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屋舍沒有用金銀字畫裝飾出豪華，但古韻盎然，大方典雅。
頭上方是雕梁畫棟，腳下是西域柔軟地毯。
蕭凡轉(zhuǎn)頭仔細(xì)的打量起屋內(nèi)的其他家具擺設(shè)。
沉木桌椅沉穩(wěn)大氣，厚重伴端莊。
長案酒壺瓷具閃閃，溫潤隨流光。
紫檀木制長香爐中，青煙正渺茫。
“蕭公子請坐。”孫樓主招呼著他落座，蕭凡這才注意到桌上桌布甚至都是出自江南繡娘之手。
看起來江湖風(fēng)媒這一行真實富得流油啊，蕭凡摸著沒有一根胡須的下巴想道。
“我剛才在樓上聽見蕭公子是為了購買情報而來?！睂O樓主命令兩位青衣小廝端來兩杯茶水，放在彼此身前說道。
“不錯?！笔挿捕似鹕砬安柰?，飲了一口后笑道。
“那不知道公子是要哪些情報??？”孫樓主點頭回道。
他問完后拿起布滿贅肉的腰間懸掛的扇子，扇了扇茶水白氣，然后端起茶碗飲茶。
“我要長陵所有大勢力的情報。”蕭凡看門見山道。
聽到這句話，孫樓主一個忍不住，將嘴里的茶水全都吐了出來。
還好蕭凡反應(yīng)快，立刻站起身來向著后方退去，才完美躲過了這次突然襲擊。
“對不住，蕭公子。你剛才說什么？你要長陵所有勢力的資料？蕭公子你想干什么？”孫樓主從袖中拿出一只手帕擦了擦嘴問道。
蕭凡詭異了看了看那方好像女子的手帕，挑眉說道：“干你們這行，應(yīng)該是不問客人購買情報的用途吧？”
孫樓主搖頭笑道：“公子說的是，是我孟浪了?？砷L陵有四家三會二樓諸多勢力，這價錢可是不低啊?！?p> 蕭凡點了點頭，從懷里拿出滄元掌的功法，以及蕭仁蕭義兄弟送來的金冠、雙龍戲珠玉佩等等一些財物。
孫樓主只覺得眼前有金光一閃，他瞪大眼睛看向那些財寶。
他詭異的抬了抬頭看向蕭凡，他當(dāng)然不至于愚蠢到問蕭凡這些明顯和大魏朝廷有關(guān)系的東西是哪兒來的。
不過……他再次悄悄抬起頭打量一番蕭凡，垂手目光陰沉，這一表人才的青衫兒郎怎么看也不像是盜墓賊啊。
沒錯，以他的眼力和心術(shù)，他已經(jīng)猜出來這些東西十有八九是盜墓得來的。
“這些夠了吧？”見到對方半響沒說話，蕭凡不由出聲道。
“夠了?？蓡栴}是那血衣樓的情報有些麻煩?！睂O樓主沉吟的半響，終于開口道。
“怎么，血衣樓的情報有問題嗎？”
“我就實話和你蕭公子說了吧。長陵郡其它的幾個勢力，不過是守著一郡之地茍延殘喘的小勢力。而我金風(fēng)細(xì)雨樓的總部有頂尖強者坐鎮(zhèn)，根本不用顧忌他們。可那血衣樓也是江湖上的一流勢力，你想要血衣樓的資料，著實為難我?！睂O胖子努力睜開綠豆大小的眼睛，直言說道。
“明白了。我蕭家與你金風(fēng)細(xì)雨樓的情報我就不要了。至于血衣樓，我只要廣泛流傳于世的一些情報?！?p> “如此就沒有問題了?！睂O胖子用手中的白玉紙扇一拍手掌，點頭笑道。
說著，他招呼門外的人去準(zhǔn)確情報。
半響后，蕭凡肩膀上背著一個碩大的木箱，一臉無奈的踏出一樓的門檻。
他也沒想到這些情報居然這么多，但是茲事體大，他又不放心讓下面的人來辦，只能多多辛苦自己。
蕭凡大步的向著長陵西部的蕭家走去，此時在金風(fēng)細(xì)雨樓的高層有一道銳利目光正在注視著他的背影。
…………
長陵東部的十八坊市，鐵刀會占了十座，蕭家占八座。
順意坊市是蕭家占據(jù)的八座之一，而且是屬于蕭家三房掌控下的坊市。
這座坊市在蕭家府邸所在的隆盛坊市的西方，要回蕭家最快的方式就是橫穿大半個順意坊。
順意坊足足有六七條熱鬧長街，論起繁榮的程度，足以位列東十八坊市的前三甲。
車水馬龍，人聲鼎沸，兩岸的商鋪布滿了街市。
但蕭凡忽然發(fā)現(xiàn)遠(yuǎn)處，似乎有一家酒家顯得格格不入。
這是一家露天酒家，一座破爛旗幟上寫著一個‘酒’字，里面的桌椅老舊腐朽，客人三三兩兩，穿著粗布麻衫。
只有一個跛腳老人與一個換牙年紀(jì)的女孩在陳舊的酒鋪子里忙活著。
