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著刀身的手為之一頓,刀疤男抬起頭瞄了眼趴著的漢子,“再等等吧,今歲廬江府不安生,外出肯定是要謹慎些的?!?p> “若不念著這是最后一筆買賣,俺可沒這個耐心?!鄙嗉鈸芘旖堑牟莞恐臐h子聞聽刀疤漢這般說,只得無奈繼續(xù)盯著,嘴上卻不甘心的抱怨幾句。
除了他與刀疤男,此刻隱蔽在這里的還有三人,總共五人,原本都是逢龍山里討生活的,當年也是輕信了蛾賊的鬼話,稀里糊涂上了山。
后來州郡的黃巾賊相繼平定后,他們又下了山來,想要混個飽飯吃??墒墙K究是落了草后,就很難再回頭了。五人沒有耕種的耐心,憑著蠻橫往年在這萬家村里還能繳些錢財。
雖然其中大多是背地里劫道,替人做幫傭武力掙取的,但不論怎樣,他們倒是還能混個飽肚子。然而今年由于朝廷的任命問題,廬江府被袁術將軍派兵攻打了。
也就是眼下正圍著舒縣城的孫策軍隊,如今廬江爆發(fā)戰(zhàn)事,百姓的生活自然也就艱難了許多,而同時他們五人的雇傭生意也變得越來越難做了。
終究是刀口上舔過血的人,五人一合計,便決定在刀疤男的帶領下,再次上山。但這臨行前還是要舍命做一波大買賣。
正值春耕,熟悉情況的五人便打起了各村這筆款的主意。只是沒有想到,在此地等了數(shù)日,都不見有一人從此經(jīng)過。
當下,刀疤男正擰眉思索的時候,趴著的漢子去忽然面色一頓,張嘴吐掉叼著的草根,連忙道:“頭領,小二來了!”
面色一凜,眉頭瞬間皺起,抬頭看向漢子。此時漢子也從地上爬了起來,連忙跑了下去。
不一會兒,漢子便領著一個精瘦似猴的少年走了過來。臉上留著汗水,少年喘著粗氣,抬眼瞧見刀疤男,還沒有等他發(fā)問,便一股腦倒了出來。
“村里來了三個少年,帶了很多錢,將有耕牛的莊戶都買了下來?!?p> “他敢買耕牛?”
“不是,是買斷。就是莊戶自家田地耕種完后,耕牛如何用要聽他們的,他們給了莊戶錢。而且聽口氣他們好像手上已經(jīng)有了一批耕牛,聽他們保證,整個萬家村的耕地,今年他們都可以吃下?!?p> “胃口這么大?”刀疤男周身的漢子,聞言也是面色大驚。
“他這是斷了咱們的財路!”瞬間面色陰鷙,盯梢的漢子聽到了這里也算是明白了,感情他這些天都白盯了。
“頭領,怎么辦?咱們回去宰了他們!”當下,有漢子也反應了過來,狠然道。
“他們什么來頭?”眉頭緊蹙,刀疤男沉吟許久,又問道。
“不清楚!當時他們被村里人圍著交錢,我離得遠,根本看不清。聽口音應當是廬江府的人?!?p> 聽到村民圍著交錢,刀疤男面上也閃過一抹狠厲,這三個小子,不僅強了自己的財路,還賺了自己的錢。往年這收人傭金,替人買牛、耕種都是他們來做的。
看來今年不管他們在不在這里劫道,這三個小子都注定會和他有沖突了。
“你回去繼續(xù)跟著他們,查清楚了立即回來告訴我。憑著本村的耕牛,他們根本不可能完成耕作的。”
精瘦少年聞言,拱了拱手,喏了聲后,轉身又跑了回去。
少年走后,余下四人都將目光投向了刀疤。沉默許久,刀疤男才沉著面道:“聽小二剛才的語氣,這三個人恐怕已經(jīng)走完了周邊的村落,所以我們也沒有必要在這等了。”
“頭領,那我們的錢難道就這樣沒了?”
