲，只有你這個大小姐出生的才那么矯情！”
剛說完，東東就跑出來，問：“那個是大小姐出生？”
東東突然出現(xiàn)，問的這個話也讓人不知道怎么回答，就都笑起來，姚玲說：“你噻！”
“我是男娃兒好不好！算了！不跟你們耍，外婆！媽媽問你炸了藕合還炸不炸蛋餃？”東東急于完成任務，不想久留，看來他做廚房的事也很有興趣。
“給你媽說，不用那么麻煩，都是一家人，而且都是女的，吃不了那么多，少做點！“
東東得令，只是有點不服氣，低聲嘀咕著：“我不是男人嘜！”跑回廚房。
大家又笑起來，姚珠說：“東東真是突然就長大了，懂事了！”
本身這句話沒毛病，但姚老太聽起來卻很傷感，說道：“唉！這么小就這么懂事！都不知道是遺傳還是家族環(huán)境造就的。他外婆是能干人，他媽也是能干人，他以后也是能干人的咯！”
“能干還不好嘜？！”姚瑞說話總讓人感覺有點不過腦子。
這次姚老太替姚玲打抱不平：“你們是沒吃到苦！啥事你大姐做了，你那當然覺得輕松喲！”
姚瑞低下頭，自覺得自己說的話不太妥，再不敢開腔了。
“只不過壞事總有好的一面，姚玲跟著你們爸賣涼粉涼面還好了，不光是得了你爸的真?zhèn)?，而且還認識了張勇，那個張勇確實能干，對人也好，你們算是患難夫妻，當時最記得他就是朝天門碼頭擺攤賣老鷹茶的，非取姚玲不可，那個專注，我都感動！后來八十年代又可以自營生意后，我們一家老小搬到閣樓上住，下面能擺五張桌子。就這樣他們三人一起重新開起‘同子老火鍋’，他就是這個家的頂梁柱！你爸完全把他當親兒子待，把火鍋的秘方和手藝全部都教給他，那個時候的生意，從開業(yè)以來就沒差過！后來又了租大門面，生意更好！生意越好人越累，起早貪黑、沒日沒夜！越是節(jié)假日越累，不是他們那么拼命，哪有我們現(xiàn)在這么享受呀！唉！可惜呀可惜！可惜沒能跟玲玲走到現(xiàn)在！他活著可多好！都是累出來的毛病呀~！”姚老太傷傷心心地哭起來！
“媽！你這是干嘛呀！過年過節(jié)的，說到、說到就說些傷感的話來！”姚玲拿紙巾遞給老媽一張，自己也拿起來擦。
姚老太哽咽著，卻說：“好！好！不說！不說！”
一陣沉默后，就聽到東東在叫：“吃午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