背著一箱子的情報，蕭凡緩步走進(jìn)酒家，找了一個空座坐下。
“這位客官……公子，您怎么到這來了？”跛腳老人看見有新客人落座，堆笑的上前招呼，等看清一襲柔軟華貴的青衫，略帶呆滯的問道。
“怎么？我來不得？”蕭凡把箱子放在一旁的凳子上，轉(zhuǎn)頭笑道。
“不是，看您的穿衣談吐，應(yīng)該是大家公子。小老兒這里只有濁酒野菜，怕公子您不滿意啊?！蔽⑽Ⅰ劚车睦先藢χ挿残⌒囊硪淼馈?p> “不打緊。有口喝的就行?！笔挿埠蜕频男α诵?。
“那……那小老兒就為公子準(zhǔn)備酒水?！崩先藷o奈的說道，轉(zhuǎn)身前深深看了一眼，那青衫背箱帶劍男子。
看著跛腳老人岣嶁身子離去，蕭凡敲了敲旁邊的木箱。
無意間發(fā)現(xiàn)不遠(yuǎn)處的小女孩正一臉好奇的望著自己，想靠近又不敢靠近。
“公子，酒來了。這是小老兒這里最好的酒了。您嘗嘗還滿意不？”老人拿著一壺酒與一個酒杯一瘸一拐走來。
蕭凡見此，站起身迎了上去只接過酒壺，不理酒杯。
目光無意間，他發(fā)現(xiàn)老人卷起粗布衣袖露出的枯瘦右臂上，竟有刀疤箭傷。
拔開酒塞，蕭凡提壺便飲，濁酒一壺深入喉，燒得喉嚨作痛。
蕭凡放下酒壺，心中輕嘆了一聲，這濁酒雖然不如他在悅來客棧第一次見王離辰的時候喝的哪壺杏花村好喝。
但酒中四品，烈醇香醺。
至少這濁酒沒虧待這個‘烈’字。
“酒很好?！笨粗先寺詭Р话驳难凵瘢挿驳皖^笑道。
聽到青衫男子的話，老人放下了心，轉(zhuǎn)身去招待一位剛剛進(jìn)入酒家的熟客。
蕭凡文思一涌，看了一眼忙前忙后的跛腳老人。
他坐下身子左手握劍柄，用右手蘸著酒，在桌子上隨手一筆。
“清茶幼女稀貴客，濁酒老人多病身?！?p> 寫完他嘆了一口氣，轉(zhuǎn)身對著還在望向他的小女孩招了招手。
小女孩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慢慢走到了蕭凡的身邊，她直直盯著蕭凡的青衫說道：“大哥哥，你的衣裳好漂亮。一般穿著像大哥哥這樣的人，是不會來我們這里的。”
“是嗎？”蕭凡伸出手摸了摸小女孩的腦袋。
“是的。大哥哥，看你拿著劍，你是傳聞中的江湖中人嗎？”女孩看著一眼凳子上的有龍騰云海浮雕的游龍劍鞘，瞪著大眼睛希冀的看著蕭凡。
“是的?！?p> “要是我也能像大哥哥這樣就好了。總有些壞人回來欺負(fù)我們，如果我也是江湖中人，就可以保護(hù)爺爺了。”女孩一張笑臉忽然變得哀傷，低下頭呢喃道。
“江湖中人？”蕭凡低聲細(xì)語念叨了幾句，抬起頭看向女孩道。
“小妹妹，你會有言不由衷，身不由己的時候嗎？”蕭凡有些擔(dān)心女孩沒讀過書，不理解這兩個詞的意思，緊接著又開口了：“或者說。你會有說假話的時候嗎？會有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的時候嗎？”
“有，爺爺說過，窮苦孩子說話要挑別人愛聽的說，客人要求的事情，自己不愿做也要盡力做?！毙∨⑾肓艘粫海缓髮χ蟾绺琰c頭道。
“那么，你已在江湖中，你已經(jīng)是江湖中人了?！?p> 看著小女孩依舊疑惑的大眼睛，蕭凡沒有解釋，只是掏出幾十枚微微沾些銅綠的銅錢放在破洞木桌上，然后拿出三錢碎銀子放在女孩手中。
“三錢碎銀子，留著買點吃的吧。你正在換牙的年紀(jì)，少吃糖葫蘆。如果你心疼你爺爺，那就交兩錢銀子給他，留一錢給自己，不要全交了?！?p> 小女孩看著自己布滿繭子小手里的銀子，眼中的疑惑更深了。
蕭凡淺淺聞了一下壺中老酒的酒香，食指輕點女孩眉心，娓娓說道：“你還小，有些事情你爺爺現(xiàn)在還能替你扛，所以趁年幼時候留下些銀子自己買吃的吧。等你長大了，入口的糖葫蘆也會滿是苦澀?！?p> 小女孩揉了揉因被蕭凡點過而發(fā)熱的眉心，眨著大眼睛默默看著對她極好的大哥哥遠(yuǎn)去的身影，低下頭沉思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