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她剛一過小門,正要進樓,一抬頭就看見樓梯口站著的少年,偏廳中的蠟燭沒有點上幾支,所以光線不算很亮,搖曳燭光里,雙目上覆著青緞的臉龐籠罩著一層光暈,原本很有棱角的輪廓此時也柔和了幾分。
“師兄!你怎么出來了?”她盡量放輕腳步,壓低聲音,快速到他跟前。
“你怎么去了這么久!”語氣除了嚴厲質(zhì)問,還有十分的焦急,這是他第一次語氣如此生硬地對她。
“我!”突然被訓斥的遙清有些委屈,可又說不出什么辯解的話,只得弱弱地回了一句:“先回屋再說?!?p> 二人剛到翊明房間門口,遙清就被翊明帶進了屋子,不等她辯解。
“傷到哪里沒有?”
“沒...”
“怎么去了那么久?”
“還....還好吧,不算太久...”
“還不久?”
“額,大概是,那婆婆在屋子里收拾耽擱的時間長了些?!?p> “下次不會再允許你單獨行動了?!?p> “嗯?為什么?我這不是沒有事嗎?”
“不行,太讓人擔心,你不會武功,萬一出點什么事,你讓我!”他激動的語氣突然頓住,“你讓我怎么和師父交代!”
“.....哦,我知道錯了?!北挥柍獾倪b清有些蔫,聲音懨懨的,怎么說也算是從小嬌生慣養(yǎng)出來的,這三年里也沒經(jīng)歷什么嚴加管教,現(xiàn)在冷不丁被人訓斥,還是被喜歡的人訓斥,遙清有些生氣也有些郁悶。
她郁悶的點當然不在于自己的能力被忽視,她也知道自己剛剛有多危險,但真正讓她郁悶的是翊明那嚴厲的辭色。
他一向是溫柔的,就算偶爾會嚴肅認真說教自己,也都絕對沒有今晚這么厲害。
“.....”聽她聲音不對,翊明倒沒了剛剛囂張的氣焰,想說些什么緩和氣氛,卻不知道怎么開口。
遙清正生氣,自然也沒有閑心去看翊明是什么表情,只不咸不淡的甩了一句:“我困了,去睡了?!闭f完就推門而去。
房間里只剩下他自己,他后退幾步,坐在床邊,開始回想剛剛的事情。
師妹一定是生氣了,聽語氣就知道了。
可他真的只是太著急了,她當然不會知道,自己剛剛在房間里,等的如熱鍋上的螞蟻,越等越后悔放她一個人出去,怎么就一時糊涂,聽了她的話,讓她一個不會武功的姑娘去對付兩個大男人呢!
一直到他在樓梯口聽見她的聲音,才放心下來。
現(xiàn)在,他越發(fā)覺得自己不該對師妹發(fā)那么大的脾氣,他脫掉衣服,開始在床板上翻來覆去的烙餅,思索著明天怎么把師妹哄好,畢竟這幾年,他沒見過師妹生氣,他幼時,也不曾哄過別人。
翊明這邊在烙餅,遙清也是一樣。
“什么態(tài)度!”她氣的抓緊了被子,蒙過頭頂,又覺得渾身都在冒火,熱得很,悶在被窩里,空氣好像不太夠用,就又掀開被子,死盯著床頂?shù)牟肌?p> “哼!”她翻身,把被子蓋好,剛要睡覺,腦中又浮現(xiàn)剛剛的批評,于是她再次抱怨一聲又翻了個身。
兩人各自熬了半宿,就導致第二天統(tǒng)統(tǒng)起晚。
遙清睡到了上午十一點,沒錯,當她看表的時候,都震驚了,她推開門,去叫小二要熱水,習慣性的看向右手邊翊明的房間。
“嗯?竟然是關著門的?”她想去看看,但強烈的自尊心攔住了她的腳步。
“哼,誰管你!”然后她別過頭,轉(zhuǎn)身去叫熱水,隨后打開了房門,又回到了自己屋子里坐著等熱水。
誰知那抬著熱水的店小二剛從遙清房中出去,就對著翊明房間方向喊了一句:“您有什么吩咐?”
