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祭拜
清明,微雨,這般時節(jié)的李家村更顯蕭瑟。細(xì)雨中只見兩道人影急速向李家村后山奔去。
說是后山其實也不過是幾座小山坡,山中稀稀拉拉的十幾座墳堆皆葬著李家村過往亡者。兩人見此情景不覺放慢腳步,當(dāng)前一人循著手中奇異紋路慢慢尋覓,終于在一對夫妻冢前停步,看著墓碑上的名字,表情從疑惑到不可置信,然后是無限惋惜。平復(fù)了心情,緩緩摘下兜帽,竟是江湖上頗有名氣的長河天刃曲峰曲大俠。
曲峰默然不語,良久之后,嘆息道:“隱姓埋名在此,想不到再見時已是天人兩隔。龍劍鳳刃,可惜了。”頓了一頓,對身后人招了招手“來,映鴻,給兩位前輩磕個頭,今后怕是無緣再來拜祭了?!鼻厨欕m尚存些許疑惑,但自小心思玲瓏,已大致猜出這必是家父曾經(jīng)摯友,也不顧腳下泥濘,正欲跪下祭拜時,卻被一聲呼喝打斷。
“喂,什么人!”趕來的半大少年一手提著紙錢和香燭,另一手正指著陌生的來者,雖是口中責(zé)問但臉上卻滿是好奇。而在少年身后七八步處,亦站著一人,手里拿著鐮刀掃把,應(yīng)是來給亡者清除雜草。令人在意的是兩人面容近乎相同,赫然是一對孿生兄弟。曲映鴻不覺的側(cè)頭望了下父親,卻發(fā)現(xiàn)曲峰饒有興味的望著那兩位少年。
“喂,問你們話呢!”李桂見不得應(yīng)答,不由得有些氣惱。今日是清明,早早的與自家兄弟前來拜祭雙親,卻見一對陌生人搶在了前面,再加之細(xì)雨迷蒙看不清對方樣貌,心頭突然涌上一股無名火。抹了把臉,快步走到兩人面前正欲呵斥,卻在看清曲映鴻容貌后,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明明是寒雨天,但眼前仿佛一片明媚,宛如天空放晴旭日東升,入眼處唯有無盡光彩,本就見識不多且年紀(jì)尚小的少年一時目眩神迷,“啊…呃…姐姐你是天上掉下來的仙女嗎?”李桂呆愣了好幾息才回過神來,但嘴角卻不再有以往的利索,連話都不知該怎么說。
“阿桂,回來!”那落在身后相貌相同的少年名叫李沐,卻是一聲低吼,眼中全是擔(dān)憂、戒備,還有敵意。
曲峰見此情景不覺有些嘖嘖稱奇:“有點意思,年紀(jì)不大戒心不小。你們是李兄的孩子吧,我和他相交時,你們還沒出生呢,不必對我如此戒備?!?p> 李沐不再回答,眉頭皺的更深,手中的鐮刀更是往上揚(yáng)了一揚(yáng)。
曲峰哈哈一笑,意味不明道:“那小家伙你可要好好看清楚,我若想做什么,你怕是攔不住啊!”李沐聞言身體微微一抖,一種被猛獸盯上的感覺襲上心頭,一個寒顫的時間,眼前哪還有半分人影,尚未反應(yīng)過來,一只大手已覆住頭頂,同時耳邊傳來一道略帶嘲諷的話語:“你覺得我要對你們不利的話需要那么麻煩嗎?”李沐渾身僵硬,從未有過的恐懼感攀到最高點時,曲峰卻只是拍了拍他的腦袋說道:“小家伙,你這性子可一點不像你爹。”
“哇,好厲害!大叔你就是話本上說的那些能飛來飛去的絕世高手吧。”李桂卻是沒心沒肺,在一旁拍手叫好,略微有些凝滯的氣氛霎時被一掃而空。
李沐愣了愣,不再言語,靜靜的站立一邊。曲映鴻指了指墓碑,趁機(jī)問道:“你們是前輩的后人?多大了?都叫什么?”李桂一聽眼前美人問話,立馬搶著答道:“我叫李富貴,注定了以后要大富大貴,這家伙雖然跟我一樣大,都是十二歲,但是我是大哥他是弟弟,這家伙叫李木頭,就是一根木頭,三棒子打不出個屁的那種,不用記得他?!鼻厨櫬勓?,噗嗤一聲笑罵道:“哪有父母起名分別心如此明顯的,分明是你胡謅?!?p> 李桂卻是嘿嘿一笑:“不用在意這些細(xì)節(jié),倒是小姐姐你今年多大了?看樣子也比我大不了多少,不知可有良配?再過幾年等我成年了,發(fā)了財,我就娶你做老婆好不好,包你頓頓都有排骨湯喝,怎么樣?”
