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景,我好不容易把你救回來,我不能冒這個險?!鄙蚰窖匝凵裾鎿?,似乎想要說,這天下都沒有我來得重要。
他明明知道,若調(diào)用武力奪回了財寶,就算他救下我是一個罪過,可是功過相抵還剩下許多,他完完全全可以奪回在沈微心中的一點位置,可是他放棄了,他毫不猶豫的放棄了。
面對他這一番話,我愣了許久,似乎這一份深情似曾相識,可我并沒有辦法接受,沒有辦法給他一點點回應(yīng)。
“小景,一直以來我都在哀求,討好每一個人,可如今我也想為自己做一回主。若能在你心中有一點位置,若你愿意,你大可把自己交給我?!闭f著,他將兩只手放在我的肩膀上:“你若不喜歡這浮華宮墻,我們便去世外尋一處仙境,這四分的天下管他如何,何勝何敗都與我們沒有關(guān)系。”
是啊,這樣的生活誰不羨慕呢?只是可惜,我對他除了愧疚之外,再生不出半點其他的情意。
我輕輕推開了他,淡淡說了三個字:“對不起?!?p> 他頓了頓,失望的臉上強行扯出一抹笑容:“是九弟,還是你仍然恨我?”
“是我自己?!蔽铱粗骸拔覜]有辦法長出第二顆心?!?p> 我知道,沒有沈慕言的幫助,我連蘇千塵如今的行蹤都沒有辦法找到,更別提他手下不知多少的高手。
次日,沈慕言為林宣立下的衣冠冢迎來了第一炷香,我跪在冢前,像是此刻他正在看著我一樣,那樣親切,卻又那樣可怕。
“爹……對不起……”
我什么都沒能保護(hù)好,一個人悄悄的來,又一個人悄悄的去。如今留在我手上的,僅僅只是一把新月。
“我一定會殺了沈慕寒,殺了蘇千塵,替東樓三十二條人命報仇!”
仿佛這樣的話就在我心里扎根,這么些時日,我沒有一天不想著,我沒有辦法去釋懷,哪怕對我而言,沈慕寒也占據(jù)著位置。
入晨的第一縷光照進(jìn)房中,我習(xí)慣早起,一個人獨自享受片刻的安寧,帶著手上陪伴許久的新月,開始又一天的任務(wù)。
這一次,或許是最后一次。
我暗自慶幸著,卻不自覺摸了摸桌上的鳳翎,我沒有辦法原諒自己還想著他,沒有辦法原諒自己還愛著他。
“……”就在握緊鳳翎的那一刻,一陣強烈的痛感傳來,那是從心底深處發(fā)出的絕望,讓人悲傷,讓人沒有希望再活下去,消沉至極。
我慌亂扔下鳳翎,才發(fā)現(xiàn)這短短不過片刻的時間,我的眼淚大顆的往地下掉,心情久久不能平復(fù)。
“三個月之前,我便有向木匠師傅學(xué)做,整整做了一個月,自然這沒有假手于人的東西,最能表達(dá)我的心意?!绷栊捱@一番話在我耳邊回蕩,仿佛拿著這簪子,我又是那個被偏愛的禍國妖姬姽婳。
其實一個自私的人,哪會管得什么江山?只要他的眼里有我,這江山便也沒有什么。
“倘若早知道這結(jié)局,我寧可今生如前世,至少……到死都是幸福的?!?p> 我自言自語著,眼淚模糊了眼眶,這情緒一發(fā)不可收拾,就這樣毫無征兆,無法控制。
天微亮,在無人知曉的情況下,我再一次裹上一身黑衣,將久未染上血腥的新月握在手里,只直步進(jìn)了永寧城中。
“糖葫蘆~”
“包子,熱騰騰的包子~”
“豆腐~新鮮的豆腐~”
這熟悉不過的叫賣聲一遍遍回蕩,我仿佛已經(jīng)很久沒有踏入這浮華宮墻,外界的事情早已斷得徹底,只有從沈慕言口中知道的一言半語。
醉玲瓏依舊是當(dāng)初的模樣,我也習(xí)慣性點了一壺小酒,一只烤鴨,在二樓觀望樓下的情景,不自覺思緒萬千。
時間過得真快,可不管怎么變,這永寧城依舊是當(dāng)初的模樣。
“哎,你聽說了嗎?”此時鄰桌的兩個男子似乎在討論著什么,那說話的男子湊到另一個男子耳邊,輕聲道:“聽說當(dāng)今陛下已然油盡燈枯,寒王殿下馬上就要登基了?!?p> 聽話的男子皺了皺眉,顯得有一絲輕蔑:“這些話不是都傳了好幾個月了嗎?”
另一個男子揮了揮手:“咳,這一次不一樣,我聽說昨天半夜皇宮急昭了幾乎所有國醫(yī),一個個都束手無策?!?p> “啊?真的?”
男子解釋:“我有個親戚是在皇宮當(dāng)差的,還能騙你不成?”
“那……那你又是怎么知道寒王殿下一定會登基?”
男子自信滿滿:“呵,這不明擺著的事嗎?自從謝家敗落,皇后自殺,言王殿下的地位便岌岌可危,寒王殿下又本來有些威望,不是他能是誰?。俊?p> “說得倒也是?!?p> 聽到這一番對話,仿佛我這消失的幾個月里發(fā)生了許許多多的事,似乎一下錯過了許多,而讓我驚訝的是,謝氏一族衰敗,皇后身死,沈慕言竟然都沒有同我透露半分,他隱藏的所有悲傷,只是為了讓我不那么愧疚。
我沒有再繼續(xù)聽著他們的對話,只是一個人放下銀錢走回街道。
而這時我才知道,那謝家的掌上明珠謝萱由著自己的性子嫁給了容璟,婚后甜蜜的日子不過一年。
容璟一心想要入朝為官,而謝傲極力反對,使容璟深深感覺受了控制。
今年初,容璟以謝家招兵買馬密謀造反一罪,生生滅了自己的岳父。沈微是個生性多疑的人,盡管他明白謝傲并無此心,卻也默認(rèn)了這個罪名,以一個官銜作為報酬,在三月桃花盛開的中旬,這西褚首富一夜之間被送上斷頭臺。
謝婉跪求無果,親眼看著自己的兄長身首異處,心灰意冷之下服了毒酒,而僅剩下的謝萱本能逃過一劫,可在面對父親死訊后痛不欲生,在皇后謝婉自殺的次日懸梁自盡,自此,這個偌大的謝氏一族就此衰敗,而身為謝婉親子的沈慕言也因此受了影響,被削去了王爺?shù)念^銜。一夜之間,母族盡滅,失權(quán)失勢。
此刻我不禁自嘲,這幾個月的時日,無論沈慕言以什么樣子的方式逗我開心,我都以一張苦臉予以回報,殊不知他自己一個人背負(fù)了許多,卻從來沒有讓我知道他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