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能亂性,它像一把鑰匙,輕易打開藏在心底的欲望。有些欲望乃生平渴求,日日所念,有些藏的太深連自己都騙過去。
酒也能放大人的五感,趙硯蘇醉眼朦朧,她真美,如夢似幻,哭得樣子更美,梨花一枝春帶雨,勾得人想要欺負她,蹂躪她……
借著酒意,趙硯蘇隱藏在心底對甘棠的欲望爆發(fā)出來,不管身在李初府中不管身下的人如何掙扎,按住她的手扯她衣服。甘棠哪有力氣與他抗爭,男女間力量懸殊在此刻體現出差距,被他輕易壓倒在身下,掙扎不過,絕望的流淚:“難道你也要欺侮我至此嗎?”
身上的人停下動作,離得近,甘棠身上濃郁的沉水香蓋住他身上的酒味,趙硯蘇頓時酒醒一半,他在做什么!慌忙從她身上爬起,看也不看躺在地上的甘棠,落荒而逃!
冰冷的地磚冷不過甘棠的心,十八年歲月,苦楚在這兩月嘗盡,她想起她死去阿爹常對她說的話,人來這世上便是受苦的!一年前她在做什么?她是她夫君心愛的妻子,來麗都沒有想起過他幾次,今日他的臉異常清晰的出現在眼前。
甘棠現在體會到大少奶奶為何那樣執(zhí)著讓她過自己的小日子,為何提醒自己遠離趙硯蘇,原來,權勢如此丑惡,她一定是被惡心透了才會堅定的讓自己嫁給孫玉,一切都晚了,那樣的日子是奢念,再也回不去。
從地上站起,甘棠拍拍衣服,整理好被他扯斷的裙帶,面無表情地走向李初的臥房。
推開門,他坐在榻上并未就寢,榻下不見梁富貴身影,甘棠濕了熱毛巾替他凈手。
“他沒收你?”語氣平穩(wěn)一絲酒意不帶,甘棠垂首替他認真擦拭指縫,重新換過巾子替他凈臉被他按住手:“回答!”
展顏輕笑,甘棠道:“若真是收用奴婢,哪有這樣快,他不敢!”“你在替他說話?”李初不信。抽出手擦干凈他嘴角的酒漬,沿著嘴唇四周柔柔擦拭,神態(tài)認真像母親為心愛的小兒喂飯后擦嘴,許是她的表情過于溫柔,李初沒逼她。
他的母妃乃四妃之首,位子不低出身卻最卑微,是宮女身份,因性子溫柔,善解人意最為他父皇喜愛,可他父皇不喜歡他,因為他是宮女之子。老三的母妃是太傅獨女,即便性格乖張,沒有他母妃溫柔更沒他母妃美麗,父皇卻最寵愛老三,因為他血統(tǒng)高貴。
溫柔體貼的女人很多,家世高出身好,血統(tǒng)高貴的女人寥寥無幾藏在高門大戶的深宅里。他娶了深宅里的女人,他的王妃,宰輔家的嫡長女,但有什么用,他被困在宮里時她竟串通她爹打算投靠老三,可憐她為他生的世子,一并隨她死在王府里。
她從未這樣伺候過他,從未這樣溫柔的對待過他,她只會不停的拿著自己和老三比,老三如何比得上自己!他四處征戰(zhàn)時,他們在做什么,他們陪他父皇在宮宴上與眾大臣飲酒作樂,歌舞升平!
將她提坐在腿上,李初問她:“你夫君對你好嗎?”突然提起孫玉,甘棠不知道怎么回答才能讓他滿意,他是否開始介意她嫁過人?察覺她的緊張,李初安慰她:“只是聊天,莫要緊張!”下巴蹭亂她發(fā)髻,甘棠一字一句斟酌:“他待我很好。”
“成親多久?”“認識三年,成親三日,回門時跟著大少奶奶回麗都,遇到韃子就被留在城里。”“喜歡趙硯蘇嗎?”心中震驚,甘棠穩(wěn)穩(wěn)心神答他:“殿下,他是民女主子,娶了尚書家的小姐做夫人,夫人為趙大人生個小公子叫來來,民女怎敢愛慕大人?”
“哦,是不敢?”甘棠忙答:“也不會,民女有夫君。”“日后不要自稱民女,改稱臣妾吧,扶我歇息,我累了!”扶他上床躺睡下后,甘棠聽見自己心跳怦怦作響。
徐媚娘知道甘棠成為李初侍妾已是兩月后的事,昏昏沉沉近三個月才能下床,錢有德生怕她又被刺激,沒想到她聽見僅凄惶一笑:“果真算命的說我命硬,無兒無女無家人,孤獨終老的命,你看趙硯桑娶我后戰(zhàn)死,嫁給他五年,一兒半女未給他留下,偏他不肯納妾,斷了香火。我爹,大老爺都沒了,甘棠為著我給那個懦夫做奴婢,那個懦夫,不是護著他,硯桑怎么會死!我徐媚娘此生最對不起的人便是硯?!蓖虏豢盎厥?,錢有德任她在懷里哭個痛快,能哭就好,哭過事情便過去了!
