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四月份,天氣漸漸轉暖,爐子也撤了,唐月輕躺在書房的榻上看書,認真學習。歌笑卻急匆匆的跑進來。
“哥,哥!快跟我來!”
唐月輕放下書本,奇怪的問道:“怎么了這是?被狗追了?”
歌笑俏臉慌張,蹙著眉頭:“不是,后院腳樓下生了一窩蜜蜂!老杜叔跑去捅,被蟄了,滿頭大包呢!”
唐月輕懵了,蜜蜂?對啊,自己好久之前就想養(yǎng)蜂了,后來忘記因為什么被耽擱了。
“哎呀,這是好東西啊?!?p> 唐月輕下了榻,穿上鞋子就跟著歌笑穿過拱門,跑到后院來。
“天殺的,老子一把火燒了你們!”
狀若瘋癲的老杜頂著滿頭大包,手里舉著一個火把,正在腳樓下的池邊亂揮,周圍密密麻麻的蜜蜂正在圍攻他,唐月輕大叫:“老杜!快回來,蜜蜂會蟄死人的!”
老杜聽了,大驚失色,趕忙丟了火把跑了過來,成千上萬的蜜蜂不打算放過他,舉著火把尚且一個接一個的圍著他,如今沒了火把,便“嗡嗡嗡”的沖了過來。
老杜抱頭鼠竄,唐月輕遠遠的喊道:“快跳進水里!跳進水里就沒事了!”
老杜慌不擇路,聽了這話一頭扎進水里,唐月輕趕忙拉著歌笑退到拱門后面,喊道:“府里的人都聽著,離那蜂窩遠些!”
李漣在偏院聽到喧鬧,也問詢過來,剛走到唐月輕跟前,一只蜜蜂撲了過來,武藝高強的李女俠花容失色,驚慌之下抱緊唐月輕,唐月輕一把打落飛著的蜜蜂,長出了一口氣,這才發(fā)現(xiàn)李漣緊緊的抱著自己,雙眼緊閉,原來這丫頭這么怕蜜蜂啊……
唐月輕感受著柔軟,不禁暗暗竊喜,慢慢伸出手摟著李漣的肩膀,另一只手摟著她纖細的腰肢,滿足~
“漣兒姐,蜜蜂已經(jīng)沒了?!?p> 歌笑這個死丫頭,這是做什么?壞自己親哥的好事?!
果然,李漣探頭張望張望,蜜蜂沒了,這才松了一口氣,一抬頭,唐月輕正盯著自己的胸口……
“啊~我沒干什么??!別打了!”
府里的下人們聽到這慘叫聲,才覺得安心,這說明日子是正常的,討好李姑娘,遠比討好主家要有用的多。
唐月輕揉著胳膊和屁股,看著從水里爬上來的老杜,渾身濕淋淋的,眼睛和臉腫的看不出個人樣來,連兇惡的刀疤都看著那么有喜感。
“噗哈哈哈哈~”
唐月輕捂著嘴笑了起來,心情才平衡些,李漣一腳踢在唐月輕屁股上:“笑什么?還不趕緊把那窩蜜蜂解決了?那蜂窩再大幾圈,這家里都不能住人了!”
唐月輕護著屁股,瞪了一眼笑的呲牙咧嘴的老杜,說道:“我有辦法,保不準又是一門好營生?!?p> 李漣和歌笑扶著老杜去擦蒜了,唐月輕帶著小香來到東市,找了一家木匠鋪子,走了進去。
一個老木匠上前問道:“客人有何吩咐?”
唐月輕拱拱手說道:“老丈,我要打幾副木籠子。”
老木匠點了點頭,說道:“不知客人要多大的?粗細多少?”
唐月輕跟著老木匠走到作坊,挑了幾個木棍說道:“先要幾個小的,半個手掌大小,再要十個大的,要分成四五個木屜,合在一起要嚴絲合縫,留兩個小孔,不知老丈可做得出來?”
老木匠點頭道:“沒有問題,客人幾時要?”
