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吃過一頓飽飽的早飯,遙清和翊明就出發(fā)了,兩人身上除了背的包還有用繩子穿了的零零碎碎的雨具和衣物。
連續(xù)半個月不曾下雨,路倒是不難走,只是翊明這是第一次下山,所以只得由遙清牽著走,這一牽,兩人之間好不容易平緩的氣氛又變的微妙了起來。
起先是她牽著他,后來變成了他攥緊了她的手,兩個人就這么手牽著手,一直到了山下。
“師兄,等等?!边b清忽然在離城門不遠的地方停住。
“怎么了?”
“師父交代我,進城之前要給你帶上白紗斗笠。”
“戴斗笠?”他心下疑惑,猜測應當是師父怕他被人認出來。
“嗯,來吧。”她從背上解下斗笠,輕柔地為他系上,他閉上眼,感受著她近在咫尺的氣息。
她系好帶子,遮住眼睛的翊明看起來平添幾分神秘,她默默看著他,目光掃及露在外面的鼻梁和嘴唇,他是她看過最好看的人,也是她從小到大認識的對她最溫柔的男生。
“好啦,我們走吧,已經(jīng)到了城門口了?!?p> 翊明點點頭,黑色的紗料隨著微風輕輕飄動,一開始他是要求跟在遙清后面跟隨她的,他試探著邁出一步,又試探著邁出第二步,即便前邊都是平地,但對地形絲毫不熟悉的他還是走的異常艱辛。
“師妹,你可以挽著我嗎?”翊明這一開口,讓遙清一愣。
“嗯?嗯。”遙清臉上泛著不自然的紅暈。
“城中人多口雜,容易引人注目,你挽著我終究還是方便些。”想了想他又補了一句。
他說得對,無論是用棍子探路還是用絲帶互相牽著,都容易被人指指點點,而他又是個心思敏感的,最不喜歡的就是被人區(qū)別對待。
“好?!彼掏痰耐炱鹚母觳玻麄兩砀呦嗯?,即便是挽住胳膊也不會有不適感。
城中依舊是喧鬧無比,城中的小販吆喝聲不絕于耳,遙清許久不曾下山,難免就多貪戀了幾眼小攤上稀奇古怪的東西。
“這位夫人,要不要給您和您家夫君買一對兒鴛鴦枕?小的這些枕可都是上等貨?!币幻∝溈粗b清好奇的目光流連于他的鴛鴦枕上,趕緊抓住機會上前推銷。
“我?”遙清沒反應過來他叫“夫人”是在叫她。
“沒錯,就是您吶?!毙∝湡崆檠笠绲哪樕蠋缀跻Τ龌▉怼?p> 叫她夫人,那夫君豈不是翊明?她倒吸一口涼氣,剛剛平靜下來的臉色又紅了。
而這種誤會,則是翊明一早就算計好的,也是他最想聽到的。
“不必了?!鼻謇涞穆曇魪亩敷蚁聜鞒?,讓原本想要辯解的遙清,瞬間說不出話。
“哎?您夫人可是看了許久我這對兒鴛鴦枕?!毙∝滈_始滔滔不絕講起了這鴛鴦枕的好。
“家里還有許多對兒,不必再添新的了?!闭f著翊明故意厲聲對遙清道:“還不快走!”
她便在心里嘆了口氣,做委屈狀:“是?!痹鞠胫f“是,夫君。”可那兩字到了嘴邊,偏偏就是說不出口,斗笠下的人一笑,就由遙清挽著繼續(xù)朝前走了。
“嘖,真是摳門兒,白白浪費了這么漂亮的小娘子,換做我,要星星我都不會給月亮?!毙∝湻薹蘅粗麄兊谋秤?,撇了撇嘴。
“師妹,你,不要生師兄的氣?!敝钡匠隽顺牵疵鞑庞珠_口說話。
“沒有沒有,師兄也是為了幫我解圍嘛?!边b清笑笑。
“嗯,這月清山本就在北周邊界,我們再走些路就能到達高齊了?!彼Z氣平淡,但提及高齊,心里還是籠上一層陰影。
當夜晚降臨的時候,往日燈火零星的駱府今日卻亮堂了起來。
“恭迎喬爺!”駱喬一身深藍色武衫,站在院中主屋前,手里拿著他近日喜歡的一支玉笛,不停地敲打著手心,他掃視著堂下站著的一眾烏泱泱的人,一副睥睨眾生的神態(tài)。
今天是翊明和遙清下山歷練的日子,也是他駱喬回府的日子,三年里,他近乎銷聲匿跡,江湖上也沒有羅剎堂行動的影子,傳言這三年駱喬被駱剎帶著去了他處,武功大增,而他手中的笛子,便是他與人廝殺比武的戰(zhàn)利品之一。
駱喬身上的煞氣遠比三年前要濃的多,眼睛黑如深潭,令人看不見底,臉上也不知怎得有了一道觸目驚心的傷疤,看著猙獰無比。
“老八呢?”駱喬用指腹輕輕劃過笛子,似是隨意開口般。
駱喬隨意性的一問,眼前的漢子卻不敢隨意回答,他的這位喬爺,比起三年前走時,氣場變了太多,他壓下緊張,戰(zhàn)戰(zhàn)兢兢回道:“回喬爺,我們前些日子得了消息您要回來,就派老八和老五去給您找些樂子?!?p> “嗯,懂事,”駱喬輕笑,“只劍門那邊兒有什么動靜?”