韃子糟蹋村鎮(zhèn),麗都城外方圓百里的難民無家可歸,三三兩兩跟在趙硯蘇軍隊后面想要進城,難民越聚越多,趙硯蘇索性大開城門允許難民進來收留他們。徐媚娘身體好透,錢有德領著趙硯蘇悄悄去河北的田莊取來藏著的糧,沿途路上全是他的畫像,朝廷懸賞一千兩白銀取他首級。
貼著胡子的趙硯蘇坐在馬車里對趕車的錢有德說:“錢管事,軍中缺錢,不知錢管事可愿入我麾下替我做些采買交易之事,不瞞你說,殿下允我偷偷販些私鹽用作軍中貼補,否則將士們吃飯穿衣哪里來得銀子,你也看到,到處都是我的畫像,如今出去辦事不大方便!”“三公子客氣,我本是趙府管家,公子有事吩咐就是,只其中要領細細與我說來,莫讓我耽誤事才是!”
趙硯蘇見他答應,附耳告訴他下個集鎮(zhèn)他們接頭的地方在哪,暗號是什么,錢有德一一記下。
此趟收獲頗豐,李朝雖內外皆亂,百姓苦不堪言,可日子還要過,販一趟私鹽管軍中半年糧草,加上糧莊一千石糧食,軍中將士士氣大增,糧食就是底氣啊,打仗為了什么,不就為了能吃飽穿暖?就算戰(zhàn)死沙場,也要做個飽死鬼不是!
連帶城中逃難來的難民每日也能分得一些糧食,熬些稀粥勉強飽肚,有些人出去找走散的親人,找到便帶回城內。
城中百姓從數十人增至百人、數百人,趙硯蘇命手下將他們編號,年壯的充入軍中,年老的留著幫忙開墾城外荒地,女子挑選幾名姿色勉強入眼的帶去給梁富貴掌眼,調教調教留在都府做個粗使丫鬟。
趁錢有德出去辦事,徐媚娘帶著彩云闖進都府:“跟李初說,我要見他!”梁富貴正在院中調教奴婢,他是跟在王府幾十年的老人,眼前這位三十多歲的婦人和他們家殿下什么關系他還是清楚的,不好耽誤,轉身穿過長廊去稟告李初。
書房里,替李初磨墨的甘棠聽徐媚娘就在府中,研磨的手短暫停頓一下繼續(xù)畫圈。李初算好她會來,揮手讓甘棠退下,吩咐梁富貴請徐媚娘進來。
三步并兩步超過帶路的梁富貴,徐媚娘一腳踢開書房門,跟在她身后的梁富貴撲通跪在當中:“王爺贖罪,奴才攔不住徐夫人……”示意他退下,李初并不生氣,梁富貴抖抖索索退出房間帶上門,徐媚娘嘲諷道:“都被趕出京了還擺什么架子,把我的人還我!”李初笑笑:“你的人?誰是你的人?”徐媚娘見不慣他這德行,強忍怒火道:“甘棠!”“她已被我收用,不能還你?!眱?yōu)雅地端起茶盅,李初拒絕。“你這個禽獸,你年紀都能做她爹,怎么下得了手!”
李初這下真笑了:“一枝梨花壓海棠是為美談,況我四十未到,春秋正盛,她與我很合適?!毙烀哪锉凰臒o恥氣笑:“好,我糧莊上帶回一千石糧食不夠換她嗎?”
李初走出書案,站在她身前誠懇的望著她:“媚娘,我受了很嚴重的傷,夜不能寐,此女血熱,每晚唯有她在側我才勉強睡會,老三與我勢必會有一戰(zhàn),我戰(zhàn)死,老三會放過你們嗎?你別忘了,趙府是如何被滅門,你忍心她隨我一道死嗎?”
徐媚娘閉嘴,她不能替她做主生死,她也不是從前那個呼風喚雨大都督女兒,她爹死后,活著時留給她的暗衛(wèi)只剩一個,還被她趕跑,如今她也是寄人籬下茍延殘喘,自己看不起他又怎樣,確實如他所說,他敗他們都得跟著他死人活著才有念想,才能去做想做的事。
徐媚娘有些心灰意懶,對他道:“看在硯桑一命換你一命的份上,對她好一點,她與我女兒無異,莫要虐待她。”不愿讓他看到自己的眼淚,徐媚娘沖出書房。躲在里間偷聽的甘棠淚流滿面,這就是大少奶奶,除了她,還會有誰心疼她,特意跑來只為替她說兩句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