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嘉慈寺,卻有知客僧,見一行人衣衫錦麗,仆從呼前喝后,急忙匆匆迎了過來,問起事由,遂帶幾人朝大殿而去。
及至大殿門口,知客僧告罪一聲,然后把幾人邀入大殿內(nèi)。
秦三及劉瑾等人卻被攔在了殿外,想來,以仆人的身份也是不夠入內(nèi)。
不理會劉瑾等人焦急的神色,朱厚照帶著朱秀榮跟在秦天朗身后,緩緩走進了恢宏的大殿中。
入目是三尊高大的金身佛像,主像眉目慈祥,手掌合十,透著慈悲之意,兩側兩座佛像卻是張目怒視,臉色獰猙,手握叉兵,透露著陰森。
朱秀榮看到那兩尊獰猙的佛像,頓時小臉一白,忍不住的靠在了秦天朗身前,對比起不靠譜的哥哥,她還是覺得在秦天朗身側更安心一些。
秦天朗不是白癡,自是不能觸碰公主,只能溫聲安慰道:“公主殿下,別怕,只是泥塑的佛像而已?!?p> 聽到秦天朗的安慰只聲,朱秀榮小臉平靜了一些,臉上有些羞紅道:“謝謝秦大哥?!眳s不敢離開太遠。
朱厚照卻毫無懼意,忍不住道:“這兩尊是什么佛像,為什么塑的這般駭人。”
秦天朗還未說話,卻聽到一聲長長的佛號響起。
“阿彌陀佛,相由心生,心善則面善,心惡則面惡,佛亦如此,善者,佛曰普渡極樂,惡者,佛曰地獄輪回,皆是因緣法。”只見一名眉須皆白的老僧,緩緩自內(nèi)殿走出。
朱厚照和朱秀榮急忙雙手合十,微微一禮,顯示著良好的禮儀。
秦天朗卻是無聲一笑道:“萬法皆空,信之則有,不信則無,善惡在心,不在佛?!?p> 論起忽悠,秦天朗可不沭,前世他也是上京大學辯論協(xié)會的會員。
老僧神色不變,抬眼望了秦天朗一眼,雙手合十道:“秦小伯爺身具佛性,聰慧善辯,可喜可賀?!?p> 秦天朗一奇,沒想到這老和尚都聽過自己的名號,不由的哈哈一笑道:“什么聰慧善辯,無非是會耍耍嘴皮子罷了,我可比不過大師,普法渡人,慈悲胸懷。”
兩人語言中含著機鋒,老和尚說秦天朗詭辯,秦天朗說老和尚虛偽騙人。
老和尚微微一笑,和秦天朗對視一眼,沒有反駁。
“老衲法號慧悟,不知三位施主此來所為何事?”
朱厚照道:“我們聽聞嘉慈寺解簽最準,所以特來求一簽?!彼允遣恍攀裁辞蠛炛惖脑?,只是覺得好玩而已。
慧悟和尚卻是雙目一凝,露出一絲神光道:“大善,三位貴主到來,卻令小寺蓬蓽生輝?!?p> 說完,旁邊有小沙彌取來簽壺。
朱厚照看了看秦天朗道:“秦大哥,你先來?!?p> 秦天朗看著朱秀榮道:“公主殿下,你先來吧?!?p> 秦天朗何等機敏,在慧悟和尚道出三位貴主之時,就知道這老和尚是人精,定然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朱厚照兩位的身份。
朱秀榮小臉蛋微紅,輕輕頜首,躊躇了好一會兒,才自簽壺中抽出了一支竹簽。
秦天朗和朱厚照卻是隨意的一人取了一支。
秦天朗低頭望去,卻見上面朱字歷歷,上書:“鏡花水月一夢中,醒時俱成空。云卷龍起,龍隱云行。”
秦天朗無語一笑,這莫若兩可的隱語,是佛家常見的招數(shù)。
慧悟見三人取完簽,老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道:“三位貴主,誰先來?”
