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響了三聲。
天邊似乎在飄雪,女孩望著玻璃外柔和的銀白飄蕩下來,落在紅蓋子的電話亭上面。
男人系著領(lǐng)結(jié)的手微微一頓,緊接著,他唇畔揚起一抹笑意,很快接起了電話。
“顧先生,”
她用著標準的俄語說著,“近來可好?”
“很好。”
顧溪亭小小地笑了一聲,他手虛虛握著拳抵在下顎,言語間仍是溫和的聲調(diào),“程小姐呢?”
顧溫時走在莫斯科的街頭,她低頭看著自己的研究生證,上面寫著自己戶口本上的中文名字,程夕微。
“嗯,最近還好吧?!?p> 寒風將她的聲音吹得有些不清晰,她哈著氣過渡著呼吸,看著霓虹點綴,逐漸熱鬧起來的街頭,喃喃自語道“…快要到啤酒節(jié)了?!?p> “什么?”
這話顧溪亭沒聽清,再想追問的時候,顧溫時已然不給他機會。
“我跟你講,上次我去實習采訪,那個政府官員啊…”
顧溪亭溫和笑著,頸間夾著手機,他整理完畢后,抄起了一旁的西服,扯著行李箱,鎖上了房門。
“什么聲音?”
門關(guān)上的聲音惹了顧溫時注意,她有些好奇道,“你出門了?”
“沒。”
顧溪亭腹黑道,許久他無奈笑笑,“不過我家程程這么聰明,我這么說,估計你也不會信吧?!?p> “哼哼。”
顧溫時哼哼著,她走到大學的門口,找到自己金發(fā)碧眼的同班同學,朝她們揮著手,“伊娜她們回來了,我先掛了啊…注意身體!”
聽著女孩匆匆忙忙掛斷了電話,顧溪亭輕輕搖了搖頭,他聽著她不忘記的囑咐,聽著她熟悉的語氣,只覺得心底泛起一股暖流。
他看了看腕表,捏著那張機票,在街頭攔下了一輛出租。
“去到首都機場?!?p> ……
人一忙碌起來的話,時間就會度過得很快。
轉(zhuǎn)眼間,三年過去了,顧溫時獲得了交換研究生的資格,去年去到瑞典,今年去到俄羅斯。
而顧溪亭已經(jīng)升任經(jīng)理,固定在首都工作。
時間的沖刷下,似乎只剩下了平凡的日常,沒有驚心動魄的感情,有的只是簡單的三兩句關(guān)心的話。
三年來,顧溫時熟悉地走進各個國家的街角電話亭,撥通相隔萬里的電話,守護著自己小小的氤氳微光。
瑞典,她和朋友們躺在雪地上,寂靜空曠,感受著溫度無限延伸,延伸到那個人的指尖。
她忽地心血來潮,沒過多久,顧溪亭就從街頭的信箱收到了那枚印著極光的明信片,看著上面她寄給自己的一句話。
“聽說看見北極光的人,是上天欽定的幸福之人,顧先生,這是我想分給你一盞的幸福。”
顧溪亭唇邊始終漾著那份笑意,他從回憶中踏步出來,走向機場。
跨越了經(jīng)緯,當他落地之時,天邊已是星辰遍布。
他看著地址,那份他早就琢磨了很多遍的地址,輕車熟路地去到大學的門前。
漂亮的西式教學樓此刻與外邊的喧鬧相比顯得有些寂寞,顧溪亭存放了行李,他大步走進了階梯教室。
白熾燈下,此刻只座了依稀幾個學生。
他環(huán)視一周,并沒有找到那人的身影。
“請問,程夕微在嗎?”
