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小火人燚炎

　　夜幕降臨，小魚方才從小芽家中出來，遠遠望見符南竹坐在棧橋邊，吹著海風(fēng)，背影卻說不出的落寞。

　　她輕輕走過去，坐在他身邊。

　　“不用安慰我，我沒事?！?p>　　小魚的確不知道怎么安慰別人，也不是來安慰他的，雙手拄在腿的兩側(cè)，兩只腳時不時在水面之上晃兩下，還挺有趣的。雖然這海水白天看是黑了點，但夜晚看起來也都一樣。

　　“海水這么黑，有好多年了，全村人都搬走了，就剩下小芽一家。小芽的父親原本是這里的村長，也在兩年前去世了?！?p>　　“這里捕的魚形狀怪異，根本賣不出去，這么黑的海水也沒有辦法曬鹽，附近的土地又不適合種莊稼，這里根本沒辦法讓人生存。其實那個孩子，被帶走，也不一定是壞事吧，起碼可以健康長大?！?p>　　符南竹聽到這里，嘆了口氣，“任何人都取代不了父母在孩子心中的地位。但既然沒辦法生活，他們?yōu)槭裁床话嶙?？?p>　　“說是，祖上傳下來的遺訓(xùn)，要守護墨海里的什么東西，直到有天神來取走那樣?xùn)|西，他們的使命才算結(jié)束。他們也不敢違背祖上的意思，就算其他人都走了，小芽也要留在這里，但卻要給孩子找一條生路。她說，若因違背先祖要遭受處罰，她也便認了。”

　　小魚也很是不解，他們就是普通的人類，瘦骨嶙峋，甚至連一般的人類都打不過，如何守護要守護的東西，這太奇怪了。

　　“這樣啊，那是我誤會他們了，我以為……”

　　小魚調(diào)皮地笑了笑，“誤會解開就好啦～不過剛剛那樣的小南好恐怖啊?！?p>　　“我……”符南竹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對不起，嚇到你了?！彼q豫了片刻，又開口說道：“其實，我從記事開始，就生活在御魔署了，師父說，他也不知道我的親生父母是誰。小魚你知道嗎，逢年過節(jié)，師兄弟都可以回家探望親人，即便是一年也見不上幾面，但起碼心中有所牽掛，我是真的很羨慕。我不明白，他們?yōu)槭裁瓷宋遥瑓s又拋棄我，既然如此，何必將我?guī)У竭@個世界上呢?！?p>　　小魚在夜幕中看不清符南竹的表情，但卻感受的到，他的心情。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但此刻的符南竹，卻哽咽了。

　　兩個人都沉默了，符南竹只顧著傷感，再反應(yīng)過來但時候，自己被一個溫暖又柔軟的懷抱擁著，卻也沒有抵抗。

　　“小南，你一定很孤單吧。真是的，沒爹沒娘的孩子都湊到一塊兒了，你說我們是不是同命相連啊～”

　　小魚這話活生生將符南竹從悲傷中扯了出來，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話也就你說的出來，不過你說的對，沒爹沒娘的孩子湊一塊兒，也挺好的。我的師父師兄待我那么好，我卻在這為拋棄我的人而傷感，不值！”

　　“對，不值！他們不要我們，我們還不要他們呢，我們現(xiàn)在不也挺開心的么……也沒有人再欺負我了，我們樂得自在……小南你烤的魚怎么那么好吃啊，為什么我偷走了調(diào)料撒在上邊，就一點都不好吃呢……我……”

　　符南竹笑了笑，“什么偷走的，那不是你跟我要的嗎？”

　　說完，卻聽身邊沒有了回應(yīng)，很快便傳來了均勻的呼吸聲。

　　“竟然睡著了?！狈现裆焓峙牧伺男◆~的胳膊，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又試圖將她的胳膊從自己脖子上摘下來，卻沒想到她摟的這么緊，像一只樹袋熊似的掛在了自己身上。

　　小魚這個樣子，他想給她抱回村中，找個遮風(fēng)的地方睡一覺都做不到，最后，符南竹放棄了，就在這睡吧，吹著海風(fēng)也挺舒服的。

　　結(jié)果第二天清晨。

　　“小小小小小小……小魚！”符南竹都結(jié)巴了，但還是吼出了她的名字。

　　小魚費勁地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是符南竹在叫自己，一巴掌拍在他臉上，“你好吵哦?！?p>　　小魚完全沒發(fā)現(xiàn)自己整個人像八爪魚一樣壓在符南竹身上，反倒睡的心安理得，睡的自得其樂，睡的就這么香嗎？

