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沒有宋宋的時光

　　“何語唐，去給你舅舅送飯！”

　　何語唐吃力地從床上起來，一只手捂著肚子來到廚房，倚在門框上，面色有點蒼白。

　　“舅媽，我有點不舒服，能不能……”

　　“能什么能！”蘭秀梅將手里的鏟子往爐灶上一甩，“有什么不舒服的，誰沒來過月經(jīng)，疼不死！趕緊給我去！”

　　蘭秀梅的聲音尖利刺耳，何語唐早已麻木，她慢慢挪過去，拿起了飯盒。

　　倒春寒的風(fēng)帶著嗖嗖涼意，何語唐一個哆嗦，趕緊將飯盒夾在腋下，雙手系好外套的扣子。腹部還是隱隱作痛，她用手按著，像一個傴僂的老人。

　　很幸運，公交車有座，何語唐望著窗外，路邊光禿禿的樹枝像枯瘦老人的手，昭示著這個剛剛過去的冬天有多么寒冷和綿長。

　　再過一個夏天，何語唐就十八歲了，長成了一個高高瘦瘦的女孩子，每月例假的頭兩天是最難熬的。爺爺并沒有像蘭秀梅所期待的那樣每個月寄錢，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當陸定邦的助理不斷掐掉蘭秀梅的電話時，她終于歇斯底里，對著何語唐這個外甥女撕下了最后的面具。

　　生活，好像變成了黑白色，蘭秀梅的打罵和舅舅的視而不見早已經(jīng)讓她麻木，宋宋的離去，帶走了她人生的最后一絲光亮。

　　“叮鈴鈴……”

　　下課鈴聲響起，教室里的學(xué)生仿佛僵尸復(fù)活了一樣，瞬間喧鬧了起來。

　　“哈！”有男生從何語唐身側(cè)跑過，順手扯掉了她的皮筋，長長的頭發(fā)披散下來，這是班里男生最近流行的無聊惡作劇。何語唐長得清清秀秀，人畜無害，平日里脾氣好，又不愛說話，看起來就是一副柔弱好欺的樣子，所以經(jīng)常成為他們的捉弄對象。

　　何語唐沒有生氣，將頭發(fā)攏了攏，手伸進書包里摸索備用的皮筋。

　　一雙修長的手出現(xiàn)在眼前，手里拿著她的皮筋。

　　何語唐抬頭，惡作劇的始作俑者朝著她這個方向吐吐舌頭。

　　“謝謝?！?p>　　“不客氣?！蔽哄芬惠p輕回答。

　　何語唐低頭，將頭發(fā)綁好，魏宸一在她前面的座位坐了下來。

　　“今天的課，有聽不懂的嗎？”他沒話找話。

　　“還好?！?p>　　高二文理分科的時候，張萌選了文科，魏宸一和她選了理科，其實，她更擅長文科，但是，那時的她突然有一個念頭，如果是宋宋，他數(shù)學(xué)那么好，一定選擇理科，幾乎不假思索的，她在那張所謂決定命運的文理分科表上，寫上了“理科”二字，她固執(zhí)而可笑地認為，這樣的話，他們之間的距離，是不是近了些。

　　“嗯。”魏宸一失望地離開。她還是那樣，對他，從不曾敞開心扉。初一的那個夏天，她就這樣，仿佛變了一個人，越長大一歲，越沉默一分，再也不是往日那個巧笑倩兮會對他說八卦的女孩子。

　　雖然何語唐對誰都還是一副和善的樣子，可是他知道，她臉上的笑容再也沒有了靈魂。魏宸一盯著她的背影，心里暗暗發(fā)誓，他會努力，找回曾經(jīng)的那個何語唐。

　　角落里，兩個女生看著他們的這個方向竊竊私語。

　　“你看，我就說咱們的班長對何語唐不一般?！背塘樟蘸桓舭籼牵瑢χ|蜜呂夢娜說道。

　　呂夢娜對著小鏡子打理著劉海，無所謂地道：“他們初中是一個班的，宸一對她多照顧一下而已?！?p>　　程琳琳收回視線，討好道：“也是，她哪有你漂亮，魏宸一那么優(yōu)秀的人，當然是會喜歡娜娜你這么優(yōu)秀的女孩子?！?p>　　呂夢娜合上小鏡子，得意地微笑：“那是自然?！逼鹕碜呦蛭哄芬?。

