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水蕩漾不息,使得水中的倒影模糊不清,瑞陽心中升起一種不祥的預(yù)感,慌忙地想要轉(zhuǎn)頭去看,卻被身后那個不明身份的人一掌推入湖中。
瑞陽公主不識水性,感到身子直往下沉,便下意識地蹬腿揮臂掙扎向上,可不但沒往上浮,反倒使她嗆了不少水。
身上的綢衣因為浸在水中,越來越沉,仿佛一雙無形的大手將她往湖底深處拽。冰冷的湖水涌入瑞陽的肺腑,令她難以呼吸,腦子也開始昏昏沉沉。
無力的絕望充斥著瑞陽的腦子,難道今日她就要命喪于此嗎?
不行!就算死也不能死得這么冤屈,至少要知道害死自己的人是誰!
瑞陽拼著最后一點氣力,在水中奮力轉(zhuǎn)身,睜大雙眼朝岸上望去,雖然視線因為湖中的雜質(zhì)模糊不清,看不清具體的長相,但那抹熟悉的深紫色,正是剛才消失的李綏!
沒想到她會栽在這個人手里,真是死得不明不白。
柏哥哥的仇還沒有報,霖兒又這么小,還有母后和皇祖母,她若走了他們誰來照顧呢?瑞陽的腦海里浮現(xiàn)出一個個十分牽掛的親人,就這么死了,她真是不甘心啊。
就在她將要失去意識時,耳邊突然響起了“咚”一計悶響,像是有什么重物落入水中。她勉強將眼睛撐開一條縫,卻見一個白衣男子跳入了湖泊,奮力朝自己游來,寬大的衣裾漂浮在水中倒有一種仙人下凡的感覺。
瑞陽的意識和視線逐漸模糊,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一只堅實有力的臂膀緊緊地?fù)ё×怂难?,逆著水流向上而去,但她再也堅持不住,緩緩地合上眼睛,陷入一片無邊的黑暗......
——
深夜,棲梧宮中。
明亮的燭光從紗窗中透出來,照得整座宮宇如同黑夜中的一輪太陽,這一燈火通明的景象并非由于熱鬧,正相反,里頭充斥著一派壓抑的沉寂,只聽得到宮人們來回的腳步聲。
寢殿中央的檀木雕花大床躺著昏迷不醒瑞陽公主,她身上的衣服已經(jīng)換過,但枕上仍留下來細(xì)微的水漬。
她的額頭冒出了一層細(xì)密的汗珠,蒼白的臉色中還帶著病弱的青色,像從水中飄上來的水草,毫無生機地攤在榻上。
皇上抿唇不語,沉默地坐在旁邊,眼下有一片憔悴的烏青,顯然是在此守了很久。他的臉上除了憂色,更多的是幽深的陰沉,給人一種山雨欲來的壓迫感。
“張?zhí)t(yī),公主為何還不醒來?”沈皇后朝立在下面的太醫(yī)問道,言語中有藏不住的焦急和擔(dān)心。
皇后口中喚的張?zhí)t(yī)乃是太醫(yī)院院使,他已年過花甲,加上醫(yī)術(shù)高明,在太醫(yī)院也是個備受尊敬的人物,但此刻他卻不得不小心斟酌字句以免觸怒圣顏。
張?zhí)t(yī)悄悄地衣袖拂去由于憂惴而生的汗珠,恭敬道:“回皇后娘娘,瑞陽公主的體內(nèi)的積水污物已盡數(shù)排除已無大礙。只是夜間天涼水冷,加之又受了驚嚇,所以此時會發(fā)熱昏迷。待臣開一副祛風(fēng)驅(qū)寒的方子給公主服下就好?!?p> “辛苦你了?!甭犃藦埑涞慕忉?,皇后才稍稍放心。
她轉(zhuǎn)頭看著守在床邊的皇上,蹙起眉頭,只輕輕地吐了口氣。
從瑞陽溺水昏迷后,皇上已經(jīng)整整兩天沒有合眼了,眾人雖然擔(dān)心,卻也不敢上去勸,生怕撞到了槍口上。
先前有個隨侍的宮女因為守夜勞累打了個盹,被皇上看到了直接賞了二十板子。在場諸人一邊強迫自己提起精神,一邊在心里祈禱瑞陽公主快點醒來。
“咳咳。”
躺在床上的人兒終于有了動靜,瑞陽公主慢慢地醒轉(zhuǎn)過來,勉強抬起沉重的眼皮,打量著周圍的一切。
她一睜眼便看到坐在床邊滿臉擔(dān)憂的皇上,掙扎要起身,但卻感覺手臂用不上勁,身體如灌了鉛一般重。
皇上見瑞陽醒來欣喜萬分,趕緊上前扶住她的肩膀,讓她靠在自己的懷里。
溫暖的懷抱讓瑞陽卸了心防,她原以為自己難逃一死,此時看到親人在身邊只覺得大幸,不由地嚎啕大哭起來。
因受寒而沙啞的聲音回蕩在殿中,顯得格外凄切,如同鋒利的刀片割在皇上的心上。
“陽兒別怕,父皇在這里,害你的人已經(jīng)找到了,朕即刻嚴(yán)懲!”皇上柔聲安慰完懷中的女兒,再抬頭時面色已是陰沉如水,他朝候在一旁的常禧吩咐道,“將那個畜生帶進(jìn)來!”
沒過多久,常禧就帶著一個男子走入殿內(nèi),瑞陽公主遠(yuǎn)遠(yuǎn)地看到了那人,不禁呆住了,連嗚咽都止住了。
跟在常禧身后的不是李綏,而是莊王齊先炎。他脫去了頭上的冠帽,身上只披著單薄的襯衣,兩條腿并不如平時那么矯健,長衫下的膝蓋在微微顫抖,似乎在外面跪了很久。
他進(jìn)來后又“撲通”地跪了下來,聲音高昂而沉痛:“父皇,兒臣冤枉啊!”
皇上暴怒:“冤枉?那你的貼身玉佩怎么會掉在陽兒落水的湖邊?有人看見你離開宴席往鏡湖方向去了,難道是假的?人證物證具在,你還狡辯!”
“兒臣有些醉意,所以想一個人去鏡湖邊走走,散散酒氣。至于那玉佩,可能是更衣時拉下了,兒臣也不知道它為何會出現(xiàn)在哪里啊,還請父皇明鑒?!饼R先炎惶惶地低下頭,解釋的聲音也越來越低,連他自己都覺得他的話語沒有說服力。
瑞陽公主在一旁聽著兩人的對話,只覺得她的腦子像生銹了一般,鈍鈍地轉(zhuǎn)不動。明明故意害她性命的是李綏,怎么變成了莊王齊先炎?
齊先炎見他的求情并沒有使皇上松動,側(cè)眼瞥見瑞陽呆愣疑惑的樣子,眸中升起了一絲亮光。
他朝瑞陽喊道:“皇妹,你昏迷之前,一定看到了是兇徒!你快告訴父皇,推你下湖的不是我,不是我啊!”
對上齊先炎充滿期冀的眼神,再掃過他狼狽不堪的身子,想到他平日里端方清逸的模樣,瑞陽公主心中對這位兄長又是同情又是好笑。
按眼下的情景看,齊先炎應(yīng)該是被陷害的,且不論背后之人是如何做到的,作為當(dāng)事人,她清楚地知道溺水的事情與他并無關(guān)系。
于是,瑞陽緩緩啟唇:“父皇,兒臣被人推入湖中時,并未瞧見那兇徒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