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夏天,是我們家的畢業(yè)季,大哥大學(xué)畢業(yè),二哥高中畢業(yè),三哥初中畢業(yè),就是我特殊化,不畢業(yè),準備升學(xué)讀初二。
我的三個哥哥讀書都很自信,大哥報考了本校的研究生,二哥高考后的第一志愿是工業(yè)大學(xué),三哥報考了縣一中,考完試,他們并不擔(dān)心會不會被錄取,倒是害怕家里負擔(dān)重,所以暑假全部回了奶奶山上,準備幫爺爺奶奶忙農(nóng)活。
我是三個哥哥的跟屁蟲,他們干什么,我就想跟著干什么,但是他們很多時候都不愿意帶著我。為了能跟著他們,我必須時刻保持警惕,不然他們一不小心就把我給甩掉了。吃過早飯,我看見他們?nèi)齻€在偷偷摸摸密謀,我湊過去聽,他們就趕緊集體閉了嘴。哼哼,又想甩掉我,我這次才不會上當(dāng)了,我決定先不吭聲,待會兒他們走的時候我再偷偷摸摸尾隨。果然,他們一會兒就帶著彎刀,穿著蓑衣,帶著草帽出發(fā)了。我不知道沒有下雨,為什么還要穿蓑衣?反正不管了,我要尾隨。
他們?nèi)巳蔽溲b,轉(zhuǎn)過老屋后面的大彎,鉆進了一片樹林。他們要去干什么?鬼鬼祟祟地?我很奇怪。哼哼!絕對不能讓他們發(fā)現(xiàn)我這個跟屁蟲又跟來了,于是我輕手輕腳,不敢發(fā)出響聲。
他們爬呀爬呀,爬到一個高處,停下來密謀了一陣子,然后開始在地上撿石頭,然后把石頭放在一堆,然后我聽見大哥大喊一聲:“集體發(fā)射——”
“嘭嘭嘭……嘭嘭嘭………”只見他們每人手里飛出幾個石頭,這一梭子石頭,集體射向我附近的一顆柿子樹,我抬頭一看,柿子樹上有一個螞蜂窩。
石頭雨剛剛灑過,就聽見大哥又喊一聲:“集體臥倒——”話音未落,我看見三個哥哥集體臥倒在了地上。
“嗡嗡嗡……嗡嗡嗡……”我感覺螞蜂窩里的螞蜂向我飛了過來,第一個嗤了我一下,接著又飛來了幾個,我現(xiàn)在才知道哥哥他們?nèi)蔽溲b的用意,我這個小傻子,沒有任何武裝,被螞蜂嗤得痛的要命:“啊……啊……哥哥救命,哥哥救命……”
“我的天呀!妹妹跟來了?!蔽疑瞪档卣驹谀抢?,炸著喇叭口使勁地哭喊,這下可把我三個哥哥嚇壞了,這下也不臥倒了,一咕嚕爬了起來,集體沖向了我。大哥把我護在懷里,二哥和三哥一人折了幾根樹枝,不停地打圍在我們身邊得螞蜂。
“不行,這地方不行,大哥,背著妹妹趕緊跑,我們掩護?!倍缫贿叴蛑浄?,一邊對大哥說。
我大哥迅速把他身上的蓑衣脫下來,穿在我的身上,然后背著我,一陣猛跑,二哥三哥則跟在旁邊,不停地用樹枝打身邊的螞蜂。這下搞得好,全軍覆沒,個個受傷。
“爺爺奶奶,我被螞蜂蜇了,好痛呀!啊啊??!好痛呀………”翻過山梁,望見了老屋,我就不停地哭叫,哎!我的三個哥哥回家準備倒大霉了。
爺爺奶奶聽見我傷心傷意的哭喊聲,心痛的不得了,趕緊迎著我的哭聲跑了過來,看見我臉上的大包小包,趕緊在路邊折了一把松樹枝,回家用松針煮水,然后又切了一些土豆片,敷在我被螞蜂蜇過的地方。松針煮水洗臉可以緩解疼痛,生切土豆片也可以緩解疼痛,這是鄉(xiāng)下的土辦法。我反正痛得要命,現(xiàn)在臉腫成饅頭了,眼睛被壓的瞇縫在里面,哎!我再也不會擅作主張,跟蹤哥哥們了。
我的三個哥哥也是沒話說,全副武裝的搗蜂窩戰(zhàn)役,被我徹底摧毀,現(xiàn)在個個受傷不說,還要被爺爺叫在那里訓(xùn)斥。
“老大你幾歲了?還帶著弟弟妹妹搗蜂窩,最可恨地是不知道保護妹妹,讓妹妹被螞蜂蜇成這樣!你知道不知道螞蜂的毒性非常大?”