唐月輕想了想說:“越快越好,最好能明天就做好,小香?!?p> 小香從手中籃子里取出三吊錢,放到桌子上。
“老丈,這是定錢,你做好送到馬行街唐府。到時候我再付你五貫錢,這價錢你看如何?”唐月輕笑瞇瞇的問道。
老木匠一聽,眼睛都直了:“老朽沒聽錯吧?五貫錢?!”
唐月輕點頭說道:“對,若是做的好了,以后可能還要很多,我依舊以五貫錢一份收你的,你覺得如何?”
老木匠熱情高漲,拍著胸脯說道:“客人放心,老朽這手藝十里八鄉(xiāng)都是有名的!對了,還未請教客人尊姓大名?”
唐月輕拱手說道:“在下姓唐?!?p> “唐公子放心,明天一早我便送到唐府。柱子!虎子!快些過來,干活了!”
閑談中唐月輕得知,老木匠姓鄭,有兩個兒子,一個鄭柱子,一個鄭虎子,老伴去的早,因為家里窮,兩個兒子二十好幾了,還沒結婚。如今這貴公子出手如此闊氣,豈能不趕快掙些錢?
第二天,唐月輕還沒起來,就被小香喊醒,揉著惺忪的眼睛來到正堂,屋外鄭木匠帶著兩個兒子站著,臺階下放著蜂箱。
“鄭老丈來了?來來來,屋里坐呀,站這里干嘛?”
鄭木匠拘束的搓搓手,望著古樸典雅的正堂說道:“唐公子折煞老朽了,老朽和兒子都粗笨,就不進去了,這是連夜趕出的成品,您看看?!?p> 唐月輕見狀,也不勉強,仔細抽了抽蜂箱里的側屜,又看了看小籠子,這鄭木匠是個厚道人,用料和做工都是上乘,確實不錯,很符合他的心意。
“老杜,給鄭老丈支五貫錢?!?p> 老杜頂著包成粽子的頭,拿了錢給鄭老丈,唐月輕拱手說道:“老丈,等我用用試試看,若是可行,我再派人來定?!?p> 鄭木匠拿了錢,道了謝,歡天喜地的回去了,唐月輕找來斗篷,用紗巾裹住,又去了蓑衣,渾身上下包過的嚴嚴實實,抹了蒜末,便來到腳樓下。
昨天在遠處沒看清,如今湊近了才發(fā)現(xiàn),這蜂窩是真的大!足足有唐月輕洗臉的銅盆那么大,蜜蜂們見到有個龐然大物上前,都紛紛圍了過來,但是又被蒜味熏開,唐月輕提著竹梯子,爬到屋檐下,摸索了半天,慢慢刨開圍裹的蜜蜂,將蜂王抓住,放進小籠子里,關嚴實了,緩緩下了梯子,將小籠子放到蜂箱里,合上機關。
李漣,歌笑,小香和老杜都遠遠的看著,李漣疑惑的問道:“他在做什么?”
小香和老杜都搖搖頭,歌笑說道:“我哥可能想養(yǎng)蜂?!?p> “什么?”李漣聽了大驚,說道:“那可不行,昨天那一只都讓我渾身雞皮疙瘩,他閑著沒事還要養(yǎng)?!”
歌笑拉著李漣的胳膊說道:“漣兒姐,你沒吃過蜂蜜么?”