“啊呸呸呸,小小年紀(jì)就這么不正經(jīng),再亂說我撕爛你的嘴?!鼻厨櫼膊贿^二八年華,滿是少女心性,笑罵著扯住李桂的臉頰揉搓著,隨后話鋒一轉(zhuǎn),調(diào)笑道:“但你若能成為天下第一,我說不定會考慮下喲?!?p> “好了,映鴻,今日心愿已了,行禮之后我們就出發(fā)吧?!眳s見曲峰揚(yáng)了揚(yáng)手,打斷了他們的玩鬧,又回頭掏出些許銀兩交予李沐:“孩子,我與你們父母曾經(jīng)頗有淵源,不過以后我們要去一個很遠(yuǎn)很遠(yuǎn)的地方,無法替故人照顧你們,這點俗物雖說有些拿不出手,但是對于你們應(yīng)該是有大用的。還有,你們父母的真名是,李政,尹瀟瀟?!?p> 李沐一愣,牢牢的記在心里,并且這才重新打量起曲峰,普通的面容普通的大叔,腰間斜挎一柄青色長劍昭示著自己江湖人的身份,若說有什么不一樣,那便是眼神格外銳利,那是村子里乃至鎮(zhèn)子里的人都不曾有的眼神。想到剛才那一手,心中萬千念頭閃過“他自稱與父親相交,難道爹娘也是武林高手?但從未見過他們展露一點武功,又為何改頭換面躲在這偏僻荒蕪的李家村?三歲那年雙親突發(fā)疾病英年早逝,又是否另有隱情?”李沐越想越是心驚,怕被看出端倪,連忙鞠了一躬以表謝意。
曲峰父女簡單的行完祭拜之禮后也不再多言,如雨中飛燕,幾個起落,便已不見蹤影。“哇,哇!那就是輕功嗎?好厲害啊?!崩罟鹱分麄冸x去的方向跑了幾步,大呼小叫,看得李沐直搖頭。
“終究知道了她的名字,映鴻?!?p> ……
“爹親,您剛才說李政李大俠當(dāng)年對您與娘親有救命之恩,此去儒門,為何不帶上他們?”趕路途中已了解自家父親與拜祭之人關(guān)系的曲映鴻不解道。
“當(dāng)年得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將家傳寶物牽魂引一分為二贈與李兄,此寶物千里之內(nèi)互有感應(yīng),更能在關(guān)鍵時刻激發(fā)內(nèi)中秘術(shù),今日若不是我路過此地,怕是永世不知他夫婦二人早已離開人世。想當(dāng)初是何等的風(fēng)流人物,如今卻成了一抔黃土。”
曲峰頓了頓,又道:“他們當(dāng)初既退隱江湖,隱居于此,又未教那兩個孩子一點武功,想必是不想他們沾染江湖風(fēng)波,無風(fēng)無險的過完這一生。此去儒門尋你母親,勢必要與朝廷打上交道,此間旋渦太大,帶上他們說不定反倒是害了他們。待諸事完結(jié),再來安排他們一個好去處吧。”
曲映鴻想了想:“話說那兩孩子今年十二歲,我倒是想到奇聞錄上記載的十二年前的一場大事。”
“哦?你是指天降魔星?”曲峰聞言嘴角卻是微微一揚(yáng),滿是譏諷道:“那不過是民間的以訛傳訛罷了,奇聞錄上的東西有幾個當(dāng)?shù)昧苏娴?,再說連國師策天機(jī)都否定了的事,還能是真?”
曲映鴻聞言卻是更感興趣:“阿爹您還認(rèn)識國師?您這堪堪入了先天前百的水平怎么會認(rèn)識那種大人物的?!鼻蹇攘藘陕?,尷尬道:“你外公在儒門可是個大人物,我不過沾了點光,總之和你母親分離這么多年也是因為你外公一直不待見我,這次你得把你外公哄高興了。”
曲映鴻撇了撇嘴,不滿父親岔開話題,雖總覺得那被叫作木頭的孩子滿是古怪,但想到馬上要見到多年未見的母親,心情頓時又歡愉了起來,將剛才一切拋在了腦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