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進(jìn)到后院,一陣打斗聲傳來,那熟悉的身影與一張熟悉的臉,沾滿鮮血的雙手,只是他墨黑色的衣袍還看不清血色。
是沈慕寒,直到這一刻我才看清,是沈慕寒。
而與他打斗處于下風(fēng)的林宣,褐色衣袍已經(jīng)沾滿血跡,他的臉色不對(duì),雖然鮮血染滿嘴唇,可仍然看得清一絲絲泛白。
聽到我來的動(dòng)靜,兩人都停止了打斗,齊齊向我這邊望來,沈慕寒眼神冷淡,再也沒有往日那般溫情。
“小景……你怎么回來了?快離開這里…!快走!!”第一個(gè)和我說話的,處處護(hù)著我的不是別人,不是沈慕寒,是這個(gè)從小訓(xùn)練折磨我,我一直不理解的林宣,他身受重傷,撐著力氣的第一句話,不是要我?guī)退撋?,而是讓我離開這里。
“你終于還是來了,果然是養(yǎng)不熟的東西?!鄙蚰胶@得輕松,似乎這幾十條人命在他眼里,不過草芥。
我握緊了長(zhǎng)劍慢慢向他走去,此刻腳下的每一步都像刀山火海,淚眼模糊間,我問一句:“她們……是你殺的?”
他不否認(rèn),微笑著大大方方承認(rèn):“是?!鄙踔溜@得有些得意。
“為什么?”我甚至連咆哮都沒了力氣。
他無所謂地拿起了劍:“東樓一直是西褚朝中的威脅,父皇知道你的身份,我若不殺了你,滅了東樓,難不成等著被貶為庶民甚至殺頭?”
我從來不知道這樣一番話也會(huì)從他口中說出來,他本來是極愛我的,本來我以為,我曾也是他的不可或缺。
“小景,過來,快過來,他會(huì)殺了你的!”林宣忍著痛,卻似乎沒了前進(jìn)的力氣,沒有辦法拖著身子將我拉過去。
終于,我手中的劍還是指向了他,在他胸口的位置,他一臉輕松,沒有閃躲。
“如果僅僅是因?yàn)檫@樣,你殺我一人便是,為什么?”說著,我用足力氣咆哮:“為什么要?dú)⑺齻????!”手中的劍本來要向他刺去,這一次他躲了,可表情仍然一臉輕松。
“殺你一人,哪里立得了功勞?”他嘴角微微上揚(yáng):“你當(dāng)真以為我會(huì)為了你放棄皇權(quán)?你太天真了,我過慣了養(yǎng)尊處優(yōu)的生活,又怎么能過得了平民的苦日子呢?”
此刻我才發(fā)現(xiàn),他變了,便成了不再是我認(rèn)識(shí)的那個(gè)人,還是說,經(jīng)過千年,他的初心早就變了。
“念在我們夫妻一場(chǎng),你死了我還可以給個(gè)封號(hào),賞塊墓地,如何?”
“那今日……就看看寒王殿下能不能把我給殺了!”手中的劍越握越緊,昔日的戀人終于還是揮劍相向,他并沒有讓著我,卻是刀刀致命。
由他這熟悉的功法招式,任由我怎樣不愿相信,可都無法否認(rèn),他是沈慕寒,他殺了東樓,老少三十二條人命。
不久,我敗下陣,右肩被他毫不留情劃下一道口子。
我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對(duì)手,可今日似乎,我連接他十招都有些困難。
他毫不留情,一劍準(zhǔn)備刺入我的胸口,可那一刻我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過來,一個(gè)偌大的身影擋在我面前,在接了那一劍后,他一掌回去,打了沈慕寒一個(gè)措手不及,可自己更是傷重倒在地上。
林宣,生死之間他擋在了我的身前,做足了一個(gè)父親對(duì)女兒所有的保護(hù)。
“義父……義父……”我爬到他身邊扶著他,還是沒有喊出父親,只是此刻我只擔(dān)心他的身體,別的也沒有多想。
“老閹狗,這么著急要去見閻王爺嗎?”沈慕寒抹去嘴角的血跡,似乎林宣這一掌徹徹底底激怒了他。
他舉著劍走過來,眼神中充滿了殺氣。
我根本沒有與他抗衡的能力,也沒顧得上什么自尊,只是擋在林宣跟前,我求他,我第一次求他。
“求求你,你殺了我可以,不要?dú)⑺?,我可以替他死,念在我們夫妻一?chǎng),放過他,放過他好不好?我求你……”
沈慕寒冷哼:“你放心,你們兩個(gè)一個(gè)也跑不掉。”說到這兒,他突然眼珠一轉(zhuǎn):“不過你既然這么在乎他,那我便要你親眼看看,他是如何死在你的面前?!?p> 冷漠,無情,這是我最信任不過的愛情,從他這句話一說出口,我才知道,我在他心中什么都不是,所有的溫情不過假象。
“讓開?!彼翎叞愕恼Z(yǔ)氣加上冷漠的眼神,讓我這一刻不得不相信這個(gè)人殺人如麻,此刻我卻一點(diǎn)也不敢挪開一步,緊緊擋在林宣身前。
“我讓你快走,你連義父的話也不聽了嗎?!”林宣撐著傷重的身體怒斥我,這一次不是為了什么任務(wù),僅僅只是為了我的安危。
“寒王殿下要么殺了我,從我尸體上跨過去,否則,我絕對(duì)不允許你殺他!”任由我眼神堅(jiān)定,眼前這個(gè)人已經(jīng)不再如以往一樣,我所有的傷痛哀怨他不再在乎。
沈慕寒瞳孔放大,毫不留情沖我踢上一腳,也不知是怎么的,往日刀劍傷口也不至于疼痛難耐,可他這一腳直踢我的腹部,那種劇痛隨之而來,無力地倒在地上。
那一劍,狠狠刺穿了林宣的胸膛,直到這一刻腦中兒時(shí)的回憶才恍惚閃現(xiàn)。
第一次他向我伸出手:“丫頭,跟叔叔走嗎?”
第一次讓我感覺到一絲溫暖:“本來想讓小月買條魚回來,哪成想小月貪嘴,路上買了串冰糖葫蘆,也不能便宜了那小丫頭,你就把它吃了吧?!?p> 第一次,他幾近蒼老的聲音:“你們失蹤了三個(gè)月……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這快速閃現(xiàn)過的一切,點(diǎn)點(diǎn)滴滴的透露著他對(duì)我的關(guān)懷,不是裝的。
“爹……!!”終于,這聲爹,我喊出了口,鮮血從他口中噴涌而出,噴在沈慕寒墨黑色衣袍上,他依舊冷冷淡淡,拔出了那把劍。
我忍著劇痛爬到他身旁,已經(jīng)沒有多余的力氣支撐我,只能靠在他倒地胸口的位置。
“爹……爹……”
林宣笑了,牙齒上鮮紅一片,衣袍濕透,彌漫著濃濃一股血腥味。
“你終于肯叫我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