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大叔來到寨背村

　　添娥過門后真能干，上山挖筍，下溪抓魚，吸苗插秧，割麥翻地，縫補漿洗，放鴨喂雞，收拾屋子，打掃院子。

　　平臺上用木箱子種了攀援菜種，黃瓜、絲瓜、苦瓜、葫蘆、豆角，女兒墻上綠藤纏繞，花兒朵朵，果實累累，一片生機。

　　墻根四周也都圍成了條條菜畦：韭菜、小蔥、香琴、茄子、西紅柿、辣椒、蒜苗、升菜綠色滿目，讓人心怡。

　　添喜見嫂子這么能干，也迸發(fā)了更大的激情，犁地耙田，打掃牛圈，挑糞送肥，擔水澆菜，割草打柴，養(yǎng)狗喂豬，干得不亦樂乎。

　　李來金見兒媳這么勤勞，臉上綻放了褪不去的笑容，這是她嫁到慶東家后，過上的最快樂的日子。他每天除了農作就是燒菜做飯，最盼望的就是抱上孫子，哪怕是孫女也行。

　　添忠還是和添洪一道出去做木工，煙廠定點收購煙葉了，實行了訂單農業(yè)，他和哥哥倒弄煙葉的路子又被堵死了，福建的七匹狼香煙在全國打出了名聲。他們做木工的工錢也在飛漲，由原來的每天30元漲到了60元。

　　因為鄉(xiāng)親們的生活水平不斷提高，添設家什的人家越來越多，內做的電視柜、靠背椅、茶桌茶幾的需求越來越多；外做的實木門窗需求也越來越強。

　　添雄見添洪有了自行車，馱著添忠去外出，便把自行車給了弟弟。

　　添雄進了施工隊，城里建房子的多了，農民工施工隊也應運而生了。施工隊雖然以瓦工和力工為主，但是哪個施工隊都需要一個會劃線，能看懂圖，還會畫圖的木匠。

　　添雄就具備了這一特質，經常被施工隊搶來搶去，施工隊不管有活沒活，包工頭都以每天80元的薪酬雇用他。

　　半年后，他買了一輛江陵100摩托車，當時萬元戶成了農民的榮譽，而摩托車成了萬元戶的標志。

　　添雄剛有了一萬元，就花了6000元買摩托車，他是不蒸饅頭蒸（爭）口氣，讓族人看看慶東家的崛起。

　　在這個問題上添喜有意見了，他希望買一臺電視，添雄卻說黑白電視要過時了，福州正在上馬彩色電視生產線，等國產彩電上市了，他要一步到位，買一臺比慶遠那臺還大的彩電。

　　添娥顯懷了，添雄買摩托的另一個原因，是每天都能回家陪著媳婦。

　　添雄一買摩托，慶城、慶遠坐不住了，慶遠讓添培結婚時必須買一臺摩托，可添培一個月的工資還沒有添雄一天的多，說了城里的姑娘，結婚要花錢的地方多著呢，哪有那么多錢買摩托。這一陣敗了下來。

　　慶城把三個兒子召集到一塊，湊了6000元錢，也買了一臺江陵100，算是保住了面子。

　　添娥勸添雄，不要鋒芒太露了，要攢下錢來把樓蓋起來才是正事。再過幾年，老二、老三都要結婚，孩子一大要上學，花錢的日子在后面呢。

　　添雄也覺得自已有些冒進了，買一輛自行車也能往返，這摩托車不象自行車，騎起來是要喝油的，考駕駛證也是一筆開銷。于是，他把摩托車賣了，買了一個24吋黑白電視，治好了關城、慶遠的紅眼病。

　　媳婦說得對，他在施工隊剛干了一年，形勢發(fā)生變化了，城里開始建高樓了，他那點本事不夠用了，沒人再來搶他了，而他的女兒又出生了。

　　添忠的活兒也不好了，木工需求從鄉(xiāng)下轉到了城里，城里人上樓后都打壁廚、做組合家具，木工們都用上了電刨子，電鋸，他們還靠原始的錛刨斧鋸，活兒越來越少了。

