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蘇醒
“可是醒了？”女子嬌柔的聲音伴隨著一陣窸窣的卷簾聲：“我見她眼珠子動了兩下，快醒了吧？”
“不醒也得醒?！?p> 回話的人伸手拍了拍江半夏的臉頰，嘴里嘟囔道：“怎么還沒醒？”
許是那人手重，江半夏只覺臉上有些刺痛，她便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
“嚯，人醒了。”那人激動的在床踏板上跳了兩下來表達自己激動的心情。
隨著視線漸漸聚焦，江半夏看清剛才打她臉的人，那是個面白無須的少年，稚嫩的好像春天里剛發(fā)芽的小樹。
“好姐姐，你可算是醒了，再不醒，干爹就要責(zé)怪我沒能照顧好你?！鄙倌旰敛槐苤M的趴在江半夏的床前，他轉(zhuǎn)頭對立在一旁的侍女道：“小荷姐姐勞煩你去廚房端些粥來?！?p> 被稱作小荷的侍女微微欠身：“客氣什么，都是分內(nèi)事?！?p> 嬌柔的嗓音和剛才的卷簾人如出一轍，想來這幾日是這位侍女小荷在照顧她，江半夏連忙點頭致謝。
“哎，你怎么爬了起來?！鄙倌臧醋〗胂牡募珙^：“先把衣服穿上，小心著涼。”
此時江半夏才發(fā)覺自己只穿了一件寢衣，她尷尬的立馬縮回被子。
但少年的動作比她要快，竟是熟練的幫她穿起了衣服，行云流水的動作，一看就是經(jīng)常伺候慣人的。
“好姐姐，你倒是抬一抬胳膊啊。”少年撇嘴道：“姐姐不必害羞，咱都是閹人，沒什么好避諱的?！?p> 江半夏詫異的看向少年，他竟是個閹人？但隨后一想，督主的干兒子是太監(jiān)也不足為奇。
“一會兒見了干爹嘴要放甜?！鄙倌昝偷厥站o束腰的腰帶：“不要頂撞干爹，一切都好說?！?p> 江半夏清了清嗓子，沙啞凝滯的聲音從她嗓子里蹦出：“多謝提點，敢問公公怎么稱呼？”
“哦，忘了介紹，姐姐喚我曹喜就好?！辈芟矒狭藫夏X袋：“我在承乾宮當(dāng)差，有機會姐姐也能見得著我的?！?p> 承乾宮？
江半夏覺得自己腦子不夠用了，承乾宮的宮人怎么會坐在她的床前和她說話？
“曹喜公公粥來了?！毙『涉虫虫面玫亩酥字嘈兄磷狼?。
在看到小荷的瞬間，江半夏腦子里的疑問被解答了大半。
小荷哪里是什么侍女啊，她分明是個宮女！
江半夏隨即將視線放在了整個房間的擺設(shè)上，這里的擺設(shè)雖然看上去不是多么精細(xì)，但細(xì)扣下來，這些東西全是大內(nèi)所特有的！
這里或許就是皇宮...
帶著復(fù)雜的心情江半夏開口問道：“請問我昏迷了幾天？”
“十來余天。”曹喜掐指算道：“你傷的太重，高燒不退，方御醫(yī)說能醒來就全看天意，你今日如果再不醒，干爹就要將你丟到亂葬崗去了，謝天謝地，好姐姐你可終于醒了！”
十來天走水路足以從淮陰到京都。
“吃些粥，緩一會兒，干爹要見你?！辈芟岔樖謱⒅喽似鸫蛩阄菇胂?。
“曹...喜公公，我自己來?！?p> “你省著點力，一會兒干爹那里還有的熬?！?p> “......”
最終她還是推脫不過曹喜的熱情，任由曹喜喂她喝粥。
她想這位名叫曹喜的公公在承乾宮的里應(yīng)當(dāng)很受寵，他拿捏人的心思一拿一個準(zhǔn)。
*
江南早春也只是下了一些雨，京都倒是下起了雪，倒春寒凍得宮人們走在夾道里縮手縮腳，各個恨不得將自己裹成蛹。
江半夏低著頭跟在曹喜身后穿了好幾條夾道，等身上的熱氣散的差不多了，曹喜帶著她進了一間屋子，乍一進門，熱氣哄的撲面而來，凍僵的身體瞬間舒緩了下來。
“你在這兒呆著，我進去稟明干爹。”曹喜低聲吩咐道。
江半夏點頭，她向后退了幾步站在墻角盡量縮小自己的存在感。
燒了地籠的屋子溫暖異常，這種燒地龍的屋子剛進去時覺得舒適異常，待久了就會汗流浹背。
江半夏大病初愈的臉上漸漸泛起了紅暈，倒將人襯的精神起來。
“叫她進來?！奔饧?xì)的聲音從厚厚的門簾內(nèi)傳來。
不到片刻，曹喜打了簾子喚道：“姐姐和我進來?！?p> 進到屋里，熱氣更盛。
案幾上年輕男人正在揮毫潑墨，江半夏微微抬頭望去。
男人的眉毛秀麗異常，眼神卻如數(shù)九寒冰，神情倨傲卻又帶著漫不經(jīng)心的漠然，一身赤紅色織金曳撒被室內(nèi)的光線照的細(xì)碎生光。
他真年輕，江半夏在心里估摸著這位恐怕和她相差不了多少年歲。
“看夠了沒有？”男人將筆隨手?jǐn)R置在案幾上，他接過小太監(jiān)手中溫好的手帕將指頭細(xì)細(xì)的擦拭過后，轉(zhuǎn)頭打量起江半夏。
江半夏被看的頭皮發(fā)麻，她腦子一轉(zhuǎn)，拱手道：“多謝恩公救命之恩！”
“嗯？”男人細(xì)長的手指敲擊在案幾上：“叫什么？”
江半夏愣神片刻，似乎回想起什么，她立馬拱手作揖：“干爹?！?p> 讓江半夏叫一個和她年歲差不多大的人干爹，她是開不了口，可是眼前這個人給她十足的壓迫感，只要...能活著，叫一句干爹又何妨？
況且她現(xiàn)在也無處可去了。
在來時江半夏曾聽宮人們提過這位，這位姓曹單字一個醇，乃是東廠的掌印太監(jiān)兼司禮監(jiān)的秉筆太監(jiān)。
年紀(jì)輕輕能爬到這個位置很是不容易，足以見他手段之酷烈，心思之縝密。
“好孩子?！辈艽紱]想到會有人這么利索的喊他干爹，他對江半夏提起了一點興趣。
曹醇捏住江半夏的臉迫使她抬頭和他對視：“長得倒是好樣貌，瞧這小嘴紅彤彤的像是抹了口脂一樣，眉毛也彎，生的妍媚多嬌，依咱家看當(dāng)個貴人綽綽有余。”
“督公是要送此女進宮侍奉圣上？”立在曹醇右側(cè)的斐千戶開口道。
“她，不行?！辈艽加门鍎μ羝鸾胂牡氖窒駥徱曃锲钒愕溃骸八@雙手，沾過血，今上可消受不起?！?p> “那督公的意思....?”
“先跟著咱家學(xué)些規(guī)矩?！辈艽际栈嘏鍎?，不緊不慢道：“東廠暗樁最近被有心人盯上了，想要打他們個措手不及，就要出其不意...”
他用眼神掃過江半夏：“她，就是出其不意?！?p> “督公英明。”斐千戶拱手稱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