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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孫山下

第十六章:2017年(十六)

烏孫山下 伊語滌生 4031 2020-01-24 00:0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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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方把盤子的碎片倒進垃圾桶,無奈得跟丈夫說:“我說,你能不能不要再拿家里的碗碟出氣了,砸完了,還不得掏錢買?”

  聽了妻子的話,張忠明一臉的不屑,朝妻子翻了個白眼,哼哼道:“就這點碗碟,我張忠明還用得著花錢買?我傻呀!”

  “不買,從哪里要呀?還是有人給你送上門呀?你算老幾呀?誰上你的門來送禮呀?不花錢,你是搶呢,還是偷呀?”傅方氣呼呼反駁道,瞅了丈夫一眼,看見他瞇著眼睛嘿嘿一笑、老謀深算的模樣,知道丈夫又想出什么損人利己的辦法來了。

  張忠明看著納悶的傅方,得意得提示妻子,“你忘了,果園小庫房擺的那些……”

  沒等丈夫說完,趕緊打住了他的話,傅方嚷嚷道:“行了哦,你別整天到晚得打老五那點東西的主意了。人家都成這樣了,你還算計著人家,有沒有良心呀?”

  去年11月份他倆專程跑到果園跟傅韜借錢那段時間,恰巧傅韜的手被切割機劃傷了,那幾天他到鄉(xiāng)衛(wèi)生院輸液體去,不在果園。

  閑得無聊,沒啥事做,傅方和張忠明倆人把果園大小庫房、保鮮庫的東西又瞅了個遍,幫著老五核算保鮮庫的蘋果能賣多少錢,樹上干杏又能賣多少錢。

  到了小庫房看見西北角堆積些不少用膠布粘好封口的紙箱,上次他倆10月底就回家了,怎么沒注意到這里擺著這些東西呀。

  看看里面都是啥東西,張忠明小心翼翼撕開擺放在最上面的那個紙箱密封的透明膠布,打開一看,全是傅韜寧西市樓房的家里使用的碗碟啥的。

  張忠明掏出一個白底紫花的標著JDZ字樣的深盤子,摸著上好的瓷質(zhì),潔白如玉的瓷盤沒有一點瑕疵,上面繪制的紫色的蘭花栩栩如生,做工精美。

  張忠明用手指彈一下盤子,聲如磐音,上等貨色,連聲嘖嘖道:“別看,老五家買這些東西真舍得花錢,真是好東西,看來她以前拿到果園來的盆盆罐罐,都是不要的東西。搞了半天,這些年咱們用的都是他家的淘汰貨呀?!?p>  “誰傻呀,把家里的好東西拿到這破地方用,別說,真是一分價錢一分貨。”傅方望著箱子里精致的碗碟,也掏出一個淺淺的白底盤子愛不釋手,眼饞著說道。

  倆人欣賞完這些碗碟后,張忠明又將透明膠布粘好,膠布已經(jīng)沒有了粘性。他讓傅方把房子里的透明膠布拿來,又細心細致得重新粘好,免得被傅韜發(fā)現(xiàn)有人打開過這些紙箱子。

  見丈夫這會兒提起傅韜放在小庫房西北角的那些碗碟,看樣子,他是老早就開始惦記上那些東西了。

  俗話說得好,“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說的就是諸如張忠明一類的人,傅韜家那些嶄新的碗碟,他那天就惦記上了。

  酒量不大,還喜歡喝酒的張忠明兩杯下肚就有了醉意,他斜著眼睛給妻子頭頭是道得分析著:“他把那些東西放在那里也就放著了,最近幾年還指望他能在寧西市買上房子?光這些貸款就夠他老五這幾年喝上一壺的,你就?等著吧。那些好東西放在那里也是可惜,還不如拿到咱家有用處,那些碗碟跟咱家這套房子多相配呀?!闭f完,又抿了口酒,滿心喜悅得欣賞著、打量著自家的住宅房。

  別說,丈夫說的話也是在理,傅方心里嘀咕道,那些令人垂涎的餐具放在犄角旮旯閑置著也是挺可惜,也發(fā)揮不了它們的價值,還真不如拿到自家里使用呢,放著那里也是白放,干脆今年去果園后,抽空讓李帥的車捎帶回來得了。

  這天后,張忠明砸碎自家用了三十多年的舊碗舊盤子時,傅方再也沒嘮叨、阻止他,就由著他的性子去吧,用張忠明經(jīng)常喜歡說的話,反正是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寧西地區(qū)人民醫(yī)院是一家三甲醫(yī)院,這里醫(yī)術、設備等各方面在整個寧西地區(qū)都是首屈一指,是寧西市最繁華的地段,醫(yī)院大門西邊隔著一條路,路的對面,就是寧西市生意繁華興隆、人口密集的商業(yè)聚集區(qū)。