　　添雄和添忠一退縮到家里，錢立刻就少了，添喜變成了掙錢大手。但是，農牧業(yè)和工商業(yè)比起來，致富的節(jié)奏以倍數下降了。

　　添雄的女兒仍隨著湯氏的范字，添字后面男丁女娃都范一個字，尾字是華字，也稱華字輩。文陞家族這一輩的孩子已有七八個了。

　　添蘭、添春、添龍、添雄都有了孩子，他們第一個都是女孩，冒著計劃生育的重罰，他們也都生了二胎乃至三胎。添城家的摩托都被作價罰走了，添雄當然也準備受罰要第二胎。

　　這一年年底，東北滿叔公的大兒子湯慶北，出差到廣州參加第六屆全國運動會，要借道回老家看看。

　　現在，文陞家族旺字輩的只剩下東北四平的滿叔公湯靜清（姜旺）和廣西南寧的慶裕母親四大娘了。

　　對慶北要來，慶城、慶遠有些發(fā)毛，怕添雄告他們的狀，因為添雄必竟是他名義下的大侄子呀。于是，他們開始主動親近添雄了。

　　添雄看大伯、二伯伸來了橄欖枝，當然接住了，和為貴嘛，自己畢竟是在這里土生土長的，即使和湯氏沒有血緣關系，也是進了族譜的正式子孫，既然長輩們心里愧疚了，做晚輩的就該放上一馬才對。

　　湯慶北才比添雄大7歲，比添蘭還小兩歲。他在四平管轄的一個縣級市——公主嶺市體委工作，當人秘科長。公主嶺市是全國田徑之鄉(xiāng)，體育先進縣，每屆全運會都應邀組成代表團參加。

　　他從爸爸口中知道1958年，爸爸帶他回過一次老家，以后就再沒回去過。那一年，他才兩歲，一點印象沒留下。

　　這一次，他要代爸爸祭祭祖，了解一下老家的現狀，慰問一下老家的鄉(xiāng)親。

　　來之前，他給添雄寫了信，讓他操辦祭祖之事和請本宗族人吃一頓飯，添雄接信后便開始張羅了。

　　湯慶北和慶錦最熟，慶錦在BJ工作時，到東北搞過三年森林測繪，常去滿叔家。這次，他從廣州飛到了廈門，從廈門去了沙縣，先到了慶錦那里。

　　慶錦的媳婦是東北人，他的婚姻是他滿嬸作的媒，他已經有了三個女兒，大女兒惠英、二女兒春英、小女兒玲英。還是城里的干部思想開化，沒因為媳婦沒生兒子而拋之再取。

　　沙縣是林業(yè)縣，慶錦現在是沙縣林委的副主任，主任是副縣長兼任的。

　　他準備了一臺越野車——本田匹卡，拉著慶北上路了。本來，慶北應該在龍巖下車，那里離老家近，但是他路不熟，又怕語言不通，想讓慶錦給他當翻譯，回來后又可以從沙縣走，有直達上海的火車。

　　從沙縣回老家有300多公里，穿三明，越永安，過小陶，繞連城，跨古田，進上杭，向湖洋，轉通橋，進寨背。因為有溪擋路，車扔在了寨背墟上，人只能沿小溪徒步5里路，過小橋上厚洋了。

　　一路上，慶北連連感慨：“***太英明了，選在這里建立根據地，怪不得國民黨總挨打呢。”

　　慶錦是搞林業(yè)的，對山上的梯田很反感，說這里的山太禿了，都是那些狗屁的學大寨運動造成的。人們總有一天會認識到這么做是多愚蠢的。

　　車子到寨背時，老家的男女老少都到墟上來迎接了，添雄、添喜、添忠、添娥擁著李來金站在了最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