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顯破舊的小屋坐了兩個人。
茶香裊裊。
周立彥沏茶，李織煙安安靜靜地坐在一旁看著。
茶好了，李織煙端起茶盞，輕悠悠吹著，偶爾輕抿一口。
周立彥望著清瘦許多的她，說不出話。
好些日子沒見了。
他印象中的小姑娘，發(fā)生了很大變化。
可眉眼間的干凈灑脫還在，甚至更明顯。
普通的僧衣，穿在她身上，竟比綾羅綢緞還美。
一盞茶喝罷，兩人竟一個字都未曾說。
李織煙將還帶著余溫的茶盞放下，定定望向周立彥。
“你爹讓你和我說什么？”
如驚雷炸響。
周立彥差點從椅子上跳起。
只是望著李織煙，他又恍然。
怎么瞞得過呢？
“他……”
信件被拆、最后警告……
周啟明曾與他說過的話，被他加工后，轉(zhuǎn)述給李織煙。
周立彥甚至不敢多看李織煙表情。
唇邊始終帶著淡淡笑意的女子，目光清涼透徹得過分。
該說的，都說完。
周立彥端起涼掉的茶，一口飲盡，才覺好受些。
“李……覺塵，你這次回來，是要將東西給我嗎？”
他期盼著，也不安著。
定真也給他寫了信，但他無法從定真信中揣測出李織煙的決定。
但從周啟明話中，他已知李織煙只能從周家、嚴(yán)家中二選一。
選了一方，才能得到一方庇護。
雖然，就連庇護她的人都有可能出爾反爾。
雖然，雙方都與她有仇。
但真要算，還是嚴(yán)家與李織煙的仇更深。
李織煙看著周立彥，笑意漸漸加深：，“你是不是還有什么沒有和我說？”
周立彥猛地站起：“你？！”
他確實還瞞了一件事。
但那件事，似乎與李織煙關(guān)系不大。
“說吧。”李織煙笑意斂起。
周立彥愣了會兒，又坐下：“我爹要我娶顧家姑娘?！?p> 當(dāng)朝姓顧的，還要配得上周家，只有顧大將軍一人。
“我不是很愿意，但爹這樣說，我也沒辦法。大概不用多久，就要成親了吧？”
周立彥恍惚間又想起，他去質(zhì)問周啟明那天，兩人后續(xù)對話。
周啟明就在那時，和他提娶親的事。
用兒女婚事將先前兩不相幫、又手掌兵權(quán)的顧家綁在周家船上，確實是一個不錯的想法。
周立彥卻不愿意。
他說不清為了什么，但就是不愿意。
最后，他用答應(yīng)婚事為條件，讓周啟明答應(yīng)，不會傷害李織煙。
否則，哪怕他被迫娶了顧家姑娘，他也會冷待對方，讓兩家由親家變仇家。
“果然是顧家姑娘么？”李織煙點頭，“看來緗姐姐的消息沒錯。”
周立彥愕然又恍然。
顧家和衛(wèi)家關(guān)系尚可，顧家姑娘與衛(wèi)綾緗來往算是密切。
衛(wèi)綾緗聽說過這消息，又告訴了李織煙，確有可能。
李織煙最先回的是水靜庵。當(dāng)日，衛(wèi)綾緗就去了水靜庵。
兩人私下見面，會聊的，自然不少。
“她應(yīng)該對我意見很大吧？”周立彥苦笑一聲。
“你說緗姐姐？”李織煙想了想，又笑，“她確實有些怨言，不過還好。你若當(dāng)真和顧小姐成親，那也不錯。這朝中，對你有意見的人也不少。若還有顧家支持，你以后的路，好走很多。你爹其他行事再有問題，他對你這個兒子，總歸沒得說?！?p> 周立彥試圖反駁，卻無從駁起。
周啟明對他，確實不錯。
“我想和他見一面。若說的攏，東西我會給他?！崩羁棢熎鹕恚皶r間不早了，我還答應(yīng)了師父，今天一定會回庵里。你什么時候安排好了，那就再來找我。”
周立彥跟出去，目送著她上了一輛簡陋的馬車。
車輪子轱轆轱轆滾遠。
他也回了周家，準(zhǔn)備將今日與李織煙的會面告訴周啟明。
他更相信，不等他說，周啟明就已從其他渠道，知道了這消息。
水靜庵中，衛(wèi)綾緗正等著。
見到李織煙回來，她沖上前。
“怎么樣？”
她目光焦急。
她告訴李織煙，周家與顧家意圖聯(lián)姻后，李織煙就說要先和周立彥見一面。
周立彥對李織煙的態(tài)度與眾不同，衛(wèi)綾緗早就覺得，兩人的關(guān)系不似普通好友簡單。
“我和他說了，我準(zhǔn)備和周伯伯見一面。”
“說了就好……等等！”衛(wèi)綾緗驀地瞪大眼，“你要和周伯伯見面？你，你怎么就想著去見他了？”
“不然呢？”李織煙挑眉，似笑非笑地望著衛(wèi)綾緗，“緗姐姐，我如今是一個出家人，難不成就連你都以為，我會對他動心？他要與誰成親，都不關(guān)我事啊。”
衛(wèi)綾緗來告訴她這一消息時，一副妹妹的未婚夫被人搶了的樣子。
衛(wèi)綾緗一會跺腳一會咬唇，一會又怨嗔地瞪著李織煙。
她的小表情不斷折騰，卻始終等不來李織煙回應(yīng)，惱得衛(wèi)綾緗一甩袖子：“罷了！我這當(dāng)姐姐的，也理不了你的事！”
李織煙握緊她的手：“緗姐姐莫惱。姐姐對我的好，我心領(lǐng)。只是我與周公子，當(dāng)真沒什么。我與他，注定沒可能?！?p> 出家的，也不是不能還俗。
但周家與李家到底有仇。
她能在周嚴(yán)兩家之間，選擇周家。
可她做不到，與周立彥在一起。
再說了，周立彥對她，顯然也沒有那么深的感情，不至于能為了她放棄所有。
沒有周立彥狠下心，又有周啟明在上，他們沒結(jié)果。
更重要的是，她本身對周立彥也充其量只有友情。
不過旁人眼中，她與周立彥的關(guān)系，卻并非如此。
阿綺、衛(wèi)綾緗這兩個與她極為親近的人，更覺得她與周立彥應(yīng)該是郎有情妾有意。
要不然，為何周立彥要那般幫她？只要她開口，就一定會盡力相助？
要不然，為何她也對周立彥如此信任？在需要幫助時，會第一時間想到周立彥？
衛(wèi)綾緗現(xiàn)在聽著李織煙的話，只道李織煙是礙于兩家仇怨，而無法與仇人之子在一起。
她反握著李織煙的手，低頭不語。
良久。
李織煙才聽到衛(wèi)綾緗輕飄飄的聲音。
“煙妹妹，我也快成親了?！?p> “我將要到議親的年紀(jì)，娘說，爹害怕再不把我嫁出去，就會遇到國喪，又耽擱幾年?！?p> “所以，他要盡快為我找一門好婚事?！?p> “我這回來找你，也有我爹娘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