“程夕微?”中國留學生摘下耳機應(yīng)答道,“今天是啤酒節(jié),學生大部分都去街心公園慶祝了,程夕微估計也在那里?!?p> 顧溪亭點頭致意著,他走出學院,來到人潮洶涌的街頭。
霓虹的彩綻放著,來自各地的游客絡(luò)繹不絕,逐漸人群都聚攏在了街心公園。
巨大的丘比特噴泉噴涌著紅酒燉白梨,外國的記者隨著當?shù)厝?,有模有樣地舀了一杯紅酒,冒著熱氣的紅酒襯著她微醺的笑意,暖暖地融化在冬日里。
顧溪亭在人群中央穿行著,看著人們微攏在香檳塔旁邊,看著傾瀉而下的香檳,晶瑩地點綴著月色。
一輪圓月高高懸掛在上空,街頭藝人們連接著調(diào)音器,喧囂歡快的節(jié)奏渲染著,他一瞬像是走進了愛麗絲的迷宮。
可是他還沒有找到拿著懷表的兔子小姐,沒有找到他渴望的出口。
他走過了吵鬧,看著一大片略顯冷清的綠地前,零星坐落著幾只長椅。
長椅上有相互依偎的情侶,有顫顫巍巍的老人。
走在這里,就好像走過了愛情,看見了人一生相守最美好的時刻。
——她會喜歡這里。
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想象,隔著那片的喧鬧,顧溪亭漫步著,直到天邊飄下來了點點細雪,他被一聲輕哼吸引住,停駐下了腳步。
那盞路燈下,半張長椅上鋪著尚未融化的雪花,那人就躺靠在椅子上,身旁一杯尚未散盡熱氣的紅酒。
顧溪亭無奈地輕輕嘆息,他走過去,幫她把紙杯放得更遠一些,免得她翻身打翻。
那人哼唧著,等他走近才發(fā)現(xiàn),她面色些微潮紅,一襲冬裝穿得暖暖和和的,像是小熊。
“大河向東流…”
她依舊輕哼著沒品的‘醉酒專用歌’,感受到有人俯身擋住光源,她才醉意朦朧地睜開了眼。
緊接著,她眼中的意外明顯擴大,眼底的清明蔓延上來。
她看著他俯身下來,長長的睫毛,有些消瘦的面頰。
顧溫時下意識地錯開眼,有些掙扎地坐起身,
“哎…你怎么來了?”
似乎還在沖擊的余震里,顧溫時迷迷糊糊卻不甚乖巧地坐直了身體。
顧溪亭看著她這副樣子,沒忍住,還是輕笑出了聲。
他迎著鵝黃色的暖光,肩頭飄落著飄雪,朝她伸出了手,
“天很冷,我們走吧,別著涼了。”
顧溫時搭在他的手心,任由他用力將自己拽起,她走神的瞬間,不免一個踉蹌跌落在他懷里。
“啊。”
她稍顯慌亂地站直了身體,一只手撥弄著劉海,看著他逐漸邁開步伐,牽著自己另一只手,沒有放開的跡象。
路燈溫暖的光,鋪就在公園唯一那條平板橋上。
橋下,顧溫時忽地停住了腳步,顧溪亭回頭望向她,看著她似乎醉意重復翻涌,有些站直不了身體,只斜斜倚靠在他背上。
“程程?”
他輕聲喚了她一聲,感受著顧溫時在他背上蹭蹭,緊接著抬手環(huán)住了他的脖頸,
她眼底哪有醉意,只不過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依舊調(diào)皮地撒著嬌,“走不動,背我。”
顧溪亭牽動著唇角,上揚起一個溫暖的弧度,就好像多年前他經(jīng)常會背起那個小小的女孩那樣,蹲下身,確保她抱穩(wěn)自己后,站起身,朝前走去。
顧溫時隔著他的后背,望向前面的路,她感受著他的溫度,看著天邊星辰閃爍,淺笑著,先是逗弄著在他耳邊輕輕吹了一口氣。
這一口氣氣息綿長,直到顧溫時欣賞著他耳梢微紅才最終作罷。
她暖暖的呼吸撲在他的耳邊,眼底似乎有氤氳起的幸福。
“顧溪亭,你在聽嗎?”
“我在聽?!?p> 他的聲音沉穩(wěn)又悠長,讓顧溫時安心,又更舍不得地抱緊了些。
“我喜歡你?!?p> “我知道?!?p> “喂,你這個回答很狡猾。”
“我對你不是喜歡,”
顧溪亭眼中閃過一絲促狹,看著她粉拳相向,才笑著認輸,
“好好好…不過這是真的,”他眸光幾分認真與篤定,“我不是喜歡,是愛你?!?p> “我等著你成為我新娘的那天?!?p> 他補充著,卻看不到顧溫時眼中的盈盈淚光。
她悶聲‘嗯’了一聲,緊接著,他埋在他頸窩里,許久,想起什么破涕為笑。
“那之前,我們是不是還有事要彼此確定一下?”
“哪件事?”
顧溫時清了清嗓子,指揮著他向前沖刺,她有些大膽地直起身子,盡管已經(jīng)知曉答案,卻在寒風掠過面前的瞬間,俯身笑問他,
“會長,談個戀愛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