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連同蕭太子視如手足的兄弟也都死在了太子軍營中。
段云淼和其余的段家人都跟在段茗甄的馬后,在嘈雜的炮竹聲中回了城。
而那時(shí)的段云破,早已是段家人中除了段茗甄的身份外,最高的統(tǒng)領(lǐng),也是最年輕的統(tǒng)領(lǐng)。
騎在馬上的段云破臉色看起來不那么好,云淼一直止不住的回頭看他,他受傷了,替段茗甄挨了一刀。
段府后門前,段茗甄下馬,讓他們速回府中休養(yǎng),卻一把拉住了緊跟在段云破身后的段云淼。
“你,跟我走?!彼恼Z氣里沒有商量。
段云淼瞪大了眼睛,他們都還是一身黑衣,還沾上了血跡,要去哪里呢?能去哪里呢?
離開的一剎那,只有段茗甄看見了,段云破的身子在寒風(fēng)中微微的晃了晃。
段云淼被段茗甄拉著,穿過城中的小巷,進(jìn)了一家暖和的客棧。
段茗甄笑著說,“你把衣服換了,我在外面等你。”
段云淼看他關(guān)上了房門,這才發(fā)現(xiàn),屋里的床上放了一套水紅色的衣裙,還有一件大紅色的披風(fēng)。她記得,去年賞梅花時(shí),段茗姍就穿了那么一件,她當(dāng)時(shí)只隨口說了一句“好美”,卻還是被他聽見,如今這件,卻紅的更加明艷。
“你帶我來這里做什么?”段云淼換好了衣裳,一開門卻沒見到人,卻被店小二帶著到了頂層的樓臺(tái)。
段茗甄回頭,笑得眼睛都瞇得看不見了,“果然,還是你穿的好看,來。”他朝他伸出手,邀她過來。
段云淼聽話的走了過去,臉頰卻微微泛了紅。
“這里是京城除皇宮外最好的看夜景的地方了,過年了,我想帶你看看京城的煙花。”
“大少爺,大少奶奶她······”段云淼不知道現(xiàn)在說合不合適,可她剛才一出房門,便看見了段府的下人。
“云淼,我想跟你一起看花,看全天下最美的花。過了年,你就十九了,我答應(yīng)過你,要跟爹要了你的,可現(xiàn)在······”段茗甄沒有低頭看云淼,而是仔仔細(xì)細(xì)的看著綻放在夜空中的煙花。
“大少爺,我從來沒有過任何奢望,也不敢有任何奢望,我只想好好做著我的段云淼,看著你能好,能幸福?!?p> “對于你,那怎么能是奢望?!對于我,你才是我的奢望。回到段家,一切都不如我所愿,可一切盡在我所想。我從不后悔自己的選擇,縱然是眾叛親離。當(dāng)初我連頭都不愿回得離開了我娘,離開了那個(gè)只有貧窮的地方,哪怕只是一枚棋子,我也不愿再那樣卑賤的活著。云淼,我想要的,都會(huì)得到的,對嗎?”段茗甄的頭深深埋在她的肩窩里,寒風(fēng)里,她一動(dòng)不動(dòng)。
“大少爺,我······”
“云淼,我想要你,我想要你永遠(yuǎn)陪在我的身邊,只要你。”段茗甄的話鉆心蝕骨的溜進(jìn)了段云淼的耳朵里,可這一次,又悄悄地鉆進(jìn)了她的心里。
“大少爺,你還是趕快回府吧,大少奶奶,大少奶奶不行了?!倍卧祈德犞诬绲倪@一席話,竟然有些害怕,不顧段茗甄的執(zhí)拗,還是把這話說了出來。
段茗甄沒有動(dòng)彈,松開了懷中的云淼,只一個(gè)人,站在樓臺(tái),靜靜地看著喧鬧的夜空,半晌,空氣中有一陣哈氣。
“走吧?!?p> 段云淼自知此時(shí)才跟著大少爺回府,是一件多么招人詬病的事,可她單作為一個(gè)伺候的丫頭,卻也無可奈何。
段玉明坐在正廳的座椅上,臉色很不好看,而段夫人在一旁不住地抹著眼淚。
王大人和王夫人也都來了,
“爹,娘,我回來了。岳父大人,岳母大人,茗甄該死,回來晚了?!倍诬鐒傔M(jìn)了正廳,便跪在了地上,段云淼見狀,也跪在了他的身后。
“你干什么去了?!怎么現(xiàn)在才回來?!”段玉明氣不打一處來,卻也是強(qiáng)忍著心中的怒氣,問道。
“爹,茗甄一聽到消息,就慌了神,回來的路上,不甚出了意外,耽擱了時(shí)間,沒能見她最后一面,是茗甄的錯(cuò),還望爹娘,岳父大人,岳母大人責(zé)罰?!倍诬缡冀K低著頭,然后連磕了三個(gè)響頭。
“出了什么意外?”段夫人抽噎著問。
