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萍水相逢
這算逃避么?云輕很認真的想。
父母之仇已經(jīng)得報,至于那些背后推波助瀾的,其實真的無關(guān)緊要,去殺了他們,然后再被追殺,這樣一路下來,又有什么意思。
以前他站在那最高的地方,俯瞰風景,而今失去了很多,才發(fā)現(xiàn)下面風景也未必會差。
就這樣吧,再過幾年結(jié)婚生子,然后終老,其實也算不錯。
他勉強笑了笑,“你說我們是一類人,我是不信的?!?p> 黎薇有些奇怪他為什么會說這樣的話,要說對自己身份質(zhì)疑都還可以理解。她歪著小腦袋,一本正經(jīng)地看著他,然后點點頭“對,我們不一樣,你比我固執(zhí)太多,所以你放不下,也拿不起。還有你腦袋有問題,這才是最根本的不同。”
“哦?”云輕難得笑了笑,顯得很是好奇。
“這么和你說吧,你看到的是最悲觀的一面,就像一個七老八十的老頭子一樣。還有啊,你又沒有老頭子那樣的閱歷,所以你不懂,卻自認為自己懂了,知道了嗎?”黎薇暗暗想著師父,自己當初不也是這樣,算來,和他還是一類人,只是他比自己固執(zhí),自己又沒有師父的口才。
“嗯,有一些道理?!痹戚p雙手蓋住臉頰,從指縫里看著跳躍的火苗,詫異地問道“你是怎么懂這些道理的?!?p> “我…”黎薇仿佛被窺見了小秘密,胡攪蠻纏道“本姑娘天字一號的聰明,沒有看不懂的…”
這時候她又想起師父最愛說的那句話“對對,就你聰明,天字一號小機靈鬼,行了吧。”
然后氣勢便弱了下來,只是哼了一聲,便道“懶得跟你說了,沒勁。”
確實挺沒勁的,云輕便也不再多言。
指縫里的火苗跳躍著,照亮了一方天地,溫暖、光明,卻無法觸碰,不管你看與不看,都能感受到。
……
雨過天晴,各奔東西。
“走了。”
“再會。”
云輕揮揮手,看著她漸漸遠去,這樣的女子注定會有一番精彩的人生吧,他輕聲祝福幾句,不敢讓她聽見。
“你說什么?”黎薇回頭,站在野花遍地的地方,有她在,便是最美的風景。
“哦,一路順風。”
“嗯,會的?!崩柁秉c點頭,“會再見的,到時候別讓我有出劍的理由?!?p> “求之不得?!痹戚p尷尬笑了笑,“去吧,平安!”
“平安?!?p> 當她的背影已經(jīng)完全消失,云輕才獨自上路。
要說被黎薇三言兩句就改變心意,自然不可能,不過對于沒有目的地的他來說,往西南去看看也未必不可。
慶野離榮威說遠不遠,說近不近,就這樣走過去,現(xiàn)在是盛夏,到了那里便是寒冬。
……
在一處隱蔽的山林里,一堆堆新培的黃土是一座座小巧的墳墓,沒有陪葬,亦沒有碑文。
云輕做了最后的道別,和父母,也和過往的自己。
就這樣吧,一杯敬蒼天,一杯敬厚土,一杯送親人,一杯入苦口。
“你還敢回來?”一灰衣中年男子拖著把巨大的鈍劍,背靠著一根古樹,不知何時出現(xiàn)的,或許一直就在那里。
“這地方還有其他人知道嗎?”云輕將酒杯輕輕放到地上,其中酒水不曾溢出分毫。
那人往手心吐了口唾沫,一邊擦拭一邊說道“放心吧,我‘橫刀’收錢辦事,卻也有自己的底線,不至于做那些挫骨揚灰的齷蹉事?!?p> 他將巨劍扛起,大步流星而來“接我三刀,生,自便,死,留首?!?p> 他話一完,刀鋒已至,巨力的催動下刀身卷起落葉,當頭劈下。
云輕沒時間多想,完全本能的往旁邊一躲,卻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一刀從他左臂擦過,頓時吃痛不已,血肉模糊。
灰衣人收刀,“怎么,一點靈力也激發(fā)不出來了?”
“是,沒什么大不了的,繼續(xù)吧?!痹戚p任由鮮血流淌,勝就勝,敗就敗,僅此而已。
“好?!被乙氯嗽俅翁岬?,這次他不再試探,而是動用全力,也算是對對方的一種認可。
看似干巴瘦弱的身體在一瞬間膨脹,肌肉一股股纏繞在胳膊大腿之上,一種完美的力量型美感配上霸氣的巨刀,如同一只出籠的野獸,頃刻間能將眼前的一切斬成碎片。
他后足一蹬,身如龍卷,一刀攜大地之威席卷開,整個樹林頓時飛沙走石,斷木橫飛。
云輕以前對抗這一刀也得盡全力才行,現(xiàn)在的他沒有一絲可能接下。
他卻不曾恐懼,甚至還在想一個很是滑稽的問題的答案。她會希望自己如何做?
“不要給我出劍的理由!”
就這樣吧,只是再也見不到她了。
他閉眼,嘴角勾勒出一個淺淺的微笑。
再也見不到了,再也見不到了……
心底無數(shù)種聲音交織著。
甘心嗎?就這樣,你甘心嗎?
不甘心。
他臉開始扭曲,身體不由自主的抽搐,完全不受控制。
當眼里的光明被無邊黑暗籠罩的時候,他痛苦地吼道“快,快走?!?p> ‘橫刀’刀式已成,哪里還來得及收回?
這一刀很不簡單,但劈到云輕頭頂上方數(shù)尺時,被一種無法言明的力量生生拖住,泥牛入海,有去無回。
云輕雙眼已經(jīng)成了詭異的紅色,一身都裹著不詳之氣,他輕輕拂手,刀便脫離了‘橫刀’的掌心。
云輕冷冷看著‘橫刀’,手凌空一拉一股無形之力硬生生將灰衣人拉到他身前,將他脖子死死卡住。
‘橫刀’用一種憐憫地眼神看著他,“終究意難平是嗎?死也放不下,可你還剩下什么呢?!?p> 咔吧一聲,‘橫刀’刀碎,世間再無‘橫刀’。
“啊——”
一聲長嘯,響徹山林。
云輕雙手撐地,拼命咳嗽,身體內(nèi)紊亂的氣流橫沖直撞,將他本就破損不堪的筋脈沖擊地面目全非。
更要命的是,黑暗的陰影完全沉寂在他身體里,憑他自己根本不可能將其驅(qū)逐,與之而來的嗜血沖動更讓他不得不將心神完全放到壓制這股瘋狂的念頭之上。
稍有不慎,萬劫不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