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剛夏收不久,他不缺錢糧養(yǎng)民,而且此時他還在燕趙之地四處搜刮錢糧人丁,與其讓他逃了沒影,還不如繼續(xù)讓他在并州待著,替遭受了重創(chuàng)的大趙國擋住鮮卑人南下腳步。”
王猛說道:“今次枋頭苻家遭受了重創(chuàng),未來苻家還能不能取大趙國而代之?損失了半數(shù)人丁的枋頭,還能不能成為這個時空的大勢所趨?”
“我也不敢肯定,但只要將石虎的兒子們分開,讓聚在石虎身邊的胡兵散出去些,枋頭依然在大趙國朝堂一家獨大?!?p> “石虎的那些兒子們沒一個是好種,必是竭力搜刮民財,竭力增加手中實力,各州……哀鴻遍野,此時,苻家卻施民以仁、待民以慈,就會與此時那混蛋一般,枋頭不是被困在一地的那個混蛋,借助石虎的威望,實力會成倍、十倍增長,原本二十萬胡人的枋頭,數(shù)年后,會有五十萬、百萬忠勇之人!”
“天下大勢依然如故!”
李菟身體莫名顫抖,一股寒意襲上心頭,癡癡呆呆看著他因激動而緋紅的小臉。
“你……你知道……知道會死多少……多少人……”
“死?”
王猛一陣疑惑。
“難道你還沒明白?對于你我來說,他們只是一串數(shù)字,這個時空若未發(fā)生改變,你我終究是要回去的,可若真的被那混蛋改變了,你我也要與他一般,與這個時代人一般,終究是要死在這里的!”
“你我因那混蛋被流放到這里,難道你不想回去?”
……
看著又一次猶豫不決的李菟,王猛好死不死又一臉陰狠猙獰。
“放心,欺辱你的那些混蛋,我會千百倍的還給他們,還給他們的家人,這些螻蟻垃圾敢羞辱你,我會讓他們……哪怕去了地獄,也會帶著無窮無盡恐懼前往!”
王猛臉上猙獰讓人無法相信,本是天真無邪俊俏少年,怎么會有如此可怖神情。
李菟正要大怒,見他如此咬牙切齒仇恨神情……緩緩點頭。
“你是正使,聽……你的?!?p> 王猛張了張嘴,想起曾經甜蜜,想要勸慰,又深深一嘆,知道她……終究受了虎牙衛(wèi)的影響。
兩人坐在臺階上,癡癡呆呆看著空無一人的殿前廣場,直到一小沙彌前來,王猛才起身露出笑臉,雙手合十向她微躬唱了聲佛號。
“阿彌陀佛。”
看著他躬身合十,李菟面無一絲表情,看著他跟著小沙彌離去,沒有任何神情,直到只剩下了她自己,臉上露出莫名失落……
石虎病了,頭裹抹額,鄭櫻桃在一旁默默服侍……
“唉……”
“果如那小子所言,一馬平川無險可守,僅一些跳蚤身居壺口、十八盤嶺,擁兵數(shù)十萬的老子就是無可奈何。”
鄭櫻桃端起藥碗,說道:“大王心有不甘,再遣大軍圍剿就是了,又何須如此自個唉聲嘆氣?”
石虎正要喝了湯藥,心下有氣,恨恨將藥碗摔在床頭桌案上,指著一旁站著的董從云。
“將那混賬信件拿來!”
董從云不敢忤逆,忙從桌案上取過信件,石虎一把搶過,又恨恨摔在錦被上。
“你自個看看,看看那混賬是咋說的?!”
“老子奪回壺口、十八盤嶺,他就帶著人跑去天門關,老子奪天門關,他會再跑去雁門關,雁門奪了呢,他就跑去代北草原,把并州人全都帶去草原!”
“混賬!”
石虎氣的臉腮鼓鼓,又一次拿起信件恨恨摔在錦被。
“并州五萬戶,幾十萬人全跑了,老子怎么守并州?老子一退,那混賬又跑了回來!”
“咋辦?”
“他是乞活軍,當年,該死的司馬騰帶著一群乞兒亂跑,司馬騰死了,李鄆降了,陳川降了,祖約降了……可這么多年,還有他娘地乞活軍亂竄,現(xiàn)在倒好,混賬小子又要帶著并州所有人亂竄!”
“呼呼……”
“氣死老子了,也怪不得幺兒將他送去族地,太他娘地氣人了!”
“呼呼……”
“氣死了老子……”
“混賬東西咋說的?老子與他死磕到底,燕北的鮮卑人南下,一馬平川的燕趙之地,與混賬小子一般,就不再是混賬小子捅那枋頭屁股,而是捅了老子的屁股!”
“不止鮮卑人趁機捅老子,江東健康,西涼張氏,全他娘地來捅老子!”
“娘地,可是憋死了老子……”
“呼呼……”
“氣死了老子,氣死了老子……”
“遷都!道弘大師說的對,必須遷都洛陽!必須遷入有險可守的洛陽!”
“呼呼……”
“娘地,老子把你小子圍起來,看你還敢不老實不?!”
