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光尚早,我坐在床邊一夜未眠,沈慕寒也從回來后便沒再同我說過一句話。
心中煩悶一夜,直到門外響起了敲門聲,我才緩緩清醒。
“王妃,該用膳了?!卑殡S著敲門聲,紫依丫頭如喜鵲般討人歡喜的聲音別讓我原本煩躁的心思歡快許多。
今日一早同大多數(shù)的早上一樣,沈慕寒依舊沒有來,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昨晚的事,我也不愿多想。
“哦對了,今日林總管得休假一日,方才差人來問王妃可有余的時辰,想與您敘一敘?!弊弦肋@一番話讓原本就沒有食欲的我更吃不下這油膩的早膳,原本還有些歡快的心情也瞬間變得煩躁。
林宣找我,想也不用想,關(guān)于我與沈慕言的傳聞人盡皆知,他想見我不是來問罪的,便是想由此來教訓(xùn)我一頓,其他的我還真想不到。
“他在哪兒?”
紫依話說的緩慢:“額……方才來的人說,讓您自己過去,林總管在月林苑等您?!?p> 高高在上的林宣,似乎從來不會給除了皇室外的任何人低頭,我跟他相處十幾年,這一點倒是挺了解他的。
我放下碗筷一臉淡然:“那飯也不必吃了,收了吧,我去去就回?!闭f著我拿起件斗篷就要走,紫依顯得有些慌:“這還早著呢,不吃東西怎么行呢?您吃完了,待會讓奴婢陪著您去?!?p> 我步子走的急,邊走邊回她:“不必了?!?p> 王府離月林苑的路程,我一路小跑,別的沒多想,便只有煩躁的心思,一片凌亂,想著到了月林苑再得一個巴掌又或是一頓教訓(xùn),我都做好了準(zhǔn)備。
小半時辰后,月林苑的府門近在眼前,守門的家丁見到我也做一副恭敬的樣子。
一進大門,那總是待人和善的吳訪會出來迎接我,像是看待自己的孫女一樣,他眼中布滿了歡喜:“小姐回來了?!?p> 而在他身后,坐在院中石桌旁那個黑著一張臉的人,眼中像是從來沒有一絲感情,他皺著眉頭,仿佛對我咬牙切齒。
而此時還伴著吳管家的笑言:“快來坐,老爺都等您很久了。”
而就是這個時候,林宣怒喝一聲:“跪下!”將我與吳管家都嚇了一激靈。
我本就料到免不了一頓懲罰,可這時的我還是感覺到一絲害怕,像是兒時的陰影一下子就涌上心頭,我不知道該做什么,連下跪都沒有反應(yīng)過來。
“老爺……”吳管家像是要說點什么,可林宣根本沒有理會他,而是瞪著我又怒言:“聾了嗎?!”
這一次,我反應(yīng)了過來,聽從他的話,跪在這冰冷的石地上,不發(fā)一音。
他緩緩湊近了我,帶著一絲冷血的笑:“小景,你說我有多久沒有好好為你上一課了?”
每當(dāng)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我大概可以想到這一次的懲罰了……
這世上有一種藥水,無色無味,混入水中不會有太大區(qū)別,可只要人一觸碰到這被藥水勾兌的水,別渾身如千萬根針扎一樣,叫人生不如死。
可這種藥有一個好處,就是你不管如何的痛,它不會留下任何痕跡,在旁人眼里不過是碰到了普通的水而已。
“老爺,不可啊,小姐前些日子重傷才愈……”吳管家說到這兒,林宣不為所動,拂袖轉(zhuǎn)身間丟給我一句話:“知道該如何做就跟我來。”
看著他的背影,我心中感覺到一絲害怕。
兒時曾有幸領(lǐng)略過這藥水的滋味,僅僅一兩次,叫我此生難忘。他說過,若哪日我犯了什么大錯,這藥水他常年會為我備著。
我忍著恐懼緩緩站起來,吳管家一臉擔(dān)憂地看著我:“小姐?!彼麚u著頭,對我的關(guān)心便像一個親人一樣。
此時我卻也不敢多說,跟著林宣的腳步一路走到后院房中,吳管家跟在身后,第一次念著我的名字。
房中,林宣拿著一瓶藥水往一大桶水中倒去,刺鼻的味道彌漫了整個房間,而吳管家試圖阻攔,拽著林宣的衣袖:“老爺,不可??!”
林宣頓了頓,扔掉手上的空瓶子摔得稀巴碎:“我記得上次這藥水往你身上澆的時候,是七年前?!彼壑袔е溲骸澳憧蛇€記得當(dāng)時你犯了什么錯?”
他這樣一說,兒時的陰影再次涌上心頭。
我記得那是一個月黑風(fēng)高的晚上,東樓接到一個單子,一個十八九歲的女子帶著五萬兩銀子來了東樓,說要殺了一個二十五六歲的英俊男子。
那女子是個妓館的頭牌,長得那是嬌艷欲滴,一生見過的男子無數(shù),可就是某一日,一個奇怪的男子花了重金包下她整整半年。這個男子長得十分好看,她不由得動了心思,可相處幾月后她才發(fā)現(xiàn)這男子是個風(fēng)流種子,身旁桃色每一日的面孔都不一樣,而她只是其中之一,便生了些醋意。
而那男子沒有同她解釋,反而告訴她其實自己是另一家樓子里的公子,與她算是同行,那女子震驚不已,又覺得這些日子相處下來十分惡心,起了心思要將那男子殺之而后快。
可當(dāng)時的我聽完她這一番講述后,不但沒有恨起那男子,反而覺得這女子蠻不講理,便拒了她這一單子……
而這件事被林宣知道后,當(dāng)時就接回了那單子。
我覺得這男子不該死,因為這女子本也不是什么貞潔烈女,當(dāng)時便為那男子面前同林宣求了求情,沒想到被慌亂求生的男子一把抓住要挾林宣。
而后,那單子完成了……
他根本沒有受到男子的威脅,一劍便刺入男子的腦門。刀劍鋒利,男子的鮮血流淌過我的頭頂……
我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想起來……
林宣深吸了一口氣道:“當(dāng)時我還以為這輩子都不會用到它了……”說著,他拿起木瓢將勾兌的藥水淋在我身上,涼水浸透衣裳,那如萬根針刺入皮膚的感覺瞬間襲來。
“?。?!”
衣衫雖有些厚度,可這藥水的勁道卻十分強大,剛一潑過來我便不由的咬緊了牙關(guān)。
這時,吳管家再次扯住林宣的衣袖:“老爺,這件事跟小姐沒有關(guān)系啊,都是那些人信口胡謅,以訛傳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