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州府內,周長生面色凝重的往龜殼內塞入六枚銅錢,一手托握,一手封口,上下?lián)u晃六次后將封口手放下,倒出龜殼內銅錢,連續(xù)六次。
六次后,他看著桌面的銅錢,面色更加凝重。
“確實是死了……”
“師弟明明活著,為何卦象卻顯示他已經死了……”
“不對,按卦象顯示,師弟只是命里該絕于一年之前,并非一定是死。世間命運,總有例外,或是祖上陰德,或是平日行善積德,或是貴人金口玉言,都可改運換命。”
皺眉沉吟片刻后,周長生又將銅錢塞入龜殼,再算一卦。
“前程能算,看來他確實是因為改運換命活到現(xiàn)在的。不過他前程叵測,從卦象上可以看出他三十歲前諸事不順,常有血光之災……”
“我記得他曾和他人說過他來長商無一日好運,這也是應當?shù)?。命里已死之人居然敢來長商這風云際會之地,他還真是心大。也虧得他來長商后就住進了北院,若非如此,怕早就出問題了?!?p> 算完了吳勉的卦象,周長生本打算收起龜殼銅錢,卻鬼使神差般又將銅錢塞進了龜殼搖了起來。
片刻后,看著桌上的銅錢,他驀然嘆了口氣:“個人小運變了,但是長商大運還沒變,六年后,長商還是會有一劫。不知道這一次有我插手,大師兄能否及時回來……”
收起龜殼銅錢,周長生正打算收拾一下上床睡覺。
豐和林一役,他雖然沒怎么動手,但是一動手就是竭盡全力,損耗頗大,回來之后又馬不停蹄的向安王匯報情況,后來又有雜七雜八的事情處理,現(xiàn)在人已經困得不行了,只想閉上眼睛睡覺。
不過還不等他怎么收拾,門外突然響起下人的聲音:“公子,一個叫趙祥鐘的江湖客求見,還拿著您的信物?!?p> 周長生馬上想起自己讓吳勉喊來趙祥鐘這事。
“請他進來吧?!?p> 整理了一下衣服,周長生從桌后走出,沒多久就見趙祥鐘推門而入。
對著周長生抱拳一禮,趙祥鐘道:“草民趙祥鐘,見過知州公子?!?p> “趙大俠客氣了?!敝荛L生急忙托起趙祥鐘的手,笑道:“沒想到趙大俠竟然深夜前來,有失遠迎,還請勿怪?!?p> 他雖熱情,但是這份熱情卻讓趙祥鐘感覺到一陣不安。
有道是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他和周長生又不認識,吳勉和周長生也不熟,現(xiàn)在周長生又是讓吳勉喊他過來,又是對他禮遇有加,這叫他如何能夠安心?
不過他畢竟也是老江湖了,順勢起來后,一臉感動道:“沒想到知州公子竟然如此看得起在下?!?p> 又是客套了幾句,周長生終于說出了他的目的:“趙大俠來之前,想必師弟已經和你說了我找趙大俠有何事了吧?”
趙祥鐘面色變?yōu)閲烂C,點頭道:“二少爺已經說了。雖然小人已經不是六魔山弟子,但是六魔山終歸是小人師門,現(xiàn)在聽聞六魔山沒了,小人確實打算回去看看。”
周長生道:“那就好。不過六魔山沒了,不是普通的沒了,而是整座山都沒了。趙大俠可清楚這里面的意思?”
整座山沒了?
趙祥鐘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難不成山被夷平了不成?”
“確實如此?!?p> 周長生肯定的答復讓趙祥鐘也無法保持住臉色:“這不可能!”
“所以我才要讓趙大俠和書劍山的人一同前往秦州查探一下虛實,若是可以,最好能夠找到六魔山的人問個詳細?!?p> 趙祥鐘沉默了片刻,整理了思緒后,才道:“一座山沒了,這非同小可,為何江湖上一點風聲也沒有?”
他這些時日都住在富悅酒樓,而富悅酒樓所在的真武道是來長商的各地江湖客聚集的地方,卻沒有一個人說起六魔山沒了的事情,這怎么想都不對勁!
“這個我也不知。六魔山是去年十一月沒的,或許是其他地方的人還不清楚。而書劍山的人前往秦州打探六魔山的消息的時候,秦州的江湖客對六魔山三緘其口,或是推說不知,無法問出什么?!?p> “官府呢?周公子是知州之子,想必能借官府的力量知道一二吧?”
“秦州知州林圓道乃魯王的心腹,而我們周家與安王走得比較近,雖然知道六魔山沒了,卻也難問個詳細?!?p> 魯王……
趙祥鐘心中默念一句后,右手不自覺的攥緊,隨后又問道:“就算如此,六魔山沒了也是大事,需要上奏朝廷,屆時令尊也應該會知道吧?”
周長生笑了笑:“此事早清楚個大概,對安王有好處?!?p> 說完他頓了一下,擺出沉思的姿態(tài)片刻后,又道:“若是趙大俠肯替我查清楚此事,我可以向安王請命,將趙大俠引薦給執(zhí)金吾。以趙大俠的能力,要進執(zhí)金吾不難,只是缺了人引薦而已?!?p> 執(zhí)金吾!