　　符南竹腹誹著，趕忙推了推小魚，又不敢太用力，怕小魚翻身掉到海里，畢竟兩人真的在棧橋上，相擁而眠……

　　“男女授受不親??！你快起來！”

　　“??？”小魚完全不在狀態(tài)，“壓到你了啊，對不起啊。”睡眼惺忪，勉強睜開眼睛，卻問了一句，“這是哪啊……”說完又恢復(fù)了原來的睡姿，根本沒有要起來的意思。

　　符南竹心想著，好在這里人煙稀少，不然自己這一世英明?。в谝坏┌。?p>　　可就是這么人煙稀少的地方，一個身著黑底紅袍的男人向棧橋走了過來。

　　“你先起來，快快快快快！有人來了！”

　　“來來唄，我還沒睡醒呢！”

　　小魚也不知道是不是留戀符南竹身上的溫暖，死死抱著他，不論符南竹怎么掙脫都無濟于事，而此刻，紅袍男子已經(jīng)一腳踏上了棧橋。

　　而另一只腳進退兩難，吞著口水，面上滾燙。

　　小魚被符南竹推來推去也睡不安穩(wěn)，正欲發(fā)怒，猛地一抬頭，先是看到了一雙鑲著翠玉寶石的鞋子，再往上是用金線繡著祥云圖案的紅袍，最后才看到一張紅透了的臉龐。

　　“……”

　　場面一度尷尬，非常尷尬，極其尷尬，竟然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

　　符南竹看著壓在自己身上的小魚，小魚盯著紅袍男子的臉龐看，而男子躲避開小魚的眼神，看向一旁的欄桿。

　　半晌，小魚咧出一個好看的笑容，跟紅袍男子親切地打了個招呼，“早上好??！”

　　“早上好個鬼啊，你快起來！胳膊都壓麻了。”符南竹想著這個姑奶奶可算睡醒了，自己半夜醒來好幾次都沒叫醒他。

　　兩人站起身，再次看向那個進退兩難的人，場面又安靜了下來。

　　只見那個紅袍男子屏住呼氣，輕輕將踏出去的那只腳收回來，慢慢轉(zhuǎn)身，假裝沒有人發(fā)現(xiàn)自己。

　　符南竹壓根兒不想跟這個人搭話，萍水相逢大路朝天各走一邊，今后他走他的陽關(guān)道符南竹走自己的獨木橋，后會無期，再也沒有交集，放他離開，給各自都留一條生路。

　　他唯一希望的就是，小魚不要再跟人家打招呼了。

　　“你好啊，我叫小魚。”

　　符南竹：“……”

　　紅袍男子：“呃……對不住，二位，我還有事就先……”

　　“兩位恩公！”這個時候，小芽抱著孩子一路小跑過來，氣息還沒喘勻，便開口說道：“我家那口子今天一早去附近的鎮(zhèn)子上買了點吃食，兩位……不是，三位一起來吃點吧。”

　　小魚從昨天到現(xiàn)在可是一口飯都沒吃著，早就餓的前胸貼后背了，聽說有吃的，立馬興奮了起來。

　　符南竹也沒推辭。

　　但紅袍男子尷尬地笑了笑，說道：“多謝夫人美意，但在下與這兩位并非同路，只是恰巧路過，我還有事就先……”

　　“人家也是好意，你就別推辭了，這附近很難找到吃的東西的，要是不好意思白吃，就留下點銀子唄，算你買的?！?p>　　符南竹不知道眼前這位紅袍男子心里是怎么想的，但自己，如果可以，真想立即捂住小魚的嘴讓她別再說話了，但剛剛的誤會已經(jīng)夠深的了，要是再來這么一出，就真的說不清楚了。

　　紅袍男子見躲避不過，只得拱手行了個平輩禮，“那燚炎就恭敬不如從命了?！?p>　　飯桌上，氣氛格外詭異。

　　小芽夫婦看看符南竹，又看看燚炎，想著該不是情敵見面了吧，也不敢說也不敢問，只得埋頭吃飯。

　　小魚大概也看出來氣氛不太對，問道：“你們怎么了，都不說話？你……”

　　“兄臺，你可別誤會，這只是個巧合，我們可什么都沒干，我倆是好朋友，好兄弟，好哥們！”符南竹不知道小魚又會說出什么驚天地泣鬼神的話，趕忙打斷了他，從棧橋回來的路上，可給他憋壞了，這會兒說出來，不管燚炎信不信，自己是舒坦多了。

