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老爹商量后，何久把十幾兩銀子用布裹住，偷偷扔進(jìn)了開磨坊的大牛家。
隨后一行人便啟程返回云山村，若是快的話，天黑之前便可趕到。
老何還特意為道長單獨(dú)安排了馬車，殷玄老道自己也不是什么不食人間煙火之人，更何況是徒弟父親的一片心意，也就沒有拒絕。
···
車輪聲漸近，日暮的小山村，在夕陽的映襯下一片金黃。
“吁~”
到了村東，趕車的伙計往后輕提了提韁繩，馬車緩緩?fù)Ｏ?，后方馬車也隨之停住了。
“道長，您慢點(diǎn)兒...”
伙計為他掀開車簾，殷玄點(diǎn)了點(diǎn)頭，走了下來。
凡人村落罷了，對他而言并未有任何吸引力，若不是徒兒還要與父母交代和告別，他都打算直接回山了。
何久與其父走到了前面帶路，老道則晃晃悠悠地跟在后面。
遠(yuǎn)處還有兩個伙計各自抱著一大堆東西，喘著粗氣吊在最尾端。
“師傅，這便是我家了?！?p> 何宅門前，何久敲了敲，同時大喊。
“娘，我們回來了，開門吶！”
“來了，來了…”婦人的聲音傳來。
咔…
何母開了門，見到了丈夫兒子，臉上泛起了笑意。
卻見一白發(fā)道人跟在其后，雖然疑惑，但也沒多想，這必定是他們請的客人吧，招待好便是，不可失了禮數(shù)。
給道長問過好后，簡單交代了老何幾句，便徑直進(jìn)了廚房…
席間，一番唏噓后，他們談起了正事。
“敢問道長，犬子頑劣，為何會收他為徒？”
何母疑惑地問道。
剛剛下廚之時，丈夫進(jìn)來給她講了一番“事情原委”，并略去了何久遇險的過程。
他從仙風(fēng)老道降蒼嶺，講到道法巧降惡妖人。
又從法眼識人相仙苗，說到身前三叩入道門。
何母聽得是雙眸異彩漣漣，但她心底還是有些遲疑，畢竟這事關(guān)孩子一生的前途，得再三斟酌。
“此子無論是心性，還是資質(zhì)，皆是上佳，更有過人的天賦，俗世容不下他，也不敢容他…”
老道少有地耐心解答道。
何母聯(lián)想到了前兩日方先生離開時的那番話，似懂非懂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殷玄會心一笑，揮手從院里攝來一小捧土，令其浮于屋內(nèi)的半空中…
又取了一枚先前吃剩的棗核埋入土中，掐了個法訣。
大量泛著微光，晶瑩剔透的小水珠浮現(xiàn)，屋內(nèi)的空氣也似乎是變得無比甜美，眾人皆感覺精神一震，不自覺地多吸了幾口。
流動的光點(diǎn)如小星河一般漸漸匯入中間的浮土。
伴著梭梭的微響，一株翠綠的嫩芽冒了出來，
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不斷拔高，顏色逐漸褪為褐色，分出了枝椏，長出了葉子。
儼然成了小盆景，煞是好看。
漸漸…小樹已有六尺，但還在不斷拔高，眼見著離屋頂越來越近…
一旁的老何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再長…再長屋頂就破了啊”
殷玄沒有停手，小樹繼續(xù)生長，一部分樹枝鉆破了屋頂繼續(xù)生長，另一部分被屋梁擋住了，只得彎彎曲曲地朝里長…
他這才停止了施法，一揮手，浮土與小樹皆消失不見，屋頂也恢復(fù)如初。
屋內(nèi)眾人都有些意猶未盡，尤其是何久那四歲的小弟，用崇拜的眼神盯著老道，而且嘴里還流著口水。
也是，普通人一輩子哪有機(jī)會見識到這些神奇的場景，縱使老何之前有看過被毀的磨坊，自認(rèn)為對仙師的道法威力有了“認(rèn)知”，但這畢竟與親眼見到的不一樣，那種震撼，來得更直接一點(diǎn)。