  傅韜開著皮卡車沿著寧西地區(qū)人民醫(yī)院門前的南北方向的道路朝南開去,車流多,車子慢慢向前挪動著,龜速般行駛。

  他朝右邊商業(yè)繁華區(qū)看去,目光停留在一家藥店的門面房招牌上,這間生意興隆、人頭攢動的門面房,就是當年趙琴從房地產(chǎn)老板手中以成本價拿來的,因沒有錢當時讓給了伊郁喆。

  可惜,哎,不能回想過去,自己當初要是聽妻子的話,當初轉讓掉土地,把這間門面房買上,收個房租,也不至于淪落到如此這般地步,可惜呀,世上沒有賣后悔藥的!

  那家門面房南面相鄰的就是這排商業(yè)房的東南角,是一家開著餐廳的門面,這是趙琴的房產(chǎn),已經(jīng)成了各色商家的必爭之地,高昂的房租費仍讓商家們趨之若鶩。

  隨著車流慢慢離開這段道路,右打方向盤,傅韜把車開到前面100米處的停車場,用食品袋裝了些樹上干杏的樣品,開始一家挨著一家上門推銷。

  這兒的門面房面積都比較小,門面密集,各類商店很多,什么修鎖賣鎖的、出售保健用品的、賣鞋襪內(nèi)衣內(nèi)褲的、賣水果蔬菜的,應有盡有,相當繁華。

  傅韜連著走了四家店鋪都是碰了一鼻子灰出來,態(tài)度好點的店主見他年紀大,還能客氣對他說聲不要;態(tài)度不好的店主直接朝他擺手,連話都懶得聽,不耐煩得直接攆他走人。

  依照以前的性格,傅韜哪里能忍受這家店里的毛頭小伙朝他翻出這樣的白眼,非得理論一番不可。

  可現(xiàn)如今,被落魄的生活、人間的冷眼打磨得早已經(jīng)麻木的傅韜,什么意氣風發(fā)、什么尊嚴面子,都已拋到腦后,這些字眼多年前,就被他從臉上撕下來扔進了銀行貸款的數(shù)字里,扔到了肩上那沉甸甸的債務上,扔到了年年賠賬的無奈中。

  臉面值幾個錢,尊嚴又能給自己解決什么難題,負氣用事更是一文不值,如今,只能面對殘酷的現(xiàn)實,接受殘酷的現(xiàn)實,他一門心思就是無論如何也要把庫房里的5噸貨賣掉,兌換成現(xiàn)錢,其他的都是個屁,早被他放了,連個臭味都沒留下。

  被年輕的店主像打發(fā)一個沿街乞討的乞丐般從店里轟了出去,他心里雖然有些波瀾,但依舊面色不改、坦然得走了出來。

  出門后,他站在商店前,抬起頭仰望著天空上那片蔚藍,飄浮著幾朵潔白的云,那略微有些刺眼的陽光,強迫著自己直視亮眼的光鮮,不躲閃,不逃避。

  許久,他從胸中長長得呼出一口濁氣,用手呼喇一下臉,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暗暗給自己鼓鼓勁頭,厚著臉皮、鼓足勇氣又來到緊鄰的第五家,抬頭一見,牌匾上寫著“韓家蔬菜店”,是家賣蔬菜的小門店。

  傅韜推開門一看,店面只有六七平米大,墻邊都擺滿了蔬菜,中間留點空隙,店主坐在小凳子上休息,店面小的再多進來三個人都轉不過身來。

  看來又沒希望了,店主見店里來人了連招呼都不打。只見五十來歲的店主坐在小凳上目不轉睛得盯著自己看,本打算轉身離去的傅韜心存僥幸,厚著臉皮把手上的食品袋給店主看,開門見山道:“老板,我這里有上好的樹上干杏,甜的很,要點?”