　　“什么誤會？誰跟你是好兄弟！”小魚一臉嫌棄，依然不知道發(fā)什么了什么。

　　倒是這位叫做燚炎的男子，輕輕笑了笑，“其實剛剛我便看出來兩位不是那種關(guān)系了，兄臺看起來便是正人君子，這位姑娘也是心性單純，想必是什么事都藏不住的?！?p>　　小芽夫婦聽聞，這才松了一口氣，對視一眼，默默離開了飯桌。

　　符南竹沒了心事，這才想起來做自我介紹，“在下符南竹，御魔署弟子，這位是我的好朋友小魚，我二人是來此尋人的，不知燚炎兄來此地是為何？”

　　符南竹這么說，一是為了打消對方對自己的戒備之心，二是覺得，這地方本就少有人來，乍然出現(xiàn)了一個舉手投足溫文爾雅的貴公子，怎么看都很可疑。

　　“原來符公子是御魔署弟子，失敬了?！睜D炎放下碗筷，擺的整整齊齊，然后從懷中拿出手帕擦嘴，折好收了起來，方才繼續(xù)說，“在下奉師門之命前來墨海取一面鏡子?！?p>　　“敢問燚炎兄師承何門何派～”符南竹對燚炎的懷疑再次加深，倒不是自己狹隘，眼前這個男子的深淺尚且看不出，而且剛剛他明明是往棧橋走的，現(xiàn)在想想，他倒不像是在避免尷尬，而是在躲避自己和小魚。

　　“在下……師承西邊的一個小門派，家?guī)熤绕鹩鹦⒄崎T的威名，不值一提，且家?guī)熜惺碌驼{(diào)，想來不喜弟子太過招搖。”

　　“燚炎，是哪兩個字??？”小魚突然蹦出一個問題。

　　符南竹本來還想再接著問點什么，誰知道卻被小魚打斷。

　　燚炎面上始終掛著微笑，對小魚很是耐心，“容在下寫給姑娘看。”說著便用手指蘸了杯子里的水，在桌子上一筆一畫的寫出來，竟是如此工整。

　　“這么多火啊，難道你是小火人嗎？”

　　“姑娘真會說笑?！?p>　　“那小火人，你是來取墨海里的寶物的嗎？”小魚突然嚴肅起來，倒是讓符南竹有些不適應(yīng)，而且管人家叫什么，小火人？第一次見面就給人家起外號這樣真的好嗎？

　　燚炎點點頭，“是啊，家?guī)熣f，所尋之物就藏在這墨海之下?！?p>　　小魚又追問道，“那，你的師父，是天神嗎？”

　　燚炎愣住了，盯著小魚的臉龐，皺起了眉，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符南竹以為燚炎生氣了，忙推搡了一下小魚，“小魚，別亂說話。”又對燚炎說道：“燚炎兄，小魚心直口快，你別放在心上?！?p>　　燚炎眉毛舒展，又恢復(fù)了剛剛的笑容，解釋道：“符公子，無妨的，小魚姑娘性格直爽。在下只是覺得姑娘很像在下的一位故人，一時有些神傷。不過，姑娘為何有此猜想。”

　　“是這樣的，小芽一家世代守護那件寶物，就是在等一位天神大人，為此還差點把孩子給賣了。他們太可憐了，如果你的師父不是天神大人，那這件寶物我是不會讓你拿走的?！?p>　　就知道會這樣……符南竹這段時間相處下來，基本上摸清楚了這位大小姐的脾性，什么話都藏不住，說好聽了，那叫性格耿直，難聽點，腦子缺根弦。

　　眼前這個男人，表情、言談、舉止可以說表現(xiàn)的滴水不漏，毫無破綻，讓人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自己正覺得棘手。不過小魚如此不安常理出牌，說不定正好克制這種人。

　　結(jié)果，真的讓符南竹猜中了，燚炎果然再一次愣住了，好一會方才緩緩問道：“如果，我一定要拿走呢？”

　　燚炎眼底藏著笑意，強忍著不笑出來，這樣的表情騙過了小魚，卻沒躲過符南竹的眼睛。符南竹看著小魚氣的小臉通紅，也是很好奇小魚接下來要怎么威脅燚炎，故意一言不發(fā)。

　　只聽砰的一聲，小魚拍著桌子猛然站起身，氣勢十足，可之后卻思考起來，敢情她沒想好說什么就拍案而起，過了半晌，方才忿忿說道：“那我一定會幫小芽把寶物搶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