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發(fā)問，何久只得硬著頭皮起身，同時眼珠子也在咕嚕轉(zhuǎn)，想著怎么自圓其說。
哎，有了！
深吸一口氣，雙手作揖，用清脆的童聲回答道。
“回先生的話，打算暫時是沒有的！
至于仕途一道，我豈止不愿爭？而是不敢爭。
前些時日，小子夢見一金甲神人，他曾言，汝若入仕，路途坎坷，必郁郁而終。”
“那該如何是好？”一旁的母親急出了聲。
“我也這樣問過那神人，可他根本不說話。先對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搖了搖頭，笑了笑，最后指了指我左胸，便散作金光消失不見了…”
何久偷偷用余光瞥到方先生的臉，發(fā)現(xiàn)他的聽得十分認(rèn)真，于是繼續(xù)試探著。
“按小子的理解，那神人或許是在告誡小久：
前路坦蕩，切莫心急，終有善果，萬事從心。
至于此中有何深意，小子便一概不知了，先生以為呢…”
說…編完這通話后，何久等看先生接下來會怎么說，好繼續(xù)應(yīng)付。
可先生卻好像陷入了沉思…
小方先生想起了幼時父親曾向他講過的故事。
他們方家先祖，有過仙緣，不過因資質(zhì)不足，沒能踏入仙途。
方祖曾作為仆從陪伴一紅塵煉心的仙人游歷過凡間，后在云山分別。
臨別之際，仙人將一玉佩贈與方祖，言此物隨身攜帶可延年益壽，若有天資卓絕的后人，此物也可助其更快地感應(yīng)靈氣。
后來雖然方家從未出過所謂的天資卓絕之人，可方家世代家主幾乎都是壽終正寢，因此，方先生也對仙人的存在深信不疑，甚至還有意去搜尋過這些傳說…
自父親去世后，何家便對他頗為照顧，他也一直身懷感激。
此次他推測，何久多半是遇到仙緣了。
何久夢中神人的“點(diǎn)頭、搖頭、笑、指心”，不就是說他“資質(zhì)尚可，然時機(jī)未到。但終歸有緣，而且其心中已有所悟”嗎？
方先生心底頓時一震，再結(jié)合何久日常的言談舉止，似是與天地渾然一體，有時甚至?xí)雎缘羲拇嬖冢鵁o任何突兀之處，這不就是話本里說的天人合一嗎？
肯定是個天生的修道種子啊，難怪入得仙人法眼，還特意托夢，方先生暗自感嘆。
不一會兒，便用欣慰又夾雜著幾分激動的目光打量著何久，欲言又止。
方先生從腰間輕輕取下了隨身攜帶的墨色玉佩。
“拿好此物！”
帶著幾分不舍，將其塞到了何久手中。
又轉(zhuǎn)身對何父何母感嘆道：
“你們可是生了個好兒子??！看來他自有福緣，我也不必為他操心了，以后也更不會再勸他參加科舉了，哈哈哈…”
帶著一陣爽朗的笑聲，方先生出了屋外。
延壽的功效對他這種灑脫性子而言可有可無，將此物贈與這孩子，權(quán)當(dāng)報恩，也可讓寶物不再蒙塵啊…
屋內(nèi)，眾人彼此對視，面面相覷，不明所以。
...
入夜，何久躺在床上。
拿起先生送的玉佩，盤了盤，手感圓潤。
月光透過半開的窗戶灑在上面，墨色的玉身隱有綠色的光華在其內(nèi)流轉(zhuǎn)，更顯晶瑩。
想起白天自己編的那通胡話，何久暗自琢磨。
莫非…這套神神鬼鬼的東西對封建社會治下民眾這么管用的么？要不改天換個人試試？
突然，何久感到了一陣清涼。
往窗外一看，卻也無風(fēng)，錯覺嗎？
找不出什么頭緒，順手將玉佩掛回了胸口，何久翻了個身便睡覺了。
他做了夢
...