“吃是吃過,可從未養(yǎng)過……”李漣臉一紅。
歌笑看著遠處的唐月輕說道:“我哥估計是想那蜜蜂賺錢嘍?!?p> 其實,中國養(yǎng)蜂的歷史可以追溯到秦漢時期,只是在這漫長的數(shù)千年里,雖然我們的祖先在對蜜蜂生活習性的認識、養(yǎng)蜂技術和養(yǎng)蜂工具諸方面都不斷地有進步,但基本上還是處于非常落后的原始養(yǎng)蜂階段,每年只能取一次蜜,取蜜只能采用“殺雞取蛋”的落后方式,生產(chǎn)效率低,蜂蜜的品質量差。
而唐月輕的這種箱子,就是“活框蜂箱”。用的是人工制造的木箱,箱蓋可以隨時打開,箱內擺放一定數(shù)量的木框子,限制蜜蜂在木框范圍內修造巢脾。這種活框蜂箱有諸多優(yōu)越性:如果要檢查和處理蜂群可以連脾帶框子一起取出來;采蜜時可以將貯滿蜂蜜的巢脾取出來,用刀把蜜分離出來,然后再把取完蜜的脾子返回蜂群,這樣取蜜不致于誅殺蜜蜂,也不會破壞蜂巢;還有一個特別好處是便于搬動。如今大宋雖然也有很多農(nóng)戶養(yǎng)蜂,但是只能固定在一個地方,而活框新法養(yǎng)蜂,養(yǎng)蜂者可將蜜蜂連同蜂箱一同裝在馬車上,隨心所欲地搬往蜜源豐富的地方放養(yǎng),這種流動式的放養(yǎng)蜜蜂,能夠提高蜂蜜的收獲量。
這就是唐月輕的大計劃,做出優(yōu)質而且量產(chǎn)的蜂蜜來。給登臨意再添一筆進項。果然,尋不到蜂王的蜜蜂們開始到處亂飛,整個唐府的天空中都是蜜蜂,李漣嚇的拉著歌笑小香跑到唐府外面去了,街道上的人看著唐府高墻內的空中無數(shù)蜜蜂“嗡嗡嗡”的四處飛舞,都驚訝不已。
過了許久,蜜蜂們似乎問道了蜂王的味道,第一只蜜蜂從小孔鉆進蜂箱,緊接著第二個,第三個,無數(shù)蜜蜂開始井然有序的鉆進了蜂箱,唐月輕喊道:“老杜!老杜!”
老杜極不情愿的應道:“公子……”
唐月輕鄙視的說道:“過來,把這箱子裝到馬車上,運到城外的莊子上去,派人保護好?!?p> 老杜苦著臉穿戴好唐月輕之前準備的防護服,小心翼翼的從唐月輕手里接過箱子,搬到外面去了。
唐月輕脫了衣服,洗了手,來到書房。李漣見蜜蜂都被唐月輕收進箱子里,感到異常神奇,和歌笑小香跑了進來,見唐月輕在寫字,問道:“你是怎么做到號令蜜蜂的?它們怎么這么聽你的話?”
唐月輕笑道:“我會仙術?!?p> 李漣瞪了唐月輕一眼,不說就不說唄。便湊近看他寫什么。
唐月輕寫了一份如何防護,如何養(yǎng)蜂的守則,反正登臨意的好多作坊除了平常的釀酒打鐵,再沒什么事干,閑著也是閑著,養(yǎng)蜂吧。
鄭木匠雖然年老,卻精神煥發(fā),唐家定了上千蜂箱的訂單,他請了伙計,擴大了作坊,晝夜加工生產(chǎn),親自監(jiān)督,給唐家的蜂箱可不能有問題,不然招牌就砸了!他的努力也沒白費,在京城郊外的老宅翻修一新,還給兩個兒子都蓋了院子,緊臨著自己左右兩側,平日里瞧不上自己,要去央求的媒婆們,如今反過來天天往他家擠,坐著便不走了,一個勁的給自己的兩個兒子推薦各家的姑娘,城南的盧媒婆還不停的給自己眨眼睛,說什么她老伴死的早,自己一個人孤苦伶仃什么的,嚇的鄭木匠逃到作坊里,連家都不敢回,這才消停了些。
正值春季,百花盛開,無數(shù)登臨意的馬車拉著蜂箱奔波在田野上,唐月輕取了最開始的那一箱,抽出脾子,用刀割了蜂蜜,給李漣和歌笑,小香,清荷,劉凝,趙志英每個人的盤子里都切了一小塊,拿了勺子讓她們嘗嘗,自己也挖了一塊,放進嘴里。
甜,齁嗓子的甜!軟膩純香,回味細長。唐月輕喝了幾口清水,整個口里都是一股甜味,沙甜沙甜的那種。
幾個女子也都露出驚訝之色,清荷用手絹擦了擦嘴說道:“平日里吃的蜜,雖然幾經(jīng)篩別,卻依舊有雜質,品相暗黃。唐大哥的蜜剛剛取出,竟通體透徹,不染一絲雜物,一看就是上好的?!?p> 唐月輕哈哈大笑,正要得意的說什么,看到李漣殺人的目光,又低下頭去。李漣問道:“吃好了么?”