“只劍門今日有兩名弟子下山?!?p> “就這?他們哪一日沒有弟子下山?”駱喬有些不耐。
“這次不一樣,”那漢子慌忙解釋:“這次下山的是不迷的兩個小徒弟,其中一個是您當初帶回來那個姑娘?!?p> “哦?她?她還敢下山?”駱喬又笑了,看來是肩膀好的太快了,“那另一個呢?”
“另一個倒沒什么特別的,只不過是個瞎子?!?p> “瞎子?嘁,一個瞎子一個女人居然敢離開那老東西的庇護,看來是我羅剎堂沉寂太久了?!?p> “我們的人一直跟著的,要不然明日把那兩人抓過來?”漢子捉摸不定駱喬的心思。
“不急,看看他們究竟想做什么?!闭f完他將玉笛從手中橫過來斜插在腰后,“老八老五回來沒有?”
原來主子是心急了,那漢子急忙道:“一炷香之后,準回來,熱水已經(jīng)燒好了,就在后院,隨時等著喬爺?shù)?!?p> “嗯。”駱喬應了一聲,悠哉走向后院,那漢子待駱喬走后松了一口氣,剛剛他生怕自己一個不慎伺候不好這位爺。
“師妹,醒醒了,該趕路了?!币淮笤?,露宿野外的兩人里,翊明率先醒來,遙清就在他旁邊睡下的,所以他一抬手就可以推到她。
“嗯...”遙清伸了個懶腰,慢慢從地上爬起來,這是她從小到大第一次露宿街頭,除了一開始害怕有蛇蟲猛獸出沒,其它的,倒也真沒什么。
這個時候,火堆和驅(qū)蚊草就起到了重要作用,因而兩人后半夜睡得還算安穩(wěn)。
只是一大早就要繼續(xù)趕路了,兩人迅速吃完昨日在城中買的干糧,就匆匆忙忙上路了。
接連一兩日一切看起來都很順利,比如因為平時鍛煉到位,現(xiàn)在連日趕路就不費力,比如租住的客房都價錢實惠又舒適,還有熱水澡可以洗,再比如他們很幸運地坐到了特價船,穿過了隔開北周和高齊的那條寬寬的河。
駱府,一叢竹子后,站著一個吹笛子的人,他懶懶地靠在亭柱上,半條腿盤起,對著滿池墨柳錦鯉吹奏著小調(diào)兒。
一名綠衣男子恭敬立在他身后,似有事稟告,又不敢貿(mào)然打斷他。
他早已注意到了他,但一曲未完,他沒興趣停。
“說吧,怎么樣了?”他轉(zhuǎn)過頭,看著眼前男子緊張的神色,嘴角揚起弧度,他很喜歡這種不怒自威,讓人望而生畏的感覺。
“沒什么特別的,屬下已經(jīng)按照您安排的,事先幫他們安排好了一切,哦對了,其中那女子每到一個地方,都要去別坊看看?!?p> “嗯?她不是會制毒么?去別坊倒也不算稀奇?!?p> “可探子回報說,她去別坊都是去找一些奇怪的東西,一些普通地方都不會有的東西?!彼麆傄徽f完,抬頭就瞥見了駱喬那不善的眼神,不敢賣關子,連忙繼續(xù)道:“比如毒蛇和它的新蛻,比如蝎子和蜘蛛的血..”那男子皺了皺眉,繼續(xù)道:“反正就是些毒物,而且都是只有齊地有,很不常見的毒物?!?p> “哦?只有齊地有,怪不得他們要來高齊,繼續(xù)盯著吧,把老五和老四叫來。”
“是。”那男子應聲退下,不一會兒又來了一胖一瘦兩個男人。
“喬爺!”兩人齊齊行禮。
“嗯。”駱喬應了一聲,“之前讓你們找人下玄紋散的事情,怎么樣了?”
“回喬爺,早已辦妥,現(xiàn)在那女子的毒已經(jīng)被不迷那女弟子解了?!?p> “解的方子和我們要的一樣么?”
“是一樣的?!?p> “好,那女子,莫怠慢了她,過段時間要用到的,現(xiàn)在你們?nèi)ズ屠习艘黄鸨O(jiān)視那兩個只劍門的弟子,不過你們的任務在于了解清楚他們到底想要的是什么毒物?!?p> “是?!?p> 駱喬抓起手邊袋子里的魚食,撒了一把在池中,“這么多稀奇的東西做出來的東西,想必也非同凡響吧,那我就多謝你幫我制毒咯。”他冷笑一聲。

梅影篩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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