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手術臺上,像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我想呼喊,太渴,嗓子沒氣,想掙扎逃走,沒吃飯,太餓,沒力。
實習醫(yī)生的每一刀我都能感受到切膚之痛,尤其是在接骨的時候是極度疼痛。實習醫(yī)生把斷骨拿起來,我感覺到有些難受,但是想著接好以后能彈吉他,就咬牙堅持。
每一秒都在數(shù)著時間過,實習醫(yī)生把骨頭拼起來,放在我的肉里面,但是因為骨頭碎了,拼起來以后比之前長,也比之前更高。
“把骨頭往左邊撥一點就能正了?!敝魅吾t(yī)師指揮著。隨著實習醫(yī)生的動作,我這個時候真的感受到了超越切腹之痛的疼痛感。
我的牙齒咬我的臉都繃緊了,猙獰的面目,和冒火的嗓子,都想早點離開這種鬼地方,一刻也不敢想別的,只能體會到鉆心的痛,只想著“是不是剛才麻醉劑沒有打好?。≡趺磿@么疼,只要每個人做手術都這么疼,誰還敢做?!?p> “你看這個骨頭高了這么多,等下怎么上鋼板,壓下去?!敝魅吾t(yī)師在指導著。
感受到有人按我的骨頭,突然用力帶來的疼痛,使我緊緊咬著的牙關噴出一口氣,疼痛感使我根本咬不住牙關。內心中在期待快點結束,早點縫合,就是在救我了。
如果當時摩托車不騎那么快,我就不會在這里這么難受了。如果不從外地回來,就不會躺在這里了。說什么也沒用了,只希望時間快點過去。主任醫(yī)師說到:“用力按啊!”
按得我的身體抽搐了一下,疼出來的,我喉嚨渴得冒煙,餓得發(fā)昏,疼得我每秒都保持清醒。實習醫(yī)生怎么都不敢用力按了。
“我來給你們親自演示一下,這個骨頭該怎么按,怎么接好,以后自己獨當一面的時候,也是一個很好的經驗?!敝魅吾t(yī)師說完,就來按我的骨頭。
不知道是我的特殊性還是怎么回事,他也沒按下去,怎么都感覺有點高,他每壓一下,我都想逃,我滿腔怒火,怎么也發(fā)不出來,因為太餓了,喊也喊不出來,因為太渴了。最后他大力出奇跡,用力一按。
我突然突然感受到一陣強力的疼痛,是我的牙齒咬得更緊了,疼得我全身都是冷汗,度秒如年的煎熬中,每分每秒我都在記錄這場手術,由于用力過猛,拼好的骨頭又被擠散了、斷了。
這一刻我心灰意冷,真的希望能死在手術臺上,就不用受這種苦了,就不用受這種罪了。我的呼吸隨著疼痛感,越來越急促,我終于知道為什么要給我一個氧氣罩了,這種小手術還要氧氣嗎?我這么年輕還需要氧氣嗎?太小看我了,現(xiàn)在每分每秒的疼痛中,我明白是我小看了它。
“看到沒有,我親自給你示范了千萬不能用力過猛,不要以為任何東西都可以大力出奇跡,你們要記住這種情況。力氣解決不了問題,如果靠力氣吃飯的話,做什么醫(yī)生,去工地搬磚好了,掙得和醫(yī)生差不多,但是比醫(yī)生壓力小多了。你們從頭好好看一次怎么拼碎骨的。”說完就開始仔細拼接,拼了以后。
就開始按骨頭,怎么按都感覺高了一些,醫(yī)生也感覺奇怪,之前沒有這種現(xiàn)象?。≌G闆r沒有這么難壓,是不是那里卡住了。
“我肏真疼,你們這群醫(yī)生,我跟你們有不共戴天之仇。”我怒火已經壓制不住了,疼得我牙齒咬的都發(fā)麻了,每按我一下,我的骨頭就鉆心徹骨的疼一次,關鍵這個手術時間還這么長。
我如果有力氣起來,我一定從手術臺上逃走,又渴又餓,是我根本無力逃脫。我寧愿這輩子都不彈吉他也要逃,實在是太疼了。醫(yī)生發(fā)現(xiàn)骨頭好像放反了,把骨頭拿出來。疼得我的氧氣面罩都從我猙獰的臉上滑落,我想告訴護士我的氧氣掉了,但是因為又渴又餓,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呼吸困難、急促。
之前有力氣的時候,以為自己年輕可以堅持,沒想越來越痛苦,痛苦是一個接一個,我以為度過一個痛苦,就過去了,當我向第一個痛苦妥協(xié)的時候,另一個更難受的痛苦會向你走來,而到最后你只能被動接受,以至于無力反抗。在手術臺上的我就是這樣,以為麻醉沒打好,不要緊,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這根本就是地獄啊,是噩夢?。?p> 我大口喘著粗氣,氧氣罩已經掉落,難以呼吸,感覺呼吸不到氧氣,心率飆升,吸氣頻率越來越高。
醫(yī)生把骨頭反過來用力一壓,我牙齒一咬,呼吸停止,來感受疼痛,緩一口氣之后,繼續(xù)大口吸氣。上下牙齒貼得死死的,根本不敢松開,疼??!
壓下去了,一點也不高,看來還是很好裝了。
醫(yī)生看了看時間,不早了就自己來裝鋼板,我很來了,又餓、又渴、又困。但是疼痛感使我時刻保持清醒,醫(yī)生的拿來了電鉆,嘶~的聲音,電鉆在我的骨頭上穿過。我全身大汗淋漓,咬緊牙關,等著數(shù)著螺絲的絲口,一圈又一圈的忍受著。
一個數(shù)完,數(shù)另一個,明明很困,卻怎么都睡不著。接連數(shù)了六顆螺絲,每一顆都記憶深刻,工地上最少擰了上萬個螺絲了,從來沒有一顆螺絲能讓我像今天這么映像深刻,抬了無數(shù)快鋼板,也沒有一塊能像今天這么記憶深刻。
咬緊的牙關終于可以松開了,螺絲上完了以后,就等縫合了,手術就算完成了了,縫合的時候,沒什么感覺,肉是麻的,骨頭并沒有,骨頭的每一次知覺,都與心連接,是全知全覺的。
縫合一點開頭以后,主任醫(yī)師有把任務交給了實習醫(yī)生。實習醫(yī)生邊縫邊拉直,拉直再縫反反復復,醫(yī)生想多走幾道針,這樣縫起來更快。發(fā)現(xiàn)后面的線拉不動,他用力拉,用力拉,線斷了。
我已經被他們玩的精疲力盡,不想說話,根本說不出,不想理他們,無能為力。封針已經沒有之前那么疼了,不之前接骨頭舒服多了。
我累得眼睛都睜不開了,疼累的。喉嚨里渴得冒火,根本都沒有喝水的心思,餓得連飯都不想吃了。躺在床上,我被推出手術室,母親和后父在外面等候,我極力想睜開眼睛看看他們,卻怎么也睜不開,只想著:“感謝醫(yī)生,以后能彈吉他了,感謝現(xiàn)代醫(yī)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