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著窗,目光越過玻璃望向一閃而過的街道,盛夏傍晚的那一抹蔚藍,充斥著一種只屬于青春的味道。路邊人行道上一群剛放學(xué)的中學(xué)生,不時傳出陣陣笑聲,他們身著淺藍色校服,白凈的臉龐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那么好看。想到自己粉底遮蓋下的臉——被歲月剝離之后的晦暗無光,眼角已悄然爬出少許細紋,程汐悵然若失,默默嘆了口氣。
29歲,在程汐尚未準(zhǔn)備好就已到達。今天的程汐特別經(jīng)過一番精心打扮,她坐的這班車將通往市中心的星光國際廣場,在那里會有一位親戚介紹的相親對象等待著和她約會,運氣好的話也許就能開啟這個年紀(jì)該做的結(jié)婚育子的人生新階段,然而這樣一個看似是最好的安排,卻令程汐的內(nèi)心無比空洞?!拔赐瓿傻男脑?,逝去的青春時光,還有機會重來嗎?”程汐蹙起眉頭。
“誒,司機,等等,等等…”姜昫坤手拎書包拼命追趕剛離站的公共汽車,夏風(fēng)吹亂他濃密的黑發(fā),將中分的劉海掀的向后飛起。公共汽車在開出一小段后終于停下來,“哐吱”一聲車門開啟,姜昫坤走到程汐座位旁邊站定,大口喘著粗氣。天氣很熱,一通小跑后汗水止不住的流,順著他臉頰滴落在腳邊,留下一個帶毛邊的小圓點。此刻車廂里萬般寂靜,程汐能清晰聽見汗水掉落后飛濺起來的聲音,一顆心竟莫名的開始緊張起來。
姜昫坤將校服上衣系在腰間,只穿一件白色小背心,露出白嫩嫩的胳膊和肩膀,他右手輕搭書包掛在肩頭,左手拉著車扶手,大臂上的肌肉微微隆起,展示出少年獨有的“稚嫩”的肌肉線條。15歲的姜昫坤臉上尚存嬰兒肥,圓潤的左臉頰上有一粒小小的痣,他豐潤的嘴唇泛著自然的櫻紅,高聳的歐式鼻梁與眉骨相接,濃黑的眉毛下的一雙眼睛尤為清澈,似波光瀲滟的平靜湖面。程汐從未見過這般明亮清澈的雙眸,在這雙眼睛的瞳孔里,程汐清晰地看見了自己的倒影。
姜昫坤見程汐一直盯著自己看,羞澀地抿著嘴輕聲笑,明亮的眼睛彎成一道月牙。程汐頓時清醒過來,心止不住地狂跳,不住地埋怨自己一個老阿姨怎么把小弟弟給嚇著了。
公交到站了,程汐看了一眼窗外,發(fā)現(xiàn)到站了。連忙起身匆匆下車,與姜昫坤擦肩而過的瞬間她聞到了男孩身上有一種類似陽光的味道,程汐喜歡這種味道。公共汽車的門就此關(guān)上,姜昫坤看見程汐的背影漸漸消失在街角。
“今天謝謝你請我吃飯,再見?!苯Y(jié)束了簡短的尷尬約會,程汐告別相親對象,走出餐廳。她感覺心里有點悶,決定獨自走一會。毫無意外這次相親又失敗了,已經(jīng)數(shù)不清這是第幾次與相親對象見面了,程汐總是能找到不合適的理由。這時,放在口袋里的手機震動,她掏出一看果然是媽媽打來的,連忙接了起來:“喂,媽~?!彪娫捘穷^傳來媽媽的聲音:“汐汐,相親怎么樣???”程汐硬著頭皮答道:“我覺得不太合適?!薄叭思沂茄芯可?,還在科學(xué)院工作…”媽媽絮絮叨叨地說著,程汐忽覺雨點滴在頭發(fā)上,便打斷了媽媽的話:“媽,我這邊下雨了,晚點回去跟你說。”剛掛上電話,天空竟像漏的一般下起了瓢潑大雨,程汐沒有帶傘,瞬間就被雨水打濕了。她拿起背包擋住頭,匆匆跑至街邊商鋪的屋檐下躲雨。
熱鬧了一整天的星光國際廣場在瓢潑大雨中開始冷清下來,人流逐漸散去。程汐站在屋檐下,看著雨如斷了線的珠簾般順著屋檐掉落,在臺階上激起一朵朵水花,有一些水花飛濺起來的水珠跳到她的鞋上。程汐打算等到雨稍微小一些之后再走。
星光國際廣場的大屏幕上正在循環(huán)播放韓國偶像男歌手組合THE L的新歌MV,這個由5人組成的團體,在近年席卷各大海內(nèi)外音樂榜單并榮獲優(yōu)異獎項,僅出道2年就成為人氣頂尖的偶像團體。THE L以往的曲風(fēng)是典型的搖滾和hiphop的融合,具有現(xiàn)代音樂的跳躍和沉穩(wěn)感,而這首新專輯主打歌《wings》與之前的曲風(fēng)截然不同。
此時站在屋檐下躲雨的程汐,正好可以看見廣場上的大屏幕?!斑@首歌…怎么會有這么悲傷的旋律?!毖蹨I不自覺劃過程汐臉頰?!秝ings》這首歌是由THE L的中國成員崔成浩親自寫詞作曲的,有著悲傷的歌詞和細膩的旋律,通過輕輕彈奏吉他的方法,表現(xiàn)出了整首歌曲有一種安靜的憂傷的感覺。