“娘,沒什么,只是擦傷,沒什么大礙的,只是沒能第一時(shí)間趕回來,茗甄實(shí)在無言面對岳父和岳母?!倍诬缫?guī)規(guī)矩矩的磕了一個(gè)頭,卻仿佛撕裂了傷口,“嘶!”段茗甄沒能忍住的叫了一聲,臉上痛苦的表情也是稍縱即逝。
“大少爺!”段云淼在身后仿佛看見了什么,跪在地上往前蹭到了他身邊,低頭查看著胳膊。
“喲,大少爺,您這是怎么了?”段府的管家一直是個(gè)察言觀色之人,順著段云淼的目光跟了去,“大少爺,您流了這么多的血,還只說是輕微的擦傷?!快讓老奴看看!”說著,就一把撕裂了那只手臂上的衣袖。
“?。 蓖醴蛉苏谥?,顯然是被嚇壞了。
“你還跪在這兒干什么,還不快去請大夫!”管家倒吸了一口涼氣,低聲呵斥著段云淼。
“是。”段云淼低著頭彎腰起身,一步步退出正廳。
“你這是,茗甄啊,你這是怎么搞得?怎么傷的這么重?!”王大人的語氣也軟了下來。
“回岳父大人的話,我,我本在城郊······”
“啊,親家啊,是我讓犬子上城郊那里辦點(diǎn)事,你看看我,一著急,都忘了?!倍斡衩魉剖欠磻?yīng)過來了什么,趕忙攔下段茗甄的話。
“對,是爹讓我去城郊給那里的窮苦百姓發(fā)放些糧食,過年了,不管怎么樣,也得讓大家都吃口飽飯啊?!倍诬绲淖旖怯幸唤z不易察覺的笑,緊接著,便順著段玉明的話往下說。
“原來如此,我們還真是誤會(huì)了茗甄啊!段老爺,您心腸可真好,我家女兒能嫁進(jìn)你們段家也是福氣,你看,茗甄又孝順又能干,還能一直善待我們的大女兒,我們真不該······你看,老爺,這······”王夫人擦了擦眼角的淚水,看了一眼身旁的王大人。
“是啊,不過希望茗甄也能理解我們,本是闔家團(tuán)圓的日子,沒想到,我家女兒終還是沒能挺過去,我們也是被悲傷沖昏了頭腦,茗甄啊,不要責(zé)怪我們這些做長輩的就好?!蓖醮笕艘部蜌獾恼f道。
“不敢不敢,是茗甄不懂事,應(yīng)該早些回來的。”段茗甄跟正廳的大人夫人客氣著,段云淼一面,真的請來了大夫,因?yàn)橹挥兴退?,她那一劍刺得有多深,才能讓正廳的那些人住了嘴。
段云淼從后院端來洗漱的水,半途卻被管家攔下。
“把水給大少爺送去?!惫芗覍ι砗蟮囊粋€(gè)仆人說,然后見仆人走遠(yuǎn)了,從懷里拿出一個(gè)精致的藥瓶,“聽說段云破傷得不輕,這是老爺賞的,上好的金瘡藥,你給他送去,要看著他把藥涂上!今夜你們干得不錯(cuò),日后老爺定不會(huì)虧待你們的。再帶句話給院子里的人,上完藥,整理好,就連夜出城,一直往北走,過了余家莊,進(jìn)了大成山,去找一個(gè)叫劉志的人,他會(huì)帶你們找到落腳的地方,你們就先在那里躲一躲,等這陣風(fēng)聲過去了,再回來,切記,不要輕舉妄動(dòng)?!惫芗业吐曉谠祈档亩試诟赖?,面色凝重,云淼的心咯噔了一聲,看來京城是要出大事了。
“啊,還有,你,你過去把大小姐帶回來,大半夜的,她一個(gè)姑娘家!別驚動(dòng)了老爺。”管家的臉色有些不好看,段云淼微微點(diǎn)點(diǎn)頭,便向后院走去。
段云淼剛進(jìn)了院子,就聽見從段云破房里傳出來的女聲。
“你怎么樣了?為什么大夫還不過來?段云殤,你去看看,快去?。 ?p> “你還疼不疼了?你躺下,我給你倒杯水,想吃什么東西嗎······哎,段云殤,你有沒有聽我話?我叫你出去看看大夫來了沒有,你去不去?你到底去不去?!”
云淼站在院子里的暗處,不敢進(jìn)去,卻看見一個(gè)人影走出了房門。
“云淼?你怎么在這兒?聽說大少爺受傷了,你怎么過來了?”段云殤認(rèn)出了黑暗中那個(gè)單薄的身影。
“沒什么大礙,大夫都看過了。云破怎么樣了?”云淼向屋內(nèi)的方向望了望,輕聲問。
“本來沒什么,都是大小姐鬧得,真是不讓人消停!管家派人傳過話了,讓咱們連夜出城,可她一直纏著云破,咱們怎么走???!”段云殤撓了撓頭,無奈地嘆了口氣。
“我來吧,我把她帶走,你把這金瘡藥給云破,是老爺給的,你看著他把藥涂上?!痹祈祻囊滦溟g拿出了那個(gè)精致的藥瓶。
段云殤接過藥瓶看了看,“大少爺呢,他不跟咱們走嗎?我一回來就聽說了,大少奶奶沒了?!?p> “我不知道。”云淼搖搖頭,繼續(xù)道,“你帶著云深、云落先回去收拾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