他長大了，沒參加科舉，繼承了家里的買賣。
娶了妻，還有兩個小妾，生了一堆孩子。
小弟當(dāng)了游俠兒溜出去了，把父母氣個半死。
小妹喜歡上了同村的柱子，何久恨得牙癢癢。
每天好吃好喝，身材更圓潤了，沒什么大煩惱，頭發(fā)依舊濃密。
送走了父母，孩子們成年分了家，心變得空空的。
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看著底下一大家人哭哭啼啼。
他，笑著閉了眼。
...
“真好…...平淡…充實(shí)…且…枯燥…”
“唉…無聊啊…”
睡夢中的何久，嘴里不停嘀咕。
???
翌日。
無事發(fā)生。
放課后，村里一道道炊煙升起，與空中厚重的云團(tuán)融為一體，犬吠與鳥鳴不時在山間回蕩。
何久和柱子慢吞吞地往家走，柱子走路一瘸一拐，略顯別扭，還吸著鼻涕，貌似比昨天短了一點(diǎn)？但他毫不在意，興奮地跟何久聊著剛剛課上先生所講的內(nèi)容。
“久哥兒，先生剛剛所言
‘古有先圣易陽子，天地念其德，賜壽五百載’
你說這是真的嗎？”
何久打了個哈欠，說道。
“我哪曉得真假，不過多半不可能吧，你看，咱倆這些年聽過什么天降福緣的怪事兒嗎？沒有嘛，不過…若他真像書中所說活了五百年，那就著實(shí)叫人艷羨了啊…”
說到這里，何久聯(lián)想到了前世聽聞的彭祖。
傳說彭祖生于堯帝時期，歷經(jīng)了夏、商，活了八百多歲。
莊子的《逍遙游》里便有過記載：
“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歲為春，八千歲為秋。而彭祖乃今以久特聞，眾人匹之。不亦悲乎！”
雖然后來已有人考證，“彭祖”可能是其氏族代稱，又或者彭祖的壽數(shù)是以夏朝四分歷確立前的小花甲計歲法來計算。
小花甲計歲法源于“六十甲子日”的概念，即古代傳說的六十個星宿神挨次值日一圈的時間。
民間崇拜上天星宿，凡人壽命皆與星宿對應(yīng)，便以六十個星宿神輪流值日一周的時間為一歲。
若是按這個理論算，活五百年的易陽子實(shí)際只活了八十多？
折扣力度不小啊…何久暗自咋舌。
不過，對于這種仙人傳說，何久一直興趣濃厚。
還記得他前世在渝都上大學(xué)時，從山下盤山公路到學(xué)校，開車也需近半小時，而學(xué)校則在古時被稱作“涂山”的南山上。
學(xué)校不遠(yuǎn)處還有座唐朝道觀，每逢陰雨天，就大霧縈繞，頗有仙意，但去了探查了無數(shù)次，都未曾發(fā)現(xiàn)什么奇異之處。
也就每學(xué)期臨近期末之時，會多出很多上香的學(xué)生，而這種尋求心理安慰的行為，何久從來都是不屑為之。
不過當(dāng)他掛了一科后，還是加入了…
畢業(yè)去了帝都，寺廟道觀也去參觀了不少，盡管清楚的知道地球上并沒有什么超自然力量，當(dāng)然，就算有也不是他能接觸得到的，那種超凡脫俗的意境依舊令人向往。
他將這點(diǎn)念想埋在了心底，只是偶爾滿足一下幻想。
......
與柱子告別，回到了家中。
聽父親提起，今日縣城里來了兩個伙計來給他匯報這半月皮貨鋪?zhàn)拥纳馇闆r，明日他還要到縣城去一趟，處理一些貨品方面的事務(wù)，問何久要不要一同進(jìn)城逛逛。
作為討厭麻煩，熱愛學(xué)習(xí)，為人低調(diào)，的小正太，當(dāng)然是選擇…
去！
畢竟，能光明正大翹課的機(jī)會可不多，到時父親自會找人給先生捎話。
入夜了，又拿出了玉佩把玩。
只是…顏色好像淺了一點(diǎn)點(diǎn)，少了點(diǎn)黑，多了點(diǎn)綠。
又是錯覺？何久心里略存狐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