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打雜是最好的偷師（1）

　　杜云軒，年齡約莫三十歲，談吐儒雅，風度翩翩，人稱“少奶殺手”。

　　企業(yè)財務(wù)部女生居多，而能坐到財務(wù)經(jīng)理、財務(wù)總監(jiān)的女士，至少也要30幾歲，其中40歲以上占很大比例，而三四十歲的女士比二十多歲的黃毛丫頭難對付。

　　審計最核心的是要配合，你不配合，連個資料都不提供，怎么審??？

　　不過，只要有杜云軒在，這些問題都不是問題。

　　傳聞，曾有一個企業(yè)的財務(wù)部特難纏，財務(wù)總監(jiān)是個女的，人稱“滅絕師太”，整個財務(wù)部簡直就是一“峨眉派”，所里的注冊會計師都不愿意接手這個項目，最后杜云軒接了。

　　令人奇怪的是，自從杜云軒接手這個項目后，“峨眉派”居然開始轉(zhuǎn)性了，態(tài)度來了個180度大轉(zhuǎn)彎，從以前的抗拒、不配合變得無比積極。從此，杜云軒“少奶殺手”這個名號開始流傳。

　　東方會計師事務(wù)所的主要業(yè)務(wù)有財務(wù)咨詢、審計、驗資、評估、工程造價、內(nèi)控建設(shè)、稅務(wù)鑒定等，很多會計師都有好幾個資格證。小艾剛?cè)ツ莾簩嵙?，所里并沒有對她進行專門培訓；哪個注冊會計師出去做項目，沒有足夠人手時就把她帶上，像她這樣的末級審計助理，所里有四五個，只不過她還未正式畢業(yè)。

　　剛開始，小艾的主要任務(wù)就是打雜，比如按照注冊會計師的要求抽查憑證，抄各種審計工作底稿，主要是各種明細表（分析的主要工作則由注冊會計師自己做），然后就是打印各種報告、復印各種資料，跑跑腿什么的。

　　在這些老師里面，小艾跟其他美女助理一樣，都喜歡跟杜云軒出去，不僅僅因為他長得帥，更因為他脾氣好，從不發(fā)火，而且有問必答，對待新人似乎比其他的老師更有耐心。

　　但是，人不能挑工作，只有工作挑人，“你是革命一塊磚，哪里需要哪里搬”，不是你想跟誰就跟誰的。

　　一天，在審計現(xiàn)場，一位注冊會計師要小艾去找客戶要一份財務(wù)資料。小艾見到客戶后，一字不漏地轉(zhuǎn)述了這位注冊會計師的原話，然后客戶就給了她一份資料。小艾拿回資料后，這位注冊會計師一看，卻說不對，于是又要小艾重新去拿。小艾于是又跑到客戶那里原話復述，然后客戶又給了她一份資料。但小艾把資料拿回來給會計師看，她又說不對。

　　那位注冊會計師強忍著怒火，讓小艾再去要。

　　于是，小艾就這樣兩邊跑，心情一次比一次沉重，客戶的臉色也越來越不好看，最后這個注冊會計師沒發(fā)火，客戶先發(fā)火了，罵道：“還會計師事務(wù)所出來的，連個資料都說不清楚。”

　　小艾聽到這些話，心里特難受，特委屈，不過最傷自尊的還是這一句：“你沒學過會計吧！”

　　那天，她是含著眼淚吃的午飯，一個人躲在角落里，默默地吃著，沒人管她，也沒人理會她！

　　家庭婦女經(jīng)常控訴家庭冷暴力讓人很難受，其實職場冷暴力又何嘗不讓人難受呢？家庭冷暴力，頂多就一個人對你冷暴力而已，而職場冷暴力，則是群體對你冷暴力。

　　那種視而不見，集體忽略的感覺，讓你覺得你根本不配生活在這里。

　　晚上回到住處的時候，小艾心里特別難受，剛好父親打電話過來，她還沒開口應答，就“哇”的一聲先哭起來了。

　　艾明華拿著電話，聽著女兒前言不搭后語的敘述，心里也挺難受，甚至差點脫口而出：“你回來吧，爸爸養(yǎng)你！”

　　但他還是忍住了，磨難是每個人都必須經(jīng)歷的，這點委屈又算什么了，以后的路還長著了。而且人會夸大當前的苦難，很多時候，一個當時看起來天大的事情，但是十年二十年后，你再看，這又算什么呢？

　　艾明華想起自己母親早逝，小時候唯一的愿望就是想再看母親一眼，每當聽別人說母親當年打著洋布小花傘，走在田野上有多漂亮的時候，自己就特難受。而且母親很有才華，會讀書，會寫字，艾明華總想著，要是母親在世，自己是不是就會少很多磨難。小時候，每當自己很苦很苦，撐不下去的時候，就會很想很想母親！可是現(xiàn)在不也過來了嗎？沒有母親，自己不也長大了嗎？娶了自己喜歡的老婆，生了可愛的孩子，而且孩子現(xiàn)在也都長大了。如果自己不努力，不勤奮，就算母親在世，也不可能護自己一輩子周全！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想到這里，他清了清嗓子，安慰道：“你想多了，其實他們根本沒有這個意思，他們只是太忙了，沒有時間關(guān)注你，就像小時候，爸爸很忙的時候，也顧不上你?！?p>　　“不是，我覺得他們都不喜歡我，而且很討厭我，看不起我！”