趙祥鐘的心快速的跳動了幾下,隨后又強行壓下。
對安王有好處……原來是兩位王爺之間的齷蹉事。
當今天子已經七十有四,年紀大了,身體每況日下,怕就這幾年了,朝中大臣據(jù)說分立三派,一派支持太子,另有兩派支持魯王和安王。只是太子自幼身體就不好,也不甚得天子的喜愛,若非是長子,不可能立為太子。而且據(jù)聞他去年還在金鑾殿上咳出血來,讓天子有了另立太子的心思……
內心盤算了一陣子后,趙祥鐘道:“小人本就要回六魔山看個究竟,既然周公子想要知道六魔山的情況,小人回去查清楚后,定會詳細稟告!”
………………
雞鳴聲中,吳勉睜開了眼睛,盯著已經熟悉的天花板片刻后,豁然起身。
他本以為自己昨日那樣的經歷,晚上會睡不好,不想回來吃了養(yǎng)氣丸恢復了功力后,就一覺睡到大天亮,內心平和不見任何波動,也無噩夢之類的。
“難道是因為那蚊子哼哼一樣的讀書聲……不對,不能用蚊子哼哼來形容,雖然有些像,但是一點也不讓人討厭,不像蚊子哼哼,讓人恨不得將蚊子千刀萬剮?!?p> 嘀咕著,他一邊伸了個懶腰,一邊往窗外一看,見天邊已經浮現(xiàn)魚肚白,知道這大概已經是卯時了,急忙起床往清凈房走去。
他昨晚已經答應了魯爺清掃大門,今天要是去遲了,就算魯爺不數(shù)落他,北院大門怕也打掃干凈了。
雖然幫忙掃地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不做也沒事,但是既然承諾已經給出去了,能做到的事情,他還是會盡力去完成。
在清凈房取了掃帚,來到北院大門的時候,吳勉就見魯爺已經在開始打掃了。
除了他以外,還有一個讓他沒想到的人。
“權哥?”
長孫權聽到聲音,回頭看到是吳勉后,笑道:“是阿勉啊,魯爺剛才還在說你說話不算數(shù)。”
“我這不是一覺睡過頭了嗎,魯爺,抱歉啊!”
“趕緊掃,別因此耽誤了你們的早課。”
和魯爺打過招呼后,吳勉一邊打掃,一邊問道:“權哥,你怎么來打掃大門了?我記得你沒有接下打掃大門的活吧?”
“沒有,我是打掃學堂的,這邊是周玉打掃的。不過他昨日送行后,說是擔心鬧瘟疫要回家看看,和先生請了假,又讓我今天幫他打掃一下?!?p> “原來是這樣。不過也是,他家就在長商,回個家再過來也不用半天。哪像我們,來去一趟要大半個月,若是天氣不好,說不定還要拖一個月的時間?!?p> “誰說不是呢。哎~我本來想在岳州書院就學的,不過也是沒辦法的,不論是底蘊還是人脈,岳州書院和長商書院都沒得比,家里一合計,也是還算有點錢財吧,就讓我來這邊就學了。你不也一樣嗎?”
“對了,說起周玉請假,你昨天去哪了?我記得是周師兄把你帶走的,后來一直沒回來,先生們都著急了。”
“遇到一些麻煩事兒,所幸周師兄身份管用,不然我今天都不一定能回來?!?p> “麻煩事?”
“周師兄不讓我說。”
“那就算了?!?p> 雖然是一邊閑聊一邊打掃,但是三個人合力,也沒幾下子就把北院大門打掃干凈了。
然后就是和往日一樣,早餐早課上課。
不過由于記掛著劉云霄說午時去議事堂找他的話,吳勉也沒有什么心思學習,就這么渾渾噩噩的到了中午,等先生一說下課,就迫不及待的往議事堂跑去。
在門口整理了一下儀容,吳勉深吸一口氣,保持嚴肅而恭謹?shù)谋砬樽哌M了議事堂。
走進議事堂內,他就見劉云霄正背負著手看著議事堂墻壁上掛著的牌匾,除他以外,周長生也侍立在一旁一同看著。
吳勉瞥了一眼二人注視的牌匾,見牌匾上寫著當仁不讓四字,端端正正,工工整整,卻無半點死氣,點畫之間更多的是一種昂然的銳意。
不過他也沒多在意,對著兩人的背影道:“劉堂長,周師兄,吳勉來了?!?p> 劉云霄慢慢轉過身,凝視著吳勉片刻后,笑道:“你倒是守時。”
說完,他指著邊上的位置道:“坐吧,我們要聊好一會兒,就不要站著了?!?p> “堂長坐便是,學生站著即可。”
劉云霄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隨后找了一張椅子坐下,問道:“昨日你遇到的事情我都清楚了,剛才長生還說你舍命用四象護身法救他和悟空,這可是真的?”
舍命救周長生和悟空?
吳勉一時愣住,他可不記得自己有舍命過。
不過他馬上又想起自己在妖孽攻擊小界的時候,激發(fā)四象護身法加持小界。
“學生只是見那妖孽沒攻擊學生,所以斗膽妄為而已。以學生的修為,稱不上救,不過是錦上添花?!?p> “錦上添花也好,雪中送炭也罷,你救了就是事實。”劉云霄笑著說完后,又問道:“你的四象護身法,真的是自己練出來的?”
“是?!?p> “用出來給我看看。”
吳勉當即運轉兩儀功,激發(fā)四象護身法,只是因為是在白天,他身上亮起的豪光并不起眼。
但是這對劉云霄來說已經夠了,他笑道:“好資質,也有好心性,難得?。 ?p> 聽了他這話,吳勉頓時感覺有戲,內心涌起了一種沖動。
“今日喊你來,是為了獎勵你的行為,你可有何想要的?”
“學生想拜堂長為師!”
遲了近一月的話,他終于說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