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移花接木
二人回到大相國寺附近,見寺外一片燈火通明,百十名衙役手執(zhí)火把將山門圍得水泄不通,紛紛喝道:“休要走了賊禿!”駱玉書心下一驚:“這演的是哪一出?”身后忽有人輕輕一拉他衣袖,扭頭望見是駱嘉言,二人跟著她轉進一條窄巷,見景蘭舟也在巷中。
駱玉書問道:“我和芷妹去了不過半個時辰,相國寺怎會如此陣仗?”景蘭舟道:“大相國寺方丈離奇殞命,全寺僧人自是屁滾尿流,連夜便報了官,由府及司驚動藩臬二臺,方才按察使連同左右布政使都到了。右布政使年富雷霆大怒,當場取出湖廣藩司托兄臺轉遞的手札,說鑒勝和尚勾結逆賊謀害方丈,眼下正要派人拿他?!?p> 駱玉書嘆道:“這年大人的性子也太急了些。你我都知明覺方丈并非鑒勝所殺,要緊的是如何點破他身分;如今貿貿然把他捉了,這和尚既生警覺,倒不易再抓到他的把柄?!本疤m舟道:“這事也怪不得年大人。以明覺禪師的身分名望,這命案不日便要震動朝野,幸得本朝開國以來有重道輕佛之勢,否則開封府這一眾官員恐皆難免革職查辦之虞?!?p> 駱玉書點頭道:“兄臺言之有理。”將方才追趕那蒙面人的情形細細述說一遍,問道:“景兄可知此人是誰?”景蘭舟皺眉道:“壁虎游龍功修習極須時日,連我也只初窺門徑,實不知世上尚有何人精通此技,只好晚些時候擇機面詢家?guī)煛!?p> 忽聽巷外一陣鋃鐺之聲,四人從屋后探頭望去,只見鑒勝手上鎖了鐵鏈,被一群差人押著擁出廟門去了。駱玉書見他臉上猶自氣定神閑,皺眉道:“我適才與鑒勝對了一掌,此人內力深厚,這一干差役如何拿得住他?這人竟肯乖乖束手就擒,不知是何緣故?!瘪樇窝缘溃骸跋雭磉@和尚自知兇手另有其人,料定官府奈他不得,這才有恃無恐。他若出手拒捕,反倒是惹禍上身、百口莫辯?!北娙它c頭稱是。
景蘭舟將先前鑒勝同二人一番對答大致說了,道:“這和尚見到駱師姐假扮的王山毫不起疑,于行賄王振一節(jié)直承不諱,唯獨對樹海下落口風咬得極緊,照駱師姐的推斷,十有八九是無為宮的人不差;但他對假王山也極力隱瞞樹海行跡,無為教跟王振倒未見得做成一處。只是這人城府極深,要他供認怕是殊為不易。”
駱玉書皺眉道:“倘若言妹所料不差,無為宮并非是替王振辦事,那他們派人護送樹海定是勾結瓦剌無疑;但當日樹海被無為宮的人從張府帶走時十分害怕,似乎對此毫不知情,卻又不太對勁。我可真想不出這葫蘆里頭賣的甚么藥!”
顧青芷目光閃動,道:“我倒有個主意,或能讓這和尚不打自招。”三人齊聲問道:“甚么法子?”顧青芷拉過駱嘉言道:“也是天將言姐姐送到這里,我們才有機會一試。倘若鑒勝真是無為教的人,我和駱大哥途中曾撞見無為宮幾名緊要人物,只須扮成其中一人模樣假裝前往營救,不怕從他嘴里套不出話來。”
駱玉書喜道:“妙極,放著一位易容喬裝的祖宗在此,我們怎沒想到?”原來易容術本是門極精深的學問,顧青芷手段雖也不差,至多只能將人妝飾得面目全非、讓旁人認不出來而已,若要完全假扮成另外一人,放眼天下恐只駱嘉言有此能耐;饒是如此,也只能瞞過關系平常之人,若是遇上至親好友,仍是極易識破。
駱嘉言將個中道理同眾人說了,道:“只不知鑒勝與我們要扮的人是否熟識,免得上來便露了馬腳?!瘪樣駮牡溃骸按蟾绺@和尚倒似沒甚交情,可惜他身形雄偉,和我們實在差得太遠?!?p> 顧青芷忽道:“我看那十二妙使都是成對行事,不如便由我和言姐姐扮成她們其中兩人,鑒勝和尚是出家人,總不會跟這幾個妙齡少女相熟罷?”三人皆拍手稱妙。駱玉書道:“沉霜、染霞二使同我和芷妹兩度交手,我又在湖廣勾畫過她二人圖像,對其容貌記得甚牢,不如便扮作二女?!鳖櫱嘬埔差h首贊成。
駱玉書當下先去求見年富,稟明殺害明覺的真兇另有其人,接著便述說此計。年富見他身邊諸多能人異士,訝異之余亦頗欣喜,立時知會了臬司、知府,將諸般計策謀劃停當,準他放手行事。駱玉書向駱嘉言細細描述了二女樣貌,由顧青芷假扮沉霜使、駱嘉言裝作染霞使,足足花了兩個時辰,方才妝改得幾乎無差。二女穿上備好的道袍,駱玉書上下打量兩圈,喜道:“言妹果真巧手無雙,若非事先知情,便連我也瞞過了,諒那鑒勝在牢里黑燈瞎火,決計瞧不出破綻?!?p> 二女又將設計的對答演習數(shù)遍,想著再無漏洞,四人一齊來到開封府牢。此時已過了五更,夜空中云消月收,天色由深黑轉得微微發(fā)藍,映得人臉模糊不清。駱玉書跟景蘭舟守在門口,二女輕輕躍過牢墻,持劍直闖關押鑒勝的內號。里面幾個牢頭早得了吩咐,上來假裝斗了幾個回合,紛紛被二女點倒。
二人到了鑒勝牢房門口,透過窗欄隱約見他在鋪滿茅草的牢床上靜坐,對適才打斗聲充耳不聞,便似入定一般。顧青芷哼了聲道:“鑒勝大師,眼下這個情形,莫非要我二人請你出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