“這首歌是崔成浩的原創(chuàng)歌曲,他對愛情的領(lǐng)悟還真的很深刻,你也感受到他的悲傷了吧,”姜昫坤將一塊手帕遞給程汐,說道:“姐姐,妝花了就不漂亮了哦?!背滔剡^頭,看見姜昫坤一雙清澈的眼睛忽閃忽閃地望著她,她忽然發(fā)覺身邊不知什么時候站了一個小男孩,這個小男孩就是剛剛公交車上的…程汐趕忙接過手帕擦掉眼淚,特意用大人對孩子說話的語氣說道:“小鬼頭,小小年紀(jì)懂什么情啊愛的,這么晚還不趕快回家。”雖然這么說,然而在悲傷情緒之后看見這個小家伙,程汐覺得特別治愈。她忍不住捏了捏姜昫坤嬰兒肥的臉,笑著說:“真可愛,快長大娶姐姐呀?!苯獣d坤慌亂地擺手,說道:“呃,什么,我才不可愛呢,我長大了要當(dāng)偶像,偶像是不能有女朋友的?!笨催@個十幾歲小孩一臉正經(jīng)嚴(yán)肅的樣子,程汐竟被逗笑了:“逗你玩的,那姐姐做你的小粉絲吧。”說完摸了下男孩毛茸茸的頭發(fā)。聽程汐這么一說,姜昫坤不好意思地笑了,湖瞳般明亮的眼睛變成彎彎的月亮。
雨止了,兩人相互道別,走出一段距離后,程汐發(fā)現(xiàn)自己手里還拿著一塊手帕,上面繡著3個字“姜昫坤”,回頭卻早已看不見男孩的身影,于是默默塞進了口袋。
程汐回家要路過一座天橋,因為剛剛下雨的緣故,路面上濕漉漉的還有一些積水。天橋上總會有一位滿頭白發(fā)的老婆婆坐在路邊,身著一身灰舊的長袍,附近的人都管她叫作“王阿婆”。這位王阿婆看起來實在是太老了,臉上的皺紋猶如古老的松樹皮一般,靜默的坐在一張矮木板凳上似一座泥塑的石像,唯有緩慢眨動的雙眼證明她仍是活著的生命體。那一頭長發(fā)像霜一樣白,簡單挽了個髻在腦后,沒有人知曉她多大年紀(jì)了。
一年四季無論雷雨亦或是暴雪天氣,王阿婆都會坐在她固定的攤位上,等待著有緣人來光顧自己的雜貨。王阿婆面前的地面上鋪著一塊泛黃的粗布,一看就是一塊“有年頭”的老布頭,布面上零零散散擺著一些雜物,都是些不起眼的珠串首飾,以及手工制作的鞋墊和編織鞋。
王阿婆已經(jīng)聽不清旁人同她說的話了,有顧客詢問至少要大聲的重復(fù)個三五遍才能讓王阿婆聽見。長此以往,別人也不愛來她這里,地攤上自然也冷清。
今天程汐像往常一樣走在天橋上,正巧經(jīng)過王阿婆身邊,“泥塑”般一動不動的王阿婆居然開口叫住了她:“程汐姑娘。”程汐冷不丁被這王阿婆一叫,嚇得一個激靈愣在原地。這條路雖然常走,也看見過王阿婆多次,但從未有過交集。程汐心想會不會有什么事,于是走過去半蹲在王阿婆面前,詢問道:“阿婆,您怎么知道我名字?”
王阿婆未接程汐的問話,自顧自地從一個古色古香的木質(zhì)錦盒中拿出一條帶有深綠色石頭吊墜的項鏈,石頭色澤晦暗,似被漫長的時光蒙上了一層灰,同地攤上的其他飾物一樣毫不起眼。程汐猜想王阿婆是想將這條項鏈販?zhǔn)劢o她,于是忙擺手拒絕道:“王阿婆,我不買項鏈?!?p> 王阿婆像是沒聽見她的話,依舊把這條項鏈遞給程汐,并緩緩說道:“這綠石頭墜子是名玄牝珠,谷神不死,是謂玄牝。玄牝之門,是謂天地根,綿綿若存,用之不勤。玄牝珠于你,是重生。這幾日請務(wù)必要將這玄牝珠貼身帶著,切記切記?!背滔舆^“玄牝珠”,滿是疑惑的她想要繼續(xù)問王阿婆要個事情的來龍去脈,但無論怎么問,她都似沒有聽見一般,自顧閉起雙目,不再多說半個字。程汐便只好作罷,有意收下這條鏈子,便詢問她價錢,王阿婆依然閉眼不語,程汐只好道聲謝,自行掏出錢幣輕放在她身旁的瓷碗中,又將“玄牝珠”塞進兜里就辭別了王阿婆。
程汐洗完澡,用毛巾擦拭著濕漉漉的頭發(fā),想起王阿婆給的“玄牝珠”,她放下擦頭的毛巾,從今天穿的那件上衣口袋里拿出項鏈仔細端詳著,想起王阿婆今天說的那些話:“谷神不死,是謂玄牝。玄牝之門,是謂天地根,綿綿若存,用之不勤。玄牝珠于你,是重生。這幾日請務(wù)必要將這玄牝珠貼身帶著…”程汐雖未明了王阿婆的話,卻隱隱覺得有事將要發(fā)生,心不由得突突直跳。她摸了摸“玄牝珠”,還是決定戴上這條項鏈。
深夜,漆黑的房間里一片寂靜,程汐脖子上的“玄牝珠”隱隱發(fā)出幽綠色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