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你到了嗎?”磊子電話里問。
“馬上就到了,不知你媽在不在家里?”
“在呢!我給她打過電話了,說你會去找她的?!崩谧诱f。
“那你媽一定會見我嗎?畢竟是陌生人呀!”
“我說你是我同學的媽媽,她會見你的,放心吧!”
磊子都提前安排好了,看樣子對她抱了很大的希望的。
當她站在門前,準備敲門的時候,還是遲疑了一會兒。
她想像到,那種尷尬會立刻出現!她該如何調整自己的情緒?
進去再說吧,沒時間想太多了。
“哦!快進屋吧!磊子說他同學媽媽要來家里!“女人滿臉笑容。
沒有她想得那么緊張,氣氛不錯。
“磊子托我,跟你談談,可以嗎?”
沈燕茹淡淡地問道,看著女人的表情,是否有變化。
“先喝杯茶吧!咱們再聊?!迸苏f。
沈燕茹打量了一下她,比照片上是老了不少,但還是透出些精干來。
“我沒猜錯的話,磊子是為了他爸,讓你來找我的吧?”
“是的,磊子讓我來勸勸你,去照顧一下他爸,可以嗎?”沈燕茹說。
女人冷笑一聲,說:“我們已經分居多年,我不想再見他?!?p> “為什么?你們還是夫妻,你怎么能不管不顧他呢?他每天都被鎖在家里,難道你不心疼嗎?”
“他心疼過我嗎?嫁給她,就是我最大的錯誤?!?p> 女人撥開頭發(fā),讓她看:“你看見了嗎?那塊頭皮,再也長不出頭發(fā)了,讓他給生生地揪掉了?!?p> 放在老張抽屜里的那綹頭發(fā),應該就是這個女人的吧!
她的記憶一下子就被拉了回去,那綹頭發(fā)好像就在她眼前飄著。
“他為什么要對你下手呢?有多大的仇恨?”
“他問我,為什么不愛他?你說,我該怎么回答?不愛,就是不愛,哪有什么答案!”
女人帶著氣憤的語氣說著,表達自己的哀怨。
“既然不愛,你為什么要跟他結婚呢?”
“那都是父母包辦的,我不愿意,我媽就死給我看,你說,我有什么辦法?”
女人有一肚子的委屈,壓抑了很久的樣子。
沈燕茹能體會到她的無奈和悲傷,同樣是女人。有些時候,女人的悲哀,有相似之處。
她何嘗不是婚姻的犧牲品?哪有什么幸??裳?。
她的丈夫,是如何對待她的?
在新婚之夜,丈夫就顯得那么冷淡,沒有任何的激情。
她很奇怪,以為是丈夫累了,忙碌了一天。
她被冷落了,心情很不好,徹夜未眠。
現在,她理解了丈夫對她的冷漠,是因為,他心里還裝著眼前這個女人。
這很符合邏輯,一心不能二用,感情是自私的。
“看看,盡說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讓你也不開心了。”女人笑著說。
可是,沈燕茹似乎沒聽見,還沉浸在往事里。
“你在想什么呢?”女人又問。
“哦!我走神了,不好意思!”她方才回過神來。
“咱們還是說正事吧!你告訴磊子,誰勸我都沒用,我和他爸見面就得吵,沒有安生日子?!?p> 女人的態(tài)度很堅決,她也沒有勸的必要了。
她還能說什么?說再多,都是些多余的廢話了。
“那就苦了磊子了,要受很多的累,你就不能看在孩子的份上?”沈燕茹說。
“哎!說句實話,磊子也不是他的親兒子,能照顧他就已經不錯了?!迸苏f。
“你說什么?”沈燕茹驚呆了。
“這有什么大驚小怪的?我不想給一個不愛的男人生兒子,你能理解嗎?”
女人說得很平常,很無所謂。
可是,沈燕茹的心在顫抖著!
那磊子,一定是老張的兒子了,還會錯嗎?
這是一個瘋狂的女人!
她想大聲對這個女人喊出來:不知羞恥!不守婦道!欺人太甚!
就要脫口而出了!
她盯著女人,眼里噴射著怒火!
“你這是怎么了?我惹你生氣了嗎?”女人疑惑地問。
“我不明白,你怎么能那樣對待他呢?”
沈燕茹以最大的克制力,克制著自己:不能失態(tài),不能被這個女人嘲笑!
“你是在為他打抱不平吧?有什么不公平?我認為很公平!”
女人不會知道,她也在為自己打抱不平!
真的公平嗎?她只相信天理!
無論是男人、女人,都不能做天理難容的事情!
可是,這個女人就做了,誰能把她怎樣呢?
她能怎樣?吃肉、喝血嗎?不可能的事情!
她寧愿拋開自己,去可憐這個女人,不想去恨她。
要說可憐,似乎大家都可憐,她,老張,磊子媽,磊子爸,還有磊子。
從大家各自的角度來講,都是不幸者。
誰能在這場感情的不幸中,成為幸存者呢?
恐怕無一幸免,如同一場空難!
還是離開吧!她實在是沒有耐心再呆下去了。
“那好吧!我會轉告磊子的!”她很平靜地說。
女人依然很客氣地送她出門,說歡迎她再來,無可挑剔。
她一個人,坐在街邊的長椅上,暗自落淚,傷心,算是一種宣泄的方式吧!
她不知道,死去的老張,在天上,是否看到了那一幕?
這個男人,能安心嗎?
他深愛的女人,孤零零地在一個角落里,只等著和他團聚的那一天了。
他不愛的那個女人,是那么地無辜,還要裝模作樣地去為他守寡。
沈燕茹的腦子里,從來沒有這樣混亂過,無數想法都攪在一起了。
她覺得腿有些發(fā)軟,頭發(fā)暈。
真的是老了,承受不了一點點的打擊,變得脆弱了。
她該怎樣對磊子交代呢?直接說,他媽不愿意?
那磊子該有多失望呀!可憐的孩子!
磊子與老張有關系,似乎就與她也有了關系,在她的內心深處,有些真心疼愛磊子了,應該是出于母性的本能吧!
磊子一見到她,就不停地追問:“阿姨,跟我媽談得咋樣了?她同意了嗎?什么時候能過來照顧我爸?”
她沒有說什么,只是搖著頭。
磊子很絕望地看著她,沉默不語了。
她要好好看看:磊子哪些地方長得像老張?眉毛、眼睛、鼻子、嘴巴------
似乎哪兒都有些像!
“阿姨,你怎么這樣看我?不認識了嗎?”磊子說。
她怪異的眼神,讓磊子一頭霧水。
是的,她感覺自己,像是剛剛才認識磊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