秦天朗三人對視一眼,朱厚照道:“妹妹,你先取的,還是你先來吧。”
朱秀榮正打量著簽上的字跡,聽到朱厚照的話,俏臉一紅,急忙把手中的竹簽遞給慧悟。
慧悟接過竹簽,略一思量,老臉上露出一絲微笑道:“大善,公主殿下好福氣?!?p> 聽聞此言,朱秀榮肉呼呼的小臉上一喜,眉目舒展。
慧悟緩緩道:“鳴蟬夢短不見星,一朝驚雷動風聲,玉鳳飛落梧桐枝,風花雪月不現(xiàn)空?!?p> 吟完簽語,慧悟道:“公主殿下,此乃上上簽,殿下雖幼時多磨難,但是卻有驚無險,待得飛落梧桐枝,自是平安喜樂,俱事圓滿。”
聽完慧悟的話,朱秀榮頓時一臉喜色,圓圓的大眼睛笑成了月牙,小腦瓜快速的點了點,雖然有些事她聽不太懂,但是上上簽卻是懂得,那是最好的簽。
朱厚照聽完,一臉的急色道:“該我了,該我了?!?p> 說完,他迫不及待的把手中的竹簽塞給了慧悟。
慧悟接過朱厚照的竹簽,靜神看起來,眼中卻是閃過一絲驚色,轉瞬即逝,道:“飛花聽風雨,落燕無歸期,待得云卷去,守得見月開?!?p> 念完簽語,慧悟依舊是笑道:“太子殿下,恭喜,也是上上簽,簽語說太子殿下,早年風動雷驚,猶如飛燕,心向在外,等到陰云散去,必得天下清平,明月中天?!?p> 秦天朗嘴角撇了撇,眼中閃過一絲異色,這“飛花聽風雨,落雁無歸期”,怎么聽也不像好句子,竟然也能被這老和尚忽悠成圓滿。
朱厚照聽完老和尚的解簽,臉上滿是笑意,得意得朝朱秀榮道:“妹妹,怎么樣,哥哥也不差?!?p> 朱秀榮雙眼含笑,開心的點了點頭。
慧悟又轉頭看向秦天朗道:“秦小伯爺,是否要老衲為您解簽?!?p> 秦天朗點了點頭,把竹簽丟給慧悟。
慧悟掃眼望去,眼中暮然射出一絲精光,然后細細的打量了秦天朗一番,沉吟良久才道:“好簽,好簽,秦公子大才,簽語說秦公子從前渾渾噩噩,猶如夢中,待得夢醒,必沖天而起,當為名臣良將,光宗耀祖,流芳百世?!?p> 此語一出,秦天朗一愣,臉上帶著沉思的神色,不得不說,老和尚的話的確應中了前半部分,至于后面,那只能看以后。
朱厚照卻是臉色喜悅,來到秦天朗身前道:“秦大哥,等我做了皇帝,我一定要封你做個大官?!?p> 秦天朗無語一笑,拍了拍他的腦袋道:“這句話可不要亂說,小心皇上打你屁股?!?p> 朱厚照急忙捂住嘴,這時他才想起來,這不是咒自己老爹死嗎。不由的四下張望一番,見沒有其他人,心下才松了一口氣。
秦天朗道:“好了,慧悟大師,簽也解完了,不知這解簽所費幾何?”
慧悟微微搖了搖頭,笑道:“相遇即是緣,果報亦是緣,一切皆緣法?!?p> 秦天朗白了他一眼道:“你這老和尚,處處機鋒,不就是說我們自己看著辦嗎?”
說完,秦天朗隨手把懷里那張千兩的銀票掏出來,投進了旁邊一個寫著“因果”的木箱子里。
看到秦天朗的動作,朱厚照也是明白過來,急忙從懷把那從獐眉青年得來的銀錢掏了出來,零零散散一大堆,統(tǒng)統(tǒng)丟進了箱子里。
做完這些,秦天朗看了慧悟一眼道:“太子殿下,時間太晚了,我們該回去了?!?p> 朱厚照請“哦”了一聲,三人轉身朝外面走去。
卻不見慧悟渾濁的雙目睜開,看著三人離去。
直到許久之后,慧悟才微微搖了搖頭,嘆道:“平凡多磨難,當出上圣賢,本是瓦礫質(zhì),夢醒驚世間?!?p> 吟完偈語,慧悟再次唱了一句佛號,緩緩閉上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