  聽了傅韜的聲音,那個老板一個激靈,猛的站起身,個頭挺高,幾乎高過傅韜一頭,他站起來也不接話,就是那么面色通紅、雙眼不眨的一個勁兒盯著傅韜看。

  傅韜見眼前這個一米八左右的大高個男子不接自己的話茬,壓根就不搭理他。心想,得了,看樣子沒戲,還是再去其他門面看看吧。

  也不多說,轉身就走,傅韜剛拉開店門準備離開時,大高個男子才反應過來,追上一步在他身后小心試探得喊道:“傅大哥?!?p>  聽了身后男子說著一口濃濃的山東話跟自己打稱呼,傅韜停下腳步打量著眼前一臉激動的男子,搖搖頭說:“不好意思,我不認識你?!?p>  “你真是傅大哥呀!”大高個男子又驚又喜道,說著雙手緊緊握著傅韜空著沒拿東西的左手,開心得上下?lián)u晃著,激動地說:“你一進來,我就看著像你,傅大哥,我心里正泛著嘀咕呢?世界上哪有這么像的人,這么多年了,你也老了,要不是你右眉上的那顆痣,我還真不敢認你呢?!?p>  被高個男子晃得身子直搖晃的傅韜,定睛再次打量一下眼前這個見了自己跟見了多年失散親人般激動不已的男子,再次確定他不認識這個男子。

  “我真的不認識你,你是不是認錯人了?”傅韜坦言相告。

  “不會,傅大哥,你的長相,你說話的聲音跟腔調(diào),你就是傅大哥?!毙№n收回雙手,激動地把手放在腹前搓著手,局促不安的舉止,但是嘴里毫不遲疑得肯定道。

  見傅韜依舊是滿臉的狐疑,看來他真的忘記自己了,是呀,事情都過去25年了,人家不記得自己也是正常的。

  小韓雙手在眼前做了個戴眼鏡的動作,提醒道:“你家媳婦是不是姓伊?戴著個眼鏡?大概這么高的個頭?”他用手比劃著伊郁喆的身高。

  傅韜點點頭,他竟然知道伊郁喆戴著眼鏡,還知道她的身高,看來眼前這個漢子真的認識他們兩口子。難道是伊郁喆娘家的山東老鄉(xiāng),不會呀,她家山東老鄉(xiāng)自己都見過面呀??墒牵约菏钦嫦氩黄饋碓谀囊娺^他,可能年紀大了,忘了吧,他剛才說什么25年前,也許時間太久了,自己記不得了,傅韜臉上還是一臉的迷惑。

  小韓由衷夸贊道:“傅大哥呀,我的傅大哥,你真是個好人,真是我家的貴人。俗話說貴人多忘事,吉人盡少言,這話真的一點都不假。25年前夏天,你是不是拉一車啤酒打算到寧遠縣去賣?在寧遠縣和寧南縣搭界的三岔路上是不是碰見了一個出車禍的。”說著25年前的事,一眼期待著看著傅韜,希望他能回憶起那段往事。

  眼前的男子一提25年賣啤酒、出車禍,這些片段一下子喚起了埋藏在腦海深處中的那段遙遠的記憶,讓傅韜想起了當年的事情,那都是很遙遠的事情了,幾乎成了上輩子的舊事了,面前男子倘若不提起,那段往事早被自己遺忘了。

  “哦----你就是當年的那個斷了腿的女人的丈夫?拉了一車大蒜往寧西市賣的那個小----”傅韜恍然大悟指著小韓說,對了,當初他告訴過自己,姓什么來著,小李?不對,好像是小王?也不對,姓什么,這么長時間了,真不記得了。

  小韓雙手一拍,啪的一聲,開心的笑著說:“對呀,我小韓呀,你想起來了?太高興了,大哥,我們一家可是念叨你和嫂子25年了呀。走,咱哥倆出去找個飯店吃個飯聊聊。”

  說著不由分說得推搡著傅韜出門,一點讓傅韜不容拒絕的動作。他連店里的生意也不做了,拉著傅韜來到旁邊一家漢餐館,傅韜邊走邊拒絕他的好意,可是怎么也推脫不掉。

  正好自己也餓了,也到了吃飯的時間了,就客隨主便吧。

  跟著小韓進入到一間小雅間,小韓給早已混得很熟的老板說著:“小陳,這是我大哥,上六個你最拿手的飯菜,再上瓶老窖?!?p>  傅韜看著眼前這位雙鬢也生出白發(fā)的男子,不由思緒萬千,時間過得真快,大家都老了。依稀記得眼前這個男子是那樣年輕,沒成想也已露出白發(fā),好像他比自己小兩三歲。

  那是發(fā)生在傅韜與伊郁喆結婚后一個多月的事情了,在寧西縣中學當語文教師的伊郁喆,放暑假后閑得無聊,陪著傅韜一起外出做生意。

  

伊語滌生

朋友們除夕快樂,遠離人群聚集區(qū),遠離病毒。   希望親們心想事成、萬事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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