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老師站在門邊，下巴微揚，斜眼看著錢思思的同時嘴角用力，咬牙切齒間蹦出一道冷脆的命令:“錢思思！帶掃把！出來！”
錢思思灰溜溜地扛著拖把簸箕，緊隨班主任身后，大概是打掃某個辦公室去了。
對于個別調皮搗蛋、精力旺盛的學生，崔老師最常用的法子，就是安排他們做清潔。
約莫十分鐘的工夫，錢思思夾著尾巴回來了，崔老師走上講臺，余怒未消地說:“上課之前，錢思思和許夢，把座位對調一下，現(xiàn)在就換！搞快一點！”
其實林婳不討厭錢思思，比起喧囂鬧騰，她更受不了壓抑、透不過氣的氛圍。
她主動幫錢思思清理物品，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后，許夢成了林婳的新同桌。
身邊一下子清靜了不少，許夢性子冷，話不多，偶爾說話也是輕聲細語的，愛好吃零食，每天買許多各式各樣的小食，把抽屜塞得滿滿當當的。
這一點倒是讓林婳很羨慕，她的零花錢還是很少，買不了那么多吃的，聽到許夢時不時發(fā)出的咀嚼聲，自己也很想吃，又不好找人要，只能悄悄忍著。
錢思思是個閑不住的，不會因為換座位而做出什么實質上的改變，她不辭辛勞地在課間休息時間，隔一會便繞過講臺，跑到林婳跟前，嘀咕幾句許夢的壞話。
“她剛來學校的時候，在寢室里說自己是公主！”
“許夢拿向菊洗臉的毛巾擦桌子擦玻璃！你上學期不在，根本就不曉得！”
“她特別喜歡吃，而且好吃得很齷齪！”
“有一次，我過早來不及，買了一包五毛錢的干脆面，被她看上了，非要吃，害老子沒吃飽餓一上午！”
“班花初中就談朋友了！”
“她男朋友長得像個哈密瓜！”
“許夢說她活著就是讓別人羨慕的！”
“她脾氣很大！時間長了你就知道了！”
……
林婳搖搖頭，左耳進右耳出，沒當回事。在她的價值觀里，年輕的女性無所謂美麗與丑陋，不管什么樣的女孩，總會有可愛的、值得被喜歡的一面。
錢思思講這些話時，音量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沒有刻意回避周圍人。
許夢全聽進去了，她噘著嘴，一直發(fā)呆不講話，好像在生悶氣。
整節(jié)英語課，許夢心不在焉的，她拿出一個軟面抄，把前面幾頁寫過字的全撕了，手不住摩挲著紙張的一角。
下課鈴響了，老師前腳剛走，許夢突然站起來，轉身面向班上所有人，用最大的音量說:“請安靜一下！我有事要講！”
大家由于好奇，停止了即將而起的嘈雜，許夢舉起手里的軟面抄，繼續(xù)道:“我知道，班上有一部分人對我有很大的意見！今天給你們一個機會，請把對我所有的不滿都寫在這個本子上，現(xiàn)在從第一排開始往后傳，寫完了我自己來收?！?p> 那個簿本傳了幾節(jié)課，最終回到了許夢手里，林婳離得近瞟了幾眼，發(fā)現(xiàn)大部分的人只寫了一到兩句話，唯獨錢思思，一個人寫了四頁紙。
許夢靜靜地一頁頁翻著，在某些灼眼的語句上要停頓好久，頭越埋越低。
林婳看不過去，安慰道:“不用太在意，錢思思就是個神經??！”
“你說誰是神經病?”錢思思從后排挪過來說，“老子花了半節(jié)課時間寫的，考作文都沒這么認真！”
林婳沒理會錢思思，抬眼望了望窗外，對許夢說:“外面天氣晴朗、陽光正好，我們出去散步吧？”
可能是很久沒有女生對她示好過，許夢錯愕的神情中劃過一抹受寵若驚的慌亂，連忙應道:“好！”
兩人剛下樓，許夢就小聲啜泣起來，說:“以前讀初中時，從來沒有人說過我長得好看，結果到了高中，莫名其妙地被男生說是班花，就因為這個稱呼，招來一堆的是非?！?p> 林婳不知說什么話合適，她自己也曾為流言蜚語而焦頭爛額，驀然間，理解了當時羅汐的做法。
好多事，說再多大道理都是蒼白，非得親身經歷了才會懂得。
她默默地陪著許夢到處走，圍著教學樓轉了一圈又一圈。
假山旁的土坡上，櫻花盛開，灑落了一地的花瓣。
林婳瞅著許夢哭得有幾分病懨懨的神態(tài)，站到櫻花樹下，竟像極了電視劇里“黛玉葬花”的情景。
她掏出隨身攜帶的香包，本是用來提神醒腦用的，這會為了博美人一樂，也顧不得了。
林婳將香包中的薄荷葉取出，把空袋子遞給許夢，說:“你看，櫻花落到土里弄臟了，這剛好有個布袋，我們把花瓣裝袋子里埋起來吧?”
許夢一愣，被轉移了注意力，果然不哭了，她饒有趣味地接過小布袋，彎下腰，小心翼翼地撿花瓣。
林婳特意隔遠一些，賞心悅目地觀望美人嬌踹微微，眼角還有淚珠的模樣，心想:葬花這種風雅之事，也就適合弱柳扶風似的人來做，要是換成錢思思，畫風就完全不對味了。
欣賞了片刻，林婳找了根短樹枝，在土坡邊拋了個小坑，和許夢一起把裝滿花瓣的布袋埋了，許夢難得笑了，說:“我要在這里做個記號，過段時間再挖出來，看花瓣變成了什么樣兒?！?p> 話音剛落，不遠處的綜合樓前忽然涌起一陣喧嘩，突兀的警笛聲打破了校園的寧靜。
“咦？怎么回事？我們過去瞧瞧？”林婳問許夢。
“嗯，我們在遠一點的地方看吧?”許夢建議道。
她倆貓在長廊的階梯處，望到一個男生被警察挾持著進了校長室。
那個男生林婳認識，是王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