“知道?!?p> “知道你們還去搗?再說搗螞蜂窩,那個像你們這樣搗的呀?用幾個石頭砸,那是砸的死螞蜂的嗎?”
“爺爺,那要怎么搗?”
“螞蜂只怕火燒,要用火燒才行?!?p> “哦!這樣呀?!?p> “那窩螞蜂在哪兒?帶爺爺去,爺爺去除四害,免得他們過來把我們的蜜蜂都打死了?!?p> “它們還打蜜蜂?”
“是呀!它們懶,自己不釀蜜,就喜歡進攻蜜蜂的蜂巢,然后搶蜜蜂的蜜吃?!?p> “蜂類也還有不勞而獲的群體呀?”
“是呀?!?p> “爺爺,要徹底搗毀螞蜂窩,我們要怎么火攻?”
“來,我教你們?!?p> 我算是服了,我爺爺居然像個老頑童,和我三哥哥們集體去搗螞蜂窩了,他們找了幾個松油坨坨的油亮子(松樹上松油比較多的木塊,燃燒很旺,一般不容易熄滅),然后又在上面綁了一塊沒用的布,然后上面又沾了一些松油,然后帶著火柴,出發(fā)了。
這一次我被嚴格管控,奶奶看管著我,跟屁蟲沒當(dāng)成。不過我還是不心甘,等奶奶一個沒注意,我又悄悄出發(fā)了。我瞇縫著個眼睛,繞過老屋后面的水井,準備抄小路去看爺爺和哥哥們火攻螞蜂窩,沒想到剛走到水井上面,一只懷孕了的羊?qū)χ绎w奔過來,慌忙之中,我往外一讓,羊腦袋過去了,羊肚子太大,“呼啦”一下,把我頂?shù)搅丝蚕?。夏天水井蓄滿了水,大概有兩三米的深度,我是一個旱鴨子,這要是掉下去了,哪還能小命呀?慌亂之中,我順手一抓,抓住了一根葛根藤,然后我就揪住這根葛根藤,使勁地哭喊:“哥哥救命呀!爺爺救命呀!我掉水井里去了,快來救命呀…………”
我這人福大命大,經(jīng)常干些嚇唬人的事情,我爺爺和哥哥們搗螞蜂窩速度很快,搗完就回來了,剛到嶺上就聽見我的哭喊聲,集體嚇了一大跳,我的大哥速度最快,他以飛快的速度跑到了水井邊,拉著葛根藤跳到坎下,把我抱在懷里,然后爬到坎邊,把我遞給了隨后趕來的二哥。我爺爺奶奶驚魂未定地跑了過來,看著已經(jīng)平安脫險的我,詫異地問道:“歡喜,你好端端地,怎么掉水井里去了?”
“被羊擠下去的。”
“被羊擠下去的?怎么跑到這里被羊擠下去了?”
“羊的肚子太大,它腦袋過去了,肚子把我擠下去了?!?p> “我的笨孫孫呀?你給羊讓路,為什么不知道人往里面讓?”
“我眼睛迷糊,羊跑的太快,我沒有反應(yīng)過來,人就下坎了呀!”
“哎!奶奶呀!看來我們得把井上面做一個蓋子?!庇形疫@么一個笨孫女,我爺爺也是無語了,后來,他真的把井上做了一個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