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黃的家在省城西邊的一個很普通的小區(qū)里
小區(qū)普通到連門衛(wèi)都沒有
想來檔案室的薪水也不高
而且黃師母據(jù)說早年就下崗了
也沒有正式工作
還供著一個念大學的女兒
家里的條件肯定好不到哪里去
沿著窄窄的樓梯爬上5樓
白云川敲了敲防盜門
幾分鐘之后
一個清瘦的婦人將他讓了進去
客廳里面還掛著老黃的遺照
婦人一身黑衣黑褲
這個不大的兩居室里面籠罩著悲傷的氣氛
“師母,我是省廳朱隊長介紹過來參與辦案的白云川”
白云川自我介紹道
婦人的眼圈立馬紅了
“您就是白教授吧,朱隊長剛才已經(jīng)給我打過電話了”
說著拿出手絹擦了擦不斷涌出的眼淚
“白教授,您可一定得幫幫我呀,老黃死得冤枉呀”
“師母,您別擔心,黃警官的案子已經(jīng)有頭緒了”
婦人這才止住哭,不相信地問道
“真的?真的可以抓住那個兇手了?”
白云川點點頭,“我可以到黃警官生前的房間里看看嗎?”
婦人心情輕快了許多
她相信面前的這個年輕人
他身上散發(fā)著睿智的光芒
看來老黃只有靠他才能瞑目了
她把白云川帶領至老黃的房間
其實既是老黃的臥室也是書房
白云川四周打量了一圈
看起來還算是干凈整潔的模樣
“白教授,您慢慢看吧,我就不打擾了”
跟在身后的婦人善解人意地把門帶上出去了
白云川在書架前仔細地看過去,每本書都拿出來翻閱一下
終于,在角落里一本毫不起眼的筆記本引起了他的注意
書房里,手捧著這本薄薄的泛黃的筆記本,白云川一頁頁的翻閱著,一個初出茅廬的小民警的喜怒哀樂躍然紙上,前面記錄了一些實習時候的趣事,后面的內(nèi)容讓白云川腦海中某些神經(jīng)緊繃了起來。
1994年10月2日晴
國慶節(jié)還沒過去,案件就一件接一件的來了。除卻那些通常的盜竊,鄰里糾紛,打架斗毆
我怎么覺得今年的案件特別奇怪呢。L市這么個邊陲小城這么多年了發(fā)生過的大案要案屈指可數(shù),更別提這種連續(xù)兇殺案了,而且死者都是女性,死狀又甚為恐怖,說實話,第一次跟著葉哥江哥他們出現(xiàn)場,還真有些不適應,看到尸體甚至還吐了出來,太丟臉了,不過我相信自己以后一定能成為一個真正的合格的警察的,加油!
