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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仁槿

第二十二章 御駕送行總角共赴

女帝仁槿 弗笙若夢 1242 2023-02-28 16:33:01

  侯府的大火轟轟烈烈燃了一個時辰,晨起的小販們見了,連忙改了路線去往別處,生怕沾了晦氣,榮極一時的定國侯府一夜之間成了廢墟,往日的潑天榮寵只化作一裊青煙飄進茶樓酒肆,在百姓嘴里砸吧砸吧,又嚼出余味來。

  晨光熹微里,一個渾身燒傷、面目全非的女子被兩個黑衣人從侯府后門抬出,仔細瞧去,女子雖形狀可怖,胸口處卻還有起伏,當是撿回一條命,黑衣人動作極快,呼吸間便帶著女子隱于一旁小巷,再尋不得蹤影。

  姜瑜謀反不成,姜氏滿門無一生還,次日貴妃姜初月、皇子蕭宇畏罪自裁,自此藍滄政局大變,姜黨一夜之間偃旗息鼓,朝堂眾臣皆以淮相馬首是瞻。

  衡州殷奇部與豫州馬瑞埅部全軍覆沒,景鄴帝以五州節(jié)度使方定中暫攬膠、衡、豫三州防務。柳重山、潘越被革職查辦,鎮(zhèn)北世子慕容長風新任禁軍統(tǒng)領,北門副尉鞠銘柘則升任九門都護。

  至于永寧內史一職,則罕見的無人問津起來,空缺至今。

  再說慕容靖通敵一案,可謂是雷聲大雨點小,事至此時,大臣們終于品咂出這起通敵大案的味兒來。

  大理寺,專司刑獄的衙門,且非大案要案不接,因所查之人多為皇親國戚、王侯將相,其衙內大牢在修建時便極講究,那些個身份貴重之人囚于此地倒也可存些體面。

  蕭晟揮退隨行,只讓李仁跟在身后。

  慕容靖關在最西頭那間囚室,此時正和往常一樣拿著那本從不離身的《孫子兵法》細細研讀,偶然抬頭,瞧見牢門外蕭晟正靜靜看著他,也不知站了多久,忙跪地行禮。

  李仁打開獄門,將雙手捧著的木盒子放于桌上,悄悄退開。

  囚室之中,只余了蕭晟和慕容靖,兩人一跪一立,靜默無言。

  蕭晟就這么瞧著慕容靖,一時生出感慨,猶記得上次見時還是那年親授鎮(zhèn)北帥印,他一身黃金鎧甲、鮮紅披風,當真鮮衣怒馬、英姿勃發(fā),只站在那里就如天神下凡。

  鎮(zhèn)北軍在他手里脫胎換骨,一舉打破藍滄百年間逢燕不勝的魔咒,將北境所失土地皆奪了回來,蕭晟大喜之下親封慕容靖為鎮(zhèn)北王,那年他不過而立,卻已是藍滄史上第一個異姓王。

  多年未見,他終是老了,北境的罡風挫了他的銳氣,將一個無所畏懼的少年將軍打磨成如今沉穩(wěn)隱忍的一方諸侯,蕭晟輕咳一聲,抬手讓慕容靖起來,又走上執(zhí)起桌上兵書閑閑翻著。

  慕容靖見狀連忙將軟墊鋪到椅上引蕭晟入座,又倒上茶水。

  蕭晟面露笑意,“從前倒不見你這么規(guī)矩。”

  慕容靖躬身站于一旁,臉上也有了些笑意。

  “臣當年少年氣盛不知沖撞了圣駕多少回,蒙皇恩浩蕩,這才不與計較?!?p>  “朕倒是想計較,你也沒在拳腳上留情啊?!?p>  似是想起兒時趣事,兩人皆笑出聲來。

  蕭晟笑著笑著又咳起來,慕容靖忙將茶水遞到他手邊,忍不住道:“皇上還是要多保重龍體才是?!?p>  蕭晟搖頭,“不中用,反正沒多少日子,朕也看開了。”

  慕容靖面上雖含了不忍,卻只恭順站在一旁不再開口,有些話說一遍是人臣本分,說兩遍便逾越了。

  蕭晟咳得厲害,聲音也滯澀起來,“那年長風初來永寧,你秘奏一封血書,朕那時便知你心里必是存了怨的,可朕也沒辦法,你統(tǒng)兵一方,惹多少人眼紅,朕為了堵他們的口,也為了保住你,不得不行此一步。此次為除姜黨,又使你生受了這不白之冤,朕心難安?!?p>  慕容靖聞言立馬跪下,“君有所令,臣萬死不辭,未敢有一時心存怨恨?!?p>  蕭晟扶起慕容靖,溫聲道:“慕容,這些年你受的委屈,朕都知道?!?p>  慕容靖垂首望向地面,一向沉穩(wěn)有力的聲音有些顫抖,“為君,為國,臣沒有委屈?!?p>  蕭晟取來木盒里的帥印,雙手遞于慕容靖。

  “北境沒了你不成,快去吧?!?p>  “臣一日活著,便一日不會讓大燕一兵一卒踏入藍滄?!?p>  大理寺外,跟隨父皇而來的清寒不意遇上了慕容長風,兩人碰面,皆是一陣錯愕。

  幾日未見,慕容長風竟已骨瘦形銷,清寒不由出聲勸慰,“人死不能復生,節(jié)哀順變?!?p>  慕容長風死氣沉沉搖頭,“公主不明白,是我害死她的,她為我去偷內史印,我卻先去了潘越府上傳旨,烈火焚身是何等酷刑,我該死……”

  清寒微微嘆氣,“誰也想不到姜庚年會放火燒宅,先公后私何錯之有?別再自苦了,柳小姐在天有靈見你這般憔悴如何安心?!?p>  甫一聽到‘柳’字,慕容長風渾身一震,“不!她恨我!她恨不得我死!那日她說只再信我這一次,若我食言,便是做鬼也不會放我!”

  清寒想過柳夢嵐的死會給慕容長風極大打擊,卻不想會令他如此頹喪,猶記得少年身披陽光突然闖進她的世界,仿佛沒有任何事能打倒他,那樣的自信灑脫終是被毀了。

  她輕輕搖頭,心里涌出可惜,卻又不可抑制的惱怒,一把抓住慕容長風前襟。

  “慕容長風!你這一生就只為兒女私情而活嗎?你的理想呢?你的抱負呢?你曾經信誓旦旦的雄心壯志呢?就那么輕易放棄嗎?要不你現在就隨了她去,要不你就給我醒過來!”

  暴怒的喊聲驚醒了身陷深淵的慕容長風,他眼神漸漸清明,繼而神色復雜地望向公主。

  多少次了,仿佛每一次他迷失本心都會被她死死拉住,硬是不許他沉淪,他的心里漸漸生出一股暖意,無常世事,命如草芥,有些人來了又走,有些人永遠消失在他生命中,只有她,執(zhí)拗的不愿離去。

  這個從他幼年時便陪在身邊的女孩,轉過多少彎,行過多少路,卻永遠守在那里,只要回頭便能看見。

  清寒瞧著慕容長風逐漸清醒的目光,心底的憂慮舒展開來,她望向天邊瑰麗的晚霞,負手而立,“父皇將江山托于我,我既應下,定要以一生之力許之,鎮(zhèn)北的世子,你可愿助我?”

  慕容長風被女孩睥睨天下的神情震住,這世上當真有這般女子,明知前路坎坷,偏以一肩扛起國之重擔。

  倏然間,清寒轉頭向慕容長風粲然一笑,那笑容正如旭日朝陽,明媚又驕傲,他不由點頭應了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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