　　呂夢娜在班里是長得最漂亮的，放在全校也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美女，而且家境優(yōu)渥，教育良好，每天收到的情書不知有多少，偏偏魏宸一，對她和別人沒有兩樣，不過，這恰恰也是她最欣賞他的地方，他長得英俊，性格溫和，學(xué)習(xí)優(yōu)異，各方面能力都很強，而且穩(wěn)重成熟，特別受老師喜愛。那些一門心思在她面前表現(xiàn)的男生和他比，簡直就是上躥下跳的小丑。她相信，優(yōu)秀如魏宸一，終有一天，她也會將他拿下。

　　“宸一，今天化學(xué)老師下課前講得那道題太難了，我沒聽懂，放學(xué)后你能不能幫我講講?！眳螇裟入p手背在身后，兩只眼睛看著魏宸一，活潑又含著一絲嬌羞說道。

　　魏宸一皺了皺眉頭，為難道：“不好意思，我今天放學(xué)后有籃球訓(xùn)練，沒有時間了?！闭f完，便不再看呂夢娜失望悲傷的表情，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呂夢娜氣得一跺腳，有時間關(guān)心何語唐課有沒有聽懂，就沒時間給她講道題嗎？

　　但是呂夢娜沒有追上去，女生可以主動，但過于主動死纏爛打就太自降身份了。

　　思源中學(xué)的高二晚自習(xí)上到8點，等何語唐乘公交到家時，已經(jīng)快9點，她的二手自行車早在初中畢業(yè)的時候就已經(jīng)叮呤咣啷地不能再騎，被舅媽賣了廢鐵。

　　桌上放著一碗米飯，碗里些許青菜，在這樣的天氣里，早已涼透。何語唐回屋里拿杯子，準備倒一杯熱水就飯。

　　何旺祖和蘭秀梅6歲的兒子何志高正在她的屋子里玩紙飛機，弄得滿地紙片。何語唐路過一看，發(fā)現(xiàn)何志高手里用來疊紙飛機的，正是當年陸吟宋給她做的留言冊！

　　“你干什么！”何語唐一急，推開何志高，蹲在地上搶過已經(jīng)被撕了一半的留言冊，生氣地喊：“誰讓你撕這個的！”

　　她將地上的碎片攏到一起，可是碎片也拼不成最初的模樣，急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這可是宋宋親手做的！

　　何志高被推倒在地，立刻扯著嗓子大哭。

　　蘭秀梅一聽到兒子的動靜，立刻就趕了過來。

　　“怎么了？怎么了？”她一把抱起兒子。

　　“姐姐……姐姐打我！”何志高一看到蘭秀梅，哭得更大聲了。

　　“何語唐，你翅膀硬了！居然打我兒子！”蘭秀梅放下何志高，也不問青紅皂白，將何語唐從地上拎起來，指著鼻子罵道。

　　“我沒有打他！是他撕了我的留言冊！”何語唐控訴。

　　“一本破冊子，我兒子就撕了怎么了？你就為這個破玩意兒打我兒子，打了還不承認！”

　　蘭秀梅柳眉倒豎，一把從何語唐手里奪過剩下的半本留言冊，一邊撕一邊罵道：“我就撕了，我就撕了怎么著！”

　　“你還給我！”何語唐上前和蘭秀梅拉扯起來，“這是宋宋給我的！你不許撕！你給我！”

　　何旺祖聽到動靜越來越大，也進了來。

　　“陸吟宋？你還想著那小兔崽子！人家早上大城市過好日子了，穿金戴銀不知道多快活，奶奶的，沒一個好東西，我養(yǎng)你吃、養(yǎng)你穿，你還敢打我兒子！”提到陸吟宋，讓蘭秀梅想起了陸定邦賴賬不給錢的事情，更加窩火，進而狠狠地在何語唐胳膊上、身上掐了好幾下。

　　何語唐扭著身子躲著蘭秀梅的手，雙手仍舊死死地扯著留言冊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