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詠癡笑:“我從來沒有保過皇后娘娘?!闭f完,安詠在輪椅上吐出了最后一口黑血,頭一垂,什么話也說不出來了。
丌如夢艱難地爬上輪椅,撫觸安詠的臉頰,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師父,我來了……”說完這句話后,她突然大笑,然后將目光移到我身上:“少樓主,你同你的義父不一樣,其實我不該恨你?!?p> 此時我心中難免生了些惻隱之心,湊近了扶住她;“我不想你死的……”
丌如夢笑了笑:“人生難免,早或晚都是一死,我從來沒有覺得有什么所謂?!?p> “如今我還能跟師父在一起,便是天大的恩德……”她突然再湊近了些,小聲在我耳邊說道:“我告訴你個秘密……其實那日,言王殿下并沒有中我的迷煙?!闭f完這最后一句,沒等我繼續(xù)向她問清楚,她便沒了氣息,眼睛都沒有閉上。
她死了,她同她的師父從此再沒有任何阻礙,或許會很逍遙,可也帶走了唯一能夠?qū)⒒屎笞锩T于世的那張嘴巴……
而此時我心中才細想她所說的話,她所說的那日,不用說便是我與沈慕言一同在茅屋遇到她的那日,當時我就奇怪為什么她沒有殺了我,原來竟是如此,那這個沈慕言,怕是不簡單……
沈慕寒臉上透過一絲惻隱之心,但卻沒有太大的失落。
我知道他一心想要皇后的罪行為天下人所知,就算不能一舉扳倒謝家,他也僅僅只是想要一個說法,讓他的父親知道自己母親的死因。
可他有牽掛,他那兄弟說到底是謝婉所出,難免會受些牽連,在母親與兄弟之間他難以抉擇,可他更多的心思還是偏在了這十幾年來的執(zhí)念。
如今安詠一死,天下再沒一人知道當年的真相,謝婉逍遙法外,他的兄弟高枕無憂,可他會這樣帶著自己的遺憾,永遠遺憾下去……
他并沒有直接走,而是在茅屋找了個鐵鍬,在一旁的土地刨了個坑,將兩人合葬在一起,立了個碑。這或許是我們能為他們做的最后一件事……
就在碑立好的時候,天色已然不早,我便向他坦白道:“其實前幾日我見過他們……”看著他面無表情,我又接著說道:“我本來想將他們帶回去的,可是……安詠知道了我義父的身份……”
沈慕寒頓了頓:“你義父在你心中如此重要嗎?”
他這話問得我有些懵,想到什么便說了什么:“他救過我?!?p> 他不知道,東樓許多女子都無辜,若林宣倒了,東樓難逃一劫,三十二條人命在皇室眼中又算什么?
我心中有恨,可我并不否認林宣救過我,我想要報答他,可是我更想脫離他,可這一切我又如何說出口,說不出口的……
沈慕寒深吸了一口氣,一臉淡然道:“你知道無論如何我都會保住你,我甚至可以為了你接受你的義父?!?p> 對他來說,接受一個奸臣肆虐應(yīng)當是要鼓足很大的勇氣吧……可他如今這樣跟我挑明,我反而心中不是滋味。
“他對你做什么你都能尚存一絲感激,可旁人不同,你不妨問一問,死在林宣手中的那些冤魂數(shù)不勝數(shù)?!鄙蚰胶蝗豢粗?,眼中少了溫柔,多了無奈:“你總覺得他只是貪婪,可有些事你并不知道,或許他也未曾告訴過你?!?p> 我不懂他說的什么,可此時也沉默說不出一句話來。
沈慕寒順了順氣,又說著:“我心中有你,可我也不想對林宣手下留情了?!?p> 原來,從他揭開我蓋頭開始,他便讓羅成查清楚了我的底細,他知道我從小過的生活,他知道我是怎樣被林宣救起來的,他知道我是帶著什么樣的目的嫁進他王府的。
原來他知道的遠遠比我多,才會如此懂我,原來他對我本沒什么保留,才愿意來懂我……
“最好他林宣最近不要有什么動作,否則我一定不會放過他?!闭f完,沈慕寒頭也沒回地離開。
他十幾年來的執(zhí)念不過如此,卻讓這一切都毀于林宣之手,我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我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林宣。
亦或……我本沒有資格夾在中間……
這一次我沒有追上他的腳步,他也沒有為我停留,只留我一個人漫無目的,似乎也不想回去……
“嗚嗚嗚……我要爺爺,我要爹爹……”此時一個鬧市中小女孩的哭聲引起了我的注意。
她穿的也算貴氣,像是一個千金大小姐,可她身上布滿了血痕,眼淚嘩啦啦往下流。身旁安撫她的是一個少婦,氣質(zhì)與妝容都不像是一個平常人家。
“音兒不哭……娘親在這里,娘親陪著你……”盡管有少婦的安撫,小女孩人泣不成聲,顫抖著喚著:“爺爺……爹爹……”
我正想上前問問,順道安撫一下這小女孩,卻聽到那少婦咬牙切齒道:“都是那林宣老賊,污蔑我忠良滿門,落得一個貪贓枉法勾結(jié)山匪的罪名,只可憐我手無縛雞之力,無法手刃仇人……”她雙手為小女孩拭去淚痕:“音兒,我們孤兒寡母,不能在這永寧立足,娘親帶你走,咱們吶,去找個村子,好好的生活。”
聽到她這樣說,我像是沒有資格再去安慰她母女二人。
小女孩總算止住了眼淚:“可是爺爺和爹爹……”
“沒事兒,他們會在天上保佑我們的,而那些壞人總會有報應(yīng)的……”那少婦雖然眼角含淚,卻在她女兒面前強顏歡笑,安慰她不要傷心。
我一貫知道林宣不算什么好人,我身旁的丫鬟一個個去便是如此,可我從來沒有像這一刻一樣,將怨恨升到了頂尖,我從來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恨過他。
或許,所有的一切都該有個了斷……
我沒有直接回王府,而是趁著這個時間去了東樓,看望了還在地宮中關(guān)押著的張義。
他在這里生活得也算有滋有味,雖然沒有自由,可身上干干凈凈,看得出來這些丫頭沒對他施什么刑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