　　“如果你想讓別人很喜歡你，那你得非常非常努力，讓自己在他們心目中獨一無二、無可替代。爸爸當年在公社做出納，雖然只是個出納，但是爸爸很努力，因為這個職位很多人都可以做，領(lǐng)導有的是親戚。所以爸爸做出納的同時還會做其他的，比如爸爸學會了開車、修車，爸爸管理各種固定資產(chǎn)，甚至連那些農(nóng)機設(shè)備壞了我都能修。最后，會計都換了好幾輪，我這個出納始終都沒換，甚至有一段時間，都沒會計了。但是為了避嫌，我還是催促領(lǐng)導趕緊安排個會計過來，畢竟出納和會計必須是兩個人。雖然你學的會計知識跟爸爸當年學的可能不一樣，但是有一樣東西是永遠不變的，那就是打雜是最好的偷師，你做的事情越雜，你接觸的面就越廣，只要你用心鉆研，把這些東西的來龍去脈都搞清楚了，最后一串聯(lián)，你就觸類旁通了，不要在意別人想什么，而是要把注意力放在你正做的事情上?！?p>　　跟父親說了很多話，小艾心里好受多了，同時也受益匪淺，尤其是那句“如果你想讓別人很喜歡你，那你得非常非常努力，讓自己在他心目中獨一無二、無可替代”。

　　小艾曾偷偷地問母親秦英：“我爸，當年帥不帥？”

　　秦英干活的手頓了頓，若有所思，臉上的表情開始變得柔和：“嗯……你爸當年……還挺好看的?！闭f這話的時候，秦英似乎還有點不好意思。

　　“是嗎？說來聽聽?！毙“樕险礉M了八卦的欲望。

　　“那個時候，大鍋飯，大家都要下地干活，掙工分，身上都是臟兮兮的，而你爸因為在辦公室里，不用下地，所以身上永遠都穿著白襯衫，干干凈凈的。而當那些農(nóng)機設(shè)備出問題，大家一籌莫展的時候，你爸卻又不怕臟不怕累，哪怕是趴在地上，也會把它修好。但是第二天，他身上又是干干凈凈的。”

　　“其實你早就看上他了，對吧？”小艾追問道。

　　秦英不理她！

　　“媽，你太不厚道了，你居然早就看上我爸了，還讓他等3年，在你們家干了3年苦力?！?p>　　“.…..”秦英白了她一眼，沒接話。

　　“我聽說，當時爺爺，給我爸介紹了一個媳婦，好像是大姑家那里的，據(jù)說很漂亮，是不是真的？”

　　“你一天到晚在胡說什么，該干嘛干嘛去，別站在這里，礙我眼！”

　　“到底是不是真的嘛？”

　　“還不走是吧？”

　　“走，走，我馬上走?！?p>　　小艾趕緊跑，爸爸是不會打自己的，但是媽媽會打啊。

　　小時候，小艾跟其他的小孩發(fā)生矛盾沖突，孩子家長找上門的時候，秦英通常是問都不問一聲，順手拿起掃帚就要打。

　　小艾委屈地要死，自己母親為什么那么彪悍呢？別人媽媽好歹會問一句：“到底怎么回事?。俊倍约簨寢屇?？人家家長還沒開口，她就已經(jīng)掃帚在手，搞得人家都不好意思說什么了。

　　后來秦英告訴小艾，“這就叫先下手為強，既然人家都已經(jīng)找上門來了，肯定是你做錯了事，不問青紅皂白就直接開打，對方一看出手這么狠，一般都會趕緊攔著，‘算了，算了，都是小孩’，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別人媽媽找上門來，其實也只是要個態(tài)度，要個說法，我什么都不問就直接打，就是給她一個態(tài)度，給她一個說法，你以為我真的想打你。”

　　“媽，你就不怕冤枉我嗎？”

　　“冤枉你？你要是真被冤枉了，你回來的時候，還會一聲不吭？”

　　“.…..”

　　好吧，你明察秋毫！你洞若觀火！你贏了！

　　晚上，艾明華回來的時候，小艾趕緊跑過去說道：“爸，給我100塊，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說來聽聽，我看值不值100塊。”

　　“我媽跟我說，其實她當年早就看上你了，就等著你上門去他們家提親。你說這消息值不值100塊？”

　　“走開，一分都沒有?！?p>　　“難道這消息不值100塊？”

　　“當然?！?p>　　“為什么？”

　　“因為我早就知道了?！?p>　　“……”

　　小艾躺在床上想了很久，在那個年代，爸爸之所以沒有被領(lǐng)導隨便開掉，那是因為他做到了無可替代，自己和媽媽之所以那么喜歡爸爸，也是因為爸爸獨一無二、無可替代。

　　多年以后她才明白，父親無形中教會了一個讓自己受益終身的能力，這個能力就是“被愛的能力”。在學校里，老師經(jīng)常教育我們要尊老愛幼，樂于助人，這是愛人的能力。但是一個人既要有愛人的能力，還要有被人愛的能力，這樣才能形成良性循環(huán)，而被愛的核心就是，你獨一無二，你不可替代。

　　第二天早上，小艾像平時一樣，正常上班！

　　剛開始走進辦公室的時候，還感覺有點尷尬，不知道同事會用怎樣的眼光看自己，昨天太丟人了，不是嗎？結(jié)果卻發(fā)現(xiàn)大家都在忙著做自己的事情，根本沒注意到自己。

　　看來父親說的是對的，大家都很忙，哪有時間管你，是你自己想多了。

　　小艾心中竊喜，同時又有一點失落，居然沒人注意自己！不過不管怎么樣，先溜回自己的座位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