1994年10月10日陰
一周快過去了,案子還是一籌莫展,葉哥和江哥還有其他幾個跟我一起剛參加工作的兄弟每天都在蹲守中度過,雖然還沒到冬天但是夜里可涼了,那滋味真是不好受。不過看到葉哥和江哥他們這種有家有口的也是每天都和我們一樣在外面風餐露宿的,還有什么好抱怨的呢?罪犯太狡猾了,所有我們好容易得到的線索跟著跟著就斷了,這反偵察能力真不是蓋的,我真的要懷疑這個哥們兒是不是警校畢業(yè)的了,哈哈,開個玩笑,實在太他媽累了
1994年10月12日雨
這兩天分局里氣氛明顯有些奇怪,一向和郭隊長稱兄道弟的葉哥怎么可能和郭隊鬧翻呢?據(jù)說今天他倆在郭隊的辦公室大吵了一架,我取得完沒碰上,不應該呀,他倆可是同一個警校畢業(yè)的啊,而且關系一向很好,郭隊平時接觸不多,可葉大哥那是局里公認的能力強性格坦率的老大哥呀。葉哥這幾天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煙也抽得特別厲害,辦公室里全是毒氣,都快把我給熏死了,啊啊啊啊,一個基層小民警的哀嚎
1994年10月18日陰
今晚辦公室?guī)缀醵紱]人了,朱副隊也帶著人出去了,葉哥和江哥更是人影都沒見著一個,我猜肯定是案情有重大進展了,可是把我一個人留在辦公室算怎么回事呢,不過辦公室確實是需要人值班,萬一有重要電話打進來呢?整整守了一個通宵,就進來兩個電話,一個是不認識的號碼,一個男人讓告訴郭隊一切都安排好了,一個就是郭隊打進來的,我轉(zhuǎn)告了他電話內(nèi)容,他什么都沒說,也許是上面的什么安排吧,這些重大案件的案情必然也是保密的。可是還是有點點奇怪。
1994年11月10日凌晨3點
距離我20日出任務已經(jīng)過去20天了,這20天以來我一直都在醫(yī)院,我中槍了,傷處到現(xiàn)在都還很痛,這段時間我?guī)缀跆焯於甲鲐瑝?,到這一刻我的手都是抖的,其實我現(xiàn)在全身都在打顫。第一次近距離聽到爆炸的巨響,并且起了大火,第一次看到從廢棄的廠房里搜出那么多殘缺不全的尸體,有些尸體都被燒焦了,散發(fā)著刺鼻的臭味,這種味道讓人作嘔。其實我根本沒有看見兇手長什么樣,據(jù)兄弟們說,兇手和人質(zhì)一起被炸死了,是不是挺冤?白白挨了一槍,連人長啥樣都不知道,而且據(jù)醫(yī)生所說這輩子我都別想拿槍了,手很難舉起,傷口牽扯著痛。
說起來我也不算慘了,好歹還留條命在,葉哥可真是。。。。。,唉,太慘了,這么好一人,嫂子也是,經(jīng)常做了好吃的送到隊里來,還有江哥,兒子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找回來,兇手到底是為了什么,這么喪心病狂,太慘痛了,下周葉哥的追悼會我一定要參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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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光下,白云川的臉顯得有些憔悴,
他慢慢合上已經(jīng)泛黃的筆記本,
這幾篇筆記能說明的內(nèi)容太多了,
也許比老黃用生命守護的那份絕密檔案還重要。
首先,20年前的“10.20”案件的參與人員有哪些?
從日記所記錄的來看,葉展和江慶國是主要負責人。
在剛認識葉楓的時候,他感到很奇怪。
江皓文的妹妹為什么會姓葉?
難道是隨母姓?
他很容易就從門衛(wèi)那里打聽到已經(jīng)退休的江局長夫人的姓名
當年葉展夫婦都因公殉職
葉家的女兒被江慶國夫婦收養(yǎng)在警察局家屬院并不是什么秘密
得知這一點后
白云川更多地是憐惜
想不到開朗活潑的女孩身世居然如此讓人唏噓
曾經(jīng)有好幾次白云川都想問問葉楓這件事情
可是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他知道這些往事一定是葉楓心底的痛
葉楓自己不愿意說
說明她對自己還沒有完全敞開心扉
說明自己還沒有被她完全信任和依賴
他重新審視自己和葉楓之間的感情
一開始就是被葉楓身上那種莫名的親切感所吸引
在他以往的人生經(jīng)歷里確實沒有過這種感覺
不知道為什么
在葉楓面前
自己以前所有高冷、孤僻、不屑的偽裝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和她在一起就是很真實很安心很愉悅
難道這就是愛情的魔力?
想到這里他不禁對自己怨恨起來
為什么要去美國?