“呼呼……”
沉重喘息,一再摔砸信件,看著他的惱怒,鄭櫻桃也不敢再相勸,遷都就遷都吧,那混賬小子趴的也太近了些,整日擔驚受怕的,著實沒法子過了安穩(wěn)日子。
董從云心下嘆息,知道遷都之下又要死傷了多少百姓,鄴城遠不如可納百萬人丁的洛陽、長安,僅一個洛陽就能裝下襄國、鄴城和遭了難的枋頭全部人丁,雖也認可了洛陽土地肥沃,承認了王猛嘴里的人丁眾多,但……
鄴城人心惶惶,不僅將要倒霉了的漢民惶恐,胡人同樣心驚膽戰(zhàn),遷都之下,鄴城攢下的家業(yè)也要丟了個干凈,整個鄴城上下,無不是指著上庸公府、鄴城襄城公府大罵。
上庸公府這些日來,就差整個趴在地上大唱《征服》了,可事情還是砸在了頭上,更不會想到陳啟國竟成了司、翼、青、徐、豫、兗、并、秦、雍、幽十州,一太子六王子一般諸侯。
十萬天王禁軍還未正式設立,前后左右中五鎮(zhèn)國十平國將軍歡不歡喜?
太子石宣、三王子石鑒、四王子石苞、五王子石韜、六王子石斌、八王子石琨、九王子石遵七兄弟,七人還爭不爭了太子之位不知道,只知道七人府邸徹夜燈光通明,手下大大小小將勇吵吵嚷嚷著排排坐吃果果。
陳啟國此時正手忙腳亂,正安排抓來的奴隸入并州之事,同時還要訓練七萬老弱步卒,直到大兄石法禮前來,才呆愣愣不明所以。
“石虎大王要遷都?”
“嗯。”
石法禮面色冷淡,像是不愿與他多言一句一般。
陳啟國不甚在意他的不滿,撓頭不解道:“這事兒整得,俺也就吹牛嚇唬嚇唬人而已,怎么就要遷都了呢?”
“……”
“算了,石虎大王也還算不錯,并州給了俺,俺也沒啥可說的了?!?p> 陳啟國看向孫尚香,說道:“傳令大哥、六哥、大力,別再騷擾了燕趙百姓,該回家了?!?p> “諾!”
孫尚香點頭抱拳,石法禮卻突然說道:“天井口、壺口、十八盤嶺、井陘不得再駐兵,河東鹽巴必須恢復供應!”
陳啟國眉頭微皺,搖頭說道:“各關口駐兵是不會撤了,但俺可以答應,各關隘最多駐兵一千應景,河東郡鹽巴恢復供應沒問題,大哥回去與大王說,俺不會沒事惹事,讓他放心就是了?!?p> “放心……你就不是個讓人放心的主!”
石法禮起身,冷臉說道:“記著了,你是你,本國公是上庸公府國公,本國公不是阿爺,沒本事扛下你一再惹出的禍端!”
“自個小心著。”
石法禮起身大步離去,陳啟國一陣沉默,心下暗自嘆息,知道他惹出的事情絕不是哪個隨意敢扛的,身在鄴城更不敢輕易亂言……
看著他一陣沉默,孫尚香猶豫說道:“大郎……石虎真的要遷都洛陽?”
陳啟國想了下,說道:“不知道具體,大兄既然說了,想來是要遷都的,不過……短時間內恐怕不能,畢竟遷都不是件小事,牽扯的事情太多?!?p> “反倒是石虎的兒子們?yōu)楦髦荽淌贰傩找庋炅税 ?p> ……
陳啟國一陣扶額沉思,最終還是深深一嘆。
“太子石宣領司、豫、徐三州,秦州刺史石鑒、幽州刺史石苞、翼州刺史石韜、青州刺史石斌、雍刺史石琨、兗州刺史石遵?!?p> “太子石宣占三州,三王子石鑒、四王子石苞、五王子石韜、六王子石斌、八王子石琨、九王子石遵各占一州,再加上咱們占了并州,共計十州之地……”
孫尚香輕聲說道:“石虎諸子各有野心,縱無野心者,一州增兵數(shù)萬,余者必是聞風而動,石虎不死還罷,一死……天下必亂,因此死傷百姓……”
“砰砰……”
陳啟國一陣沉默,毫無征兆的“砰砰”亂砸桌案,將桌案上筆墨紙硯全部掃落于地,又一腳將小幾踢翻。
“混蛋,這是哪個生兒子沒屁眼的混蛋出的主意?”
“混蛋混蛋混蛋……”
“混蛋——”
仰天暴怒,陳啟國知道,此次看著是他一通快打將石虎打蒙圈了,但羯族本部實力并未損失了多少,損失的也只是枋頭氐族、羌族之人,但他卻重創(chuàng)了石虎威嚴,重創(chuàng)了石趙威嚴,河南之地,石趙十州之地,遠離鄴城偏遠之地民心必異,或許石虎未死之時,就已經無力控制住了河南諸州,控制不了關中之地。
可……
“混蛋……混蛋——”
一想到石虎的兒子分于各州坐鎮(zhèn),隨身必攜帶無數(shù)胡兵鎮(zhèn)壓諸州,為了搜刮錢糧而死漢民,石虎諸子交戰(zhàn)死傷百姓,誰他娘地能知道有多少?
“混蛋……”
“別讓老子知道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