遙清心知定是翊明出來了,她趕緊跑去,把打開的門關好,翊明原已快走到遙清門口,結果就聽見冷不丁的關門聲。
師妹不想見我,他有些沮喪的想。
“小二哥,來些熱水,再加兩小屜包子,兩碗粥,我和這房間的姑娘每人一屜包子,一碗粥?!?p> “好嘞,您等著?!?p> 遙清在屋子里聽的真切,但仍舊沒有開門。
不一會兒那小二就帶著另一個伙計端了東西來了。
“呦,這位公子,我給您端進去?!?p> 翊明點點頭,“勞駕?!?p> “對了,您二位是外地人吧,今晚我們這兒有清酒會,都是有彩頭的,若是好喝兩口的,可以去玩玩,嘿嘿,挺熱鬧的?!?p> 遙清的耳朵已經(jīng)精準無比的捕捉到了清酒會這三個字,整個人都精神了起來。
“嗯,我會去的?!瘪疵鞫Y貌的回答。
嘁,就你?遙清心里腹誹,且不說你自己找不找得到路,就算你到了,就你那酒量,連我都拼不過。
“姑娘,隔壁公子送您的包子。”那店小二眼尖的很,早就察覺遙清突然關門是因為隔壁的公子,又想起來之前是兩人一起來的,關系看似很親密,想必是鬧別扭了。
遙清應了一聲打開門,卻不僅僅在門前看見了店小二,還看見了翊明。
店小二看著遙清錯愕的神情,暗自一笑,補充道:“二位慢用,晚上的酒會很不錯呦!”
翊明自然明白小二的提點,“嗯,多謝。”
遙清瞄了一眼眼前互相暗示的兩人,迅速出手奪過餐盤,然后就要關門。
翊明聽見門響,趕緊一手撐住門。
“師妹,師妹我...”翊明張口欲言又止,遙清也不搭理他,仍舊意圖把門關上。
遙清力氣沒他大,推不過他,索性沒好氣的“哼”一聲,放棄了關門。
翊明感受到門后脫力,趕緊將其房門大開,一臉乖巧的尾隨遙清進屋。
遙清自顧自坐在椅子上,也不理他,開始吃包子,翊明則繼續(xù)乖巧的站在一旁候著,不言不語。
雖然他看不見,但他站在身后,遙清就是莫名覺得背后有雙眼睛盯著自己,包子只吃了幾口,就覺得吃不下去。
她端起碗,喝了一口粥,掃了一眼翊明,隨后又碰巧看見了門外走過的小二,只見小二用看“悍婦”的眼神看著自己,又用充滿同情的目光看著翊明。
遙清:....
算了,畢竟是師兄,還是給個臺階吧。
她放下粥碗,“師兄,你不吃嗎?把你的包子也端過來一起吧。”其實這句話,她語氣生硬,聲線也毫無起伏,猶如毫無感情念臺詞又如敷衍了事。
但翊明卻如得了特赦令一般,趕緊小跑著,回到自己房里端餐盤去了。
他剛出門口,遙清就無奈地嘆口氣放下碗筷,也出了門。
“我來?!彼龜堖^翊明剛要摸索著端起的餐盤,也不多說什么,徑直端著餐盤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身后翊明先是短暫怔愣,隨后嘴角不由揚起,然后就緊跟其后。
她將餐盤放在桌子上,手拍了拍凳子,示意他坐下。
整個吃飯的全程,二人都再沒說過一句話,皆是小心翼翼喝著粥,咬著包子,直到吃完,翊明才將將開口道:“師妹,今晚?!?p> 遙清放下碗,開始聽他說話。
但這一放下碗讓翊明更加緊張,“今晚,剛剛,額,店家說,晚上有一個清酒會,蠻熱鬧的,人很多,你...”
翊明停了停,而遙清沒有接話,繼續(xù)等他說完。
“你想不想去?”隔了幾秒,見遙清沒有回答,他又補充道:“我們可以順便打聽消息,畢竟,畢竟那烏面很難得...”
“哦,好。”她繃著聲線,盡量不暴露自己其實十分想去的事實。
“嗯,那晚上我來....”話未說完,就被遙清打斷道:“我去找你?!?p> “...嗯。”翊明心里稍稍舒緩了些,師妹這大概就是原諒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