為什么不一直陪伴在她的身邊
此時的她一定很無助
只恨自己太大意
白云川拳頭狠狠地砸在墻上
手背傳來一陣疼痛
絲絲血珠慢慢地滲出來
從美國回來以后
他一直沒合過眼
眼眶青得有些瘆人
頭發(fā)也有些凌亂
下巴上青黑一片
他的精神已經(jīng)接近崩潰邊緣
有生以來第一次心里產(chǎn)生懼怕的感覺
他相信自己的判斷,
現(xiàn)在他的對手才剛剛有所動作,
目的就是要一步步地引誘他翻開塵封了20年的舊案。
所以葉楓僅僅是誘餌罷了,
對方應該也知道葉楓對于他的重要性,
所以現(xiàn)階段葉楓應該是安全的,
可是他又怕自己過于自信,
產(chǎn)生不切實際的判斷,
要是葉楓受到傷害,
他怎么能原諒自己,畢竟對方是變態(tài)殺人狂啊。
他把臉埋在冰冷的水里,強迫自己鎮(zhèn)定下來。
還有一個讓人意外的發(fā)現(xiàn)---郭隊長
當時L市市局的郭隊長如今的郭懷山廳長
老黃日記中提到的和葉展的爭吵又是為何?
他和葉展以及兇犯之間又有什么瓜葛?
這次的案件重啟又是郭懷山負責,
難道這是巧合?
白云川擰緊眉頭苦苦思考
不時用手指在桌上推演
這時手機響了,手機里傳來常姐驚慌失措的聲音
“少爺,快,快回來,夫人她。。。她。。。?!?p> 白家別墅內(nèi),那間熟悉的臥室里,
白慕云側(cè)著頭呈俯臥位趴在床上
眼睛大睜著,痛苦絕望的神情定格在那張保養(yǎng)得宜的臉上
她身上穿著真絲睡袍
手腳都以一種奇怪的姿勢蜷縮著
這與她生前的端莊優(yōu)雅毫不相符
所有的下人都已經(jīng)被趕出了別墅
白云川吩咐阿泰把他們集中在院里的一間空房里看管起來
任何人都不得擅自離開
白云川半跪在床前一動也不動
他腦袋里一片空白,
他輕輕地握住白慕云的手
像往常一樣叫著“媽媽”
可是床上的那個人已經(jīng)不會再回應他了
再也不會慈愛地對他微笑
再也不會心虛的對他撒謊
再也不會處心積慮地騙他了
是的,從他有記憶以來
他就能覺察出白慕云一直都在騙他
她騙他小時候愛踢足球總纏著她去公園
她騙他小時候很愛哭鬧不好哄
她騙他他不是沒有爸爸的孩子
他的爸爸早就生病去世了
她騙他后背上的傷痕是大火燒傷的
好容易被救出來從此卻失去了以前的記憶
。。。。。。。
可是他更記得曾經(jīng)有一段時間
他每天都做噩夢,每當他從噩夢中醒來
都會發(fā)現(xiàn)暖黃的燈光下
她一下一下輕輕拍打在他身上哄他入睡
他更記得她忙完公司的事再累也親自教授他英文
不讓他在美國同學面前丟臉
他更記得她為他花了很多錢讓他學習所有他想學的東西
金融,搏擊,劍道,射擊,犯罪心理。。。。。
他早就知道她不是他真正的“媽媽”
早在上大學的時候他已經(jīng)拿著她的頭發(fā)偷偷做了檢測
他和她在生物學上毫無聯(lián)系
可是正因如此
這個媽媽為他所做的一切才更可貴,更偉大
他曾經(jīng)想過
等查清了自己的身世就好好幫她工作
減輕她的重負
因為這么多年來
他看得很清楚
她其實并沒有真正的開心過
家族事業(yè)的重擔全部壓在她柔弱的肩頭
她為公司,為他們兄妹付出了一切
卻從未為自己活過一天
這么20多年來
她拒絕了一切想要靠近的男人
她的心底又隱藏著哪些不為人知的痛?
又有何人要剝奪她的生命?
白云川站起身來
眼里已經(jīng)蓄滿了淚水
他顫抖著撥出了江皓文的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