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空中積累的厚厚烏云,終于承受不住負重,化成瓢潑大雨,從天而降。天地之間一片混沌,豆大的雨滴灑落到地面上、屋頂上,濺起層層水霧,不辨東西。
一道亮白色的閃電,如同一條白色巨龍,劃破天空,一瞬間把臨平城照的雪亮,鬼面人被映出影子,伸向堂外,足有一丈多長,原本緊張的氣氛中更增添了一絲詭異。
謝瑜見這鬼面人對當朝皇上直呼其名,絕非尋常的作奸犯科之輩;連大內(nèi)隱衛(wèi)都不在話下,哪里還會把自己這個郡王府二公子、密旨欽差大臣放在眼里。
“看來眼前這家伙是軟硬不吃,此時我更不可亮出真實身份,還是找機會溜之大吉吧!”謝瑜心中暗自盤算道。
只聽謝瑜突然朝鬼面人身后看去,滿臉驚喜的神色,大呼道“羅將軍,你來的正是時候,快把反賊拿下!”
鬼面人對謝瑜雖早有提防,但看到謝瑜情真意切的喊道“羅將軍”、“反賊”的時候,心中還是不免一怔,忍不住回頭看去。
謝瑜見機會來了,趕緊使出“鬼影分身”的功夫,一分為三:一個身影朝堂外沖去;一個身影跳向屋頂上塌下來的大洞;最后一個則是提劍朝段英、萬千金刺去。
“師帥救命!”不及鬼面人回頭,便聽到了萬千金求救的聲音。鬼面人定睛一看,三個身影已經(jīng)跑出了一段的距離,一眼望去,難分真假。
顧此失彼是在所難免的,鬼面人在須臾之間,心里已做好了決定。
救人如救火。對于刺向段英、萬千金的身影,不敢存有絲毫僥幸,當即化掌為刀,朝段英、萬千金的面前縱向劈出。
掌力之下,謝瑜的身影立刻渙散。
一掌劈空,鬼面人也不顯得喪氣,至少可確保兩人無虞。出掌的同時,鬼面人的雙腿也沒閑著,順勢也朝著屋頂?shù)钠贫窜S去。
屋外大雨磅礴,雨水沿著破洞的邊緣稀里嘩啦的落到屋內(nèi),如同水簾洞一樣。
鬼面人跳到屋頂一看,周遭一片漆黑,方才的那個身影早已在雨中消失的無影無蹤。心道:“又是假的!”
鬼面人居高臨下,朝二堂正門的方向望去,忽見一個白色的身影已經(jīng)越過院墻,朝湖邊奔去。鬼面人的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此時,正是夜最黑的時候,劈里啪啦的大雨中,謝瑜不辨方向,跳出縣衙的院墻之后,只顧埋頭往前跑,哪里還分得清路線。
狂奔了百步之后,謝瑜突然停下了腳步,心中暗叫:“糟了,我竟然忘了這個縣衙大院位于湖心,如同一個半島的樣子,通過一處極窄的堤壩與東邊的陸地相連?!?p> 謝瑜環(huán)顧四周,湖濱的杉樹葉子被暴雨打的七零八落,地上的泥土貪婪地吸收著雨水,一腳踩下去,有半只腳都陷入泥中,橫在自己面前的是一望無際的湖水,在閃電的光照下,黑乎乎的一片,叫人望之怯步。
進退兩難之際,謝瑜突然察覺到背后,一股強力的掌風襲來,其凌厲之勢,似乎與這狂風驟雨融為一體。
謝瑜連忙轉(zhuǎn)身,卻沒想到,這一掌來的竟然如此迅疾。還沒來得及出手格擋,就感覺到自胸口一陣劇痛,頓時五臟六腑,都如同在倒海翻江一樣,頭昏腦脹,隱隱作嘔。
接著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覺。
原來,鬼面人在湖濱尋到了謝瑜的蹤跡,心想這次絕不能再給這小子機會了,當即運足十成功力,使出驚雷掌朝謝瑜拍去。
暴風雨中,鬼面人展現(xiàn)出了真正的實力,攻速驚人,等到謝瑜察覺的時候,鐵掌已經(jīng)拍在了他的胸口。
在驚雷掌的霸道掌力之下,謝瑜的身體如同離弦之箭,朝湖中飛出,在數(shù)丈之外,“撲通”一聲,濺起一團水花。
卷起的一圈圈漣漪,緩緩朝岸邊推來。
鬼面人呆呆地望向湖心,湖中的漣漪漸漸在雨花中消失,謝瑜的身體也在無邊的湖水中被吞噬。
鬼面人心中暗嘆,曾幾何時,自己也和眼前的這個少年一樣,身懷絕技、少年得意、意氣風發(fā),只不過宿命不同,道路不同……
那么自己的宿命終將如何?所選的道路又回通向何處呢?
寧州城。
寧州位于大周的東南部,北接東寧,西靠黟安,南對閩南,東向大海,交通便捷、物產(chǎn)豐盛、居民富庶,是大周最重要的幾個“稅源地”之一。
大成二年,東越國國主駕崩,五子爭嫡,內(nèi)亂不斷。
大周老皇帝柴裕,因勢利導,派驃騎大將軍賀降龍領(lǐng)馬步軍二十萬人,從東寧出發(fā),以摧枯拉朽之勢,滅了東越國。
那時,寧州就是東越國的都城。
自從,寧州并入大周的版圖之后,每年鹽鐵茶絲等各項賦稅收入,高達五百萬兩,接近大周總賦稅的十分之一。
可是到了至正五年之后,周帝柴紹發(fā)現(xiàn)寧州災禍接連,每年交予戶部的賦稅逐年遞減,到了至圣十年,僅有一百八十萬兩。
寧州知州接二連三,被換了好幾任,都沒有見效。
周帝一怒之下欽點“天子門生”劉康到寧州做知州,并放言若是劉康能把寧州治好,三年之后,回京升他做戶部右侍郎。
劉康是典型的“沒事的時候不找事,有事的時候不怕事兒”,雖是一介文弱書生,但卻精力充沛、才思敏捷,一日大印在手,便是不知畏懼、殺伐決斷,一往無前。
到任不到一個月,就在寧州官場頒布了“鐵律十二條”,把州府乃至下縣的各級官員,該輪換的輪換,該懲戒的懲戒,該裁撤的裁撤。
本以為這新官三把火一燒,寧州定會有另一番氣象。可是寧州依舊是一潭死水,沒有驚起半點漣漪。劉康感到任憑自己怎么調(diào)整,寧州背后似乎都有一只看不見的手,在暗中從容不迫的應對。
劉康又在州府衙門口,開設(shè)銅匭,寧州百姓皆可秘密投訴,想借此把鐵板的寧州撕開一道口子。沒想到的是,接連數(shù)日,收到的盡是“你偷了我家的狗,他拔了我家的蔥”,這樣雞毛蒜皮的小事。
無限失望中的劉康,打算前往城北的法華寺燒香,滌蕩郁悶的心境。
卻不想,在路上遇見了一個瘋瘋癲癲、滿臉膿瘡的女人,跟他敘述了一個匪夷所思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