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只是一個西殿,但麗婕妤位分高又受寵,因而侍奉的宮女們也不在少數(shù)。
一番搜查下來耗費了不少時間,但依舊無所收獲,饒是一向鎮(zhèn)定的太后也苦惱地緊皺眉頭。
皇后的情況更加不好,自進殿以來她就無故蒙受冤屈,本以為可以洗脫罪名,可最后一絲機會都消失了。思及此處,她愈發(fā)心焦,急火攻心之下竟當場吐出一口血。
“母后!”瑞陽趕緊扶住沈皇后,又拿出隨身帕子擦拭掉她嘴角的血跡。
沈皇后眸中浮現(xiàn)出絕望之色,抽泣道:“陽兒,這可怎么辦啊?”
瑞陽輕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安心,然后她上前一步,揚聲道:“等一下,還有一人未經檢查?!?p> 隨后,瑞陽公主銳利的目光掃到正在服侍麗婕妤的那個宮女身上:“這位姑娘,可否請你伸出手來?”
那宮女聽見被自己被點了出來,立時慌了神,一雙手縮在袖子里,遲遲不肯伸出來。
果然有蹊蹺。
方才她就覺得不對勁,麗婕妤剛從昏迷中醒來,怎么會這么快就得知了具體的情況呢?
第一種可能,此事是麗婕妤自己設計的。
但很快被她否決掉了。
雖然麗婕妤的恩寵和待遇已是格外優(yōu)渥,但皇上年事已高,這樣的寵愛就如飄搖的空中樓閣隨時會塌,還不如生個皇子公主傍身,日后也有依靠。
所以,但凡有點腦子的人,都不會拿自己穩(wěn)固的前程來拉地位穩(wěn)固的皇后下水。而且剛才的情形她也看到了,麗婕妤的悲痛也不像是假的。
第二種可能,就是有人在麗婕妤蘇醒后立刻添油加醋地將事情告訴了她。
剛才來報麗婕妤清醒消息的就是這個宮女,而且此后她也一直在麗婕妤身邊忙前忙后,致使審查時遺漏了她。
現(xiàn)在細細想來,應是看到太后插手,那宮女怕事情出了差錯,遂向麗婕妤挑撥她與皇后的關系,好徹底攪亂這場渾水。
等了半天,那宮女遲遲沒有動靜。瑞陽的耐心也耗盡了,說了“請”字,還真當自己是客氣了?
瑞陽微微側目,寒雁很快會意,上前將那宮女藏起來的手硬拽出來,陡然暴露于眾人視線的,是一雙粗紅帶著薄繭的手,而在指甲蓋上,赫然是嫣潤的粉紅色。
那宮女知曉自己已經暴露,供認不諱。
她名叫紅珠,是近身侍奉麗婕妤的一個宮女。便是她模仿皇后的字跡偽造了紙條,再入夜前往尚服局將紙條交給小紅,脅迫她在那條項鏈上動了手腳。
瑞陽公主問道:“你為什么要這樣做?”
“為什么?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人怎么會理解我們這些下人的苦?”紅珠憤憤不平道,“奴婢自打進了芳柳宮,就一直盡心盡力服飾主子??甥愭兼テ獗┰辏瑢ξ覄虞m打罵。若只是這樣,我也就忍了,可她看見我稍微打扮了一下,就言語羞辱我,說我是個不知羞恥的娼婦!”
麗婕妤素來驕橫跋扈,對下人非常嚴苛。平時小打小罵也就算了,可她如此辱罵一個良家姑娘,也不怪紅珠心生怨恨。
可縱容紅珠與麗婕妤有再大的仇,也不該連累她無辜的母后。
“所以,你就生出膽子來陷害中宮?”瑞陽公主語氣森冷:“你這字跡模仿得至少有八分相似,沒有見過親筆手書如何能寫的出來?說,你小小一個宮婢,是怎么拿到,背后可有人指使?”
面對追問,紅珠冷汗直流,張口欲動但只訥訥說不出話來。
“你可想好了再回答。若有欺瞞,你的家人也會受到牽連,本宮也不會放過你。”純貴妃在旁突然幽幽地插話。
紅珠聽了此言后,如遭雷擊,雙眼直直地瞪著前方,片刻后才回神。
只見她兩手緊緊攥著衣角,似是下了極大的決心,然后俯下身子磕頭認罪:“全部都是奴婢一人的主意。奴婢偶然拾得皇后娘娘練廢了的字帖,才能模仿得那么像。此事是奴婢一個人做的,不管旁人的事。”
瑞陽的眼光飛快地掃過純貴妃,見她偷偷松了一口氣。她暗自嘆息,看來是再問不出什么了。
犯事的紅珠因為牽涉謀害皇嗣、陷害皇后的罪名,直接被亂棍打死,扔去了亂葬崗。
事已至此,也算是有了個結果。
太后自稱年紀大了身體吃不消,早早回了元德宮;皇后本就虛弱,方才又吐了血,只得回宣寧宮靜養(yǎng);純貴妃鬧了一場一無所獲,悻悻地走了。
晚膳后,皇上去了芳柳宮西殿探望小產了的麗婕妤。也不知她說了什么,進去前皇上還是難過低落的樣子,出來的時候滿臉怒容,下諭罰了純貴妃半年的俸祿,還讓麗婕妤遷居別宮。
棲梧宮里,云岫正笑嘻嘻地同瑞陽講她的聽聞:“聽說皇上離開的時候,還留下一句‘以后離芳盈遠點’,估計純貴妃的臉色都氣青了吧。”麗婕妤本姓張,閨名正是芳盈二字。
瑞陽微勾了勾唇角,看來這麗婕妤倒不像表面顯露出來的那么蠢,自己便想明白了誰才是真正害她孩兒的兇手。
純貴妃這一石二鳥之計,不僅沒成功,還給自己在后宮中樹了個勁敵,她此時應該在宮里氣得直跺腳吧。
瑞陽吩咐道:“給麗婕妤送些上好的補品去,就說是母后和本宮的一點心意,希望她的身體早日康復?!?p> 只有身體好起來了,麗婕妤才有資本和純貴妃斗。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個道理大家都明白。自己向她示好,就是讓她知道,中宮一派愿意當她的靠山,她大可以放開了斗。
瑞陽抿了一口剛沏好的雨前龍井,含了一縷若有似無的笑意,往后純貴妃可有的麻煩找上門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