殷玄將目光放在了夫妻二人身上，輕輕問道：“你們，可懂了？”
老何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道。
“道長的意思是…久兒就是樹種，我們則是這捧土，這間屋，雖說能讓他發(fā)芽成長，但這里對他來說，還是太小了，甚至?xí)兂汕艚姆\？”
何父何母有幾分失落，還有幾分欣喜。
老道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搖了搖頭。
“不是你們是他的樊籠，而是這整個俗世都是他的樊籠。這孩子，生來就只屬于外面那片廣闊的天地啊…”
一陣感嘆，此刻他忽然也對何久以后能走到何種地步生出了幾分期待。
···
第二天，何久被一仙人道長收為徒弟的消息，像風(fēng)一樣很快刮遍了整個云山村。
有村民議論，何家是積了多久的德才有這等福緣。
也有村民直接跑到何家的院外，探著腦袋，想要一睹仙師真容，可老道偏偏整日待在廂房內(nèi)不出，村民只得遺憾離去。
整個村子里唯有一人一點(diǎn)也不意外，那便是小方先生。當(dāng)他得知后，他只是默默地在先祖的牌位前添了炷香，帶著幾分笑意念叨著，先祖啊，您沒抓住的仙緣，我的學(xué)生可替您做到了…
老道給了何久三日的時間處理雜務(wù)，與親人朋友好好告別，畢竟，修士的一次隨意閉關(guān)可能就是好幾年，甚至十?dāng)?shù)載上百年。
前兩日。
何久一直宅在家中，與家人膩在一塊兒。
給父親斟茶，為母親揉肩，唱歌哄小妹睡覺，教小弟玩玩具，讓他別再碰泥巴…
第三日。
他將那塊白玉佩交還給了先生。
先生沒有說什么，只是笑著摸了摸他的頭，然后就回了屋。
想了一下，他還是在先生門前磕了一個頭。
雖然這塊玉險些讓他出事，但畢竟是先生的一片好心，這亦是他的仙緣之始。
找到柱子，扔給他一大堆話本，并交代他以后幫他照顧好弟弟妹妹。
柱子拍著胸脯向他保證，以后誰要是敢欺負(fù)何久的弟弟妹妹，他就把他揍得連他爹媽都不認(rèn)識。
對于這個保證，何久十分滿意。
入夜。
毫無睡意，何久順著梯子，爬到了屋頂。
望著這明亮且與前世有幾分相似的夜空，熟悉感和陌生感相互交融。
正在床上打坐的老道，透過窗戶，看著坐在房頂上的徒弟，輕嘆了一口氣。
想當(dāng)初，自己離家時，似乎也是這番場景？
輕笑了一下，便從儲物袋中拿出酒葫蘆，灌了一口…
該動身了啊….
殷玄老道來到院中等候，何久下了屋頂，然后低著頭從自己的房內(nèi)拿出了母親白天為自己收拾的行囊。
二人慢行至何宅外，老道往屋內(nèi)打出了四道流光，對何久說道：
“我已往你家中每人體內(nèi)都封印了一道靈氣，足以保證他們身體康健、病魔不加身，只要沒有天災(zāi)人禍，活至自然壽數(shù)不成問題?！?p> 隨后又從袖口掏出了一塊青銅色的羅盤，輕輕扔向了前方空地。
法訣一掐，羅盤直徑隨即擴(kuò)大至五丈有余，滯空于半丈高的地方。
老道直接跳了上去。
何久感激地看了師父一眼，又望了望這個生活了十年的家，然后也跟著爬了上去。
羅盤周圍先出現(xiàn)了一圈淡青色的半透明半球型光罩，將中間二人包裹了起來，然后便在一陣低沉的音爆中，疾速升空…
夜空中，
一個淡淡的光點(diǎn)在往北漂移。
夜色下，
靜謐的小院不時傳來陣陣鼾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