“當然不能?!狈€(wěn)聲否決,“往年你我累死累活才勉強混個飽肚,如今既然有人愿意免費替我們掙錢,那咱收下就是了?!?p> 眼眸一亮,眾漢子皆是聽明白了刀疤男的想法。當下,盯梢漢子一臉興奮,“頭領,咱們這是要劫他們的道!”
山坳間數(shù)個悍匪正商量著對策,萬家村劉氓三人已經(jīng)踏上了回村的路。手里緊緊抱著胸口的包裹,陳實臉上笑的格外開心。
五十戶,每戶預付定金二十錢,也就是說此行他們非但圓滿的將三千錢置換了出去,還收到了一千錢的回頭錢。當天見到回本,這是陳實想都不敢想的。
嘴上同樣裂開著弧度,劉恪扭頭看了看身旁的二人,又回頭看了眼遠處的萬家村,不由嗔怪道:“出村時大父還交代盡量不得往萬家村跑,沒想到這第一筆回頭錢就是在這里賺的?!?p> 而他們卻不知道,此時萬家村的莊戶們心下也頗為喜悅,往年他們在刀疤男手上租借耕??墒且酪话俣X一頭的,沒想到今年只要八十錢,簡直讓他們剩下了一大筆錢。
大道上,聽著劉恪的嗔怪,劉氓也是高興的沒有當回事,沒想到這個時代的人這么淳樸,所有的事情居然憑著一只契約和一番承諾便能輕易達成。
這讓他還是分外感慨,漢朝數(shù)百年文化積淀下來的傳統(tǒng)思想,果真也蘊含了質樸的精華。
三人安然的返回村落后,劉氓與陳實將回本的一千錢交到劉蘭芝的手上,劉蘭芝還以為是他們剩下的,可得知這是他們收回的定金時,也是驚愕不已。
而相對于劉蘭芝家三人的喜笑顏開,劉恪的家中則顯得格外沉重。
后宅寬闊的房舍里,劉恪的祖父端坐在榻坐上,原本他已經(jīng)側臥著床榻打起了盹。可當劉恪同他將今日的行程都匯報完之后,他卻又默默的重新端坐了起來。
不算寬闊的房舍內,只有一盞油燈滋滋的燃燒著,劉恪低著頭屏住呼吸立在那里。偷偷抬起眼瞼,瞄一眼祖父,此時燭火搖曳下,他的面色顯得更加陰沉。
蒼老的手指搭在腿上,隱在衣袖中,慢慢的敲打著,良久,老者才無奈出聲:“不是招呼了你不讓去萬家村了么?”
拱手低頭埋的更深,每當這個時候,劉恪都知道,自己惹了大麻煩。若不然,大父就會勃然大怒,對著自己怒斥一番,餓上幾頓,讓自己好好反省。
而當他這樣沉默不語的時候就說明,問題已經(jīng)超出了他的掌控,可能是他都無法輕易解決了的。
抬頭看了眼低頭不語的劉恪,老者終究只是默默的嘆了口氣,他并不反對他們憑借自己的智慧去積累財富,向他們這樣的家族,沒有詩書傳家,只能自己想辦法去獲得更好。
要么入鄉(xiāng)亭為一小吏,可保一世溫飽,要們憑本事掙錢,富甲一方也不失為一個好的生活。
在這個并沒有被四書五經(jīng)覆蓋的時代,士農工商的地位并沒有準確的確立出來,只要能好好的活著,那便是最好的。
可是老者怎么也沒有想到,被族長看重的小子居然會在這短短的時間內,就想出來這樣的財路,而且還做成了。
可是他們卻無意間斷了別人的財路,似劉家村、周莊這類,諸事買辦有族長經(jīng)手,此舉反倒省了他們的事,卻是無所謂。
可似萬家村那樣無固定宗族的村落,是萬萬不能去招惹的,尤其是萬家村中還有那從逢龍山上下來的。多少年生活在此地的老者,又怎會不知。
沉吟良久,老者看了眼劉恪,凝聲道:“你且先去將那劉氓喚來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