唐月輕聽了,自覺的起身:“我吃好了,要去登臨意交代一下,你們慢慢聊?!闭f罷便走了出去。
他一出去,一屋子的女子都噗嗤的笑出了聲,唐府的腳樓下,老杜躺在太師椅上,幾個家丁圍著給他捏肩捶腿,臉上的腫也消退了許多。
“花褪殘紅青杏小。燕子來時,綠水人家繞。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
墻里秋千墻外道。墻外行人,墻里佳人笑。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p> 唐月輕坐在登臨意的三樓窗邊,念完后惆悵的喝了一口酒。
楚天詞和趙義趕忙拿出各自的小本子記下來,這種優(yōu)良傳統(tǒng)本來是高處恭發(fā)明的,可是他自己三分鐘熱度,反而被楚天詞和趙義發(fā)張光大。
苗度搖頭晃腦的細細品味完,說道:“老唐果然是才情不絕,出口便令人心曠神怡。對了,國子監(jiān)在鳴鳳閣舉辦今年的春會,各地才子學生都會去,老唐,你有沒有興趣……”
“不去?!碧圃螺p果斷的拒絕:“一幫戰(zhàn)五渣,與其和他們浪費時間,不如抓緊時間掙錢。老翟!老翟你人呢?”
門外傳來“噔噔噔”的腳步聲,老翟喘著氣推門進來,唐月輕皺眉看著老翟說道:“這才三樓你就喘成這樣?不行啊老翟,你平時要注意鍛煉啊,肥胖可是會導致很多疾病的。”
老翟愣在原地,唐月輕繼續(xù)說道:“蜂蜜這玩意如今反響如何?”
老翟擦了擦汗,接過苗度遞過來的茶,道謝后說道:“回公子的話,這十天已經(jīng)賣出去五百六十三壇,大內里的公公來,訂了五百壇。京中富商,官員加起來訂了三千七百壇,小人已經(jīng)加派人手,日夜捕蜂,放蜂。”
唐月輕點點頭,問道:“這是個時令生意,秋冬就沒了,到時候貯備好甜菜和蔗糖,熬著給蜜蜂過冬,東西都寫在養(yǎng)蜂守則里了,你讓手底下的人好好看看。對了,一壇你賣多少錢?”
“因為咱們的蜂蜜品相,味道都十分好,小人一壇賣一百貫。”
唐月輕忽然想起什么,說道:“對了,你通告登臨意所有的酒樓,讓他們張貼榜文,就說咱們有意招募民間善于養(yǎng)蜂的蜂農(nóng),聘金給高些,不能讓咱們的蜂蜜奪了人家的活路,對了,如果有養(yǎng)的特別好的,調到汴梁來,哪怕他一家老小,也統(tǒng)統(tǒng)調到汴梁,不要計較幾個小錢,把人家的本事好好學學?!?p> 老翟點頭道:“是?!?p> 延福宮。
趙匡胤一手扶額,一手敲桌,皺著眉頭看著奏章。宋皇后在一旁研墨,趙匡胤看的煩了,把奏章一合,斜靠在榻上,捏著眉心不說話。宋皇后放下墨石,從一旁的侍女手中端來羹湯,說道:“陛下休息會,喝些湯吧?!?p> 趙匡胤出了一口氣,接過湯喝著,突然問道:“唐月輕這小子最近在干嘛?”
宋皇后看了一眼一旁垂立的張德,張德立馬上前說道:“回陛下,唐大人最近在……養(yǎng)蜜蜂。”
“吧嗒!”
勺子掉到碗里,濺起的湯汁飛到趙匡胤龍袍上,他猶自不覺,看著張德問道:
“養(yǎng)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