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督府又把揚州城里的大夫給聚在了一起,一眾大夫大眼瞪小眼的,結(jié)果又是如出一轍地說不明白。
李成器又想到了張騰,趕緊命人把張?zhí)鞄熣埩诉^來,這回是真請。
屋子里,熏香彌漫。
張?zhí)鞄煼銎鹄瞵r,指尖如風(fēng)一般拂過他背上的幾處穴位,掌心凝出一股熱流拍在他背后走動,昏迷中的李瑀緊了緊眉。
一炷香后,知客廳。
“貧道之前便有言,小王爺這是陽神尚未穩(wěn)固的原因。若要穩(wěn)固新神,當(dāng)以道法為基,以道家玄功養(yǎng)神。只是如今小王爺已然出現(xiàn)神魂不穩(wěn)的情況,若是不及時修行,怕是后患無窮啊?!?p> 李成器看了看身邊的郭夫人,事關(guān)生死大事,她此時又如何會分不清,有些顧慮地轉(zhuǎn)向張騰問道:“瑀兒他可是要去當(dāng)一輩子道士么?”
張騰呵呵笑了笑道:“小王爺只是有疾,需以道法醫(yī)治,病好了自然就回來了。”
郭夫人這才寬心不少。
……
李瑀做了個夢,夢里他看到長安城里血流成河,自己那皇帝叔叔領(lǐng)著一隊甲士在宮墻里殺人無數(shù),一宮裝婦人倉惶逃去。
“嗐,嚇?biāo)牢伊?,還好是個夢,不過怎么這么真實。”李瑀心里憂慮,忙喊青青。
“少爺你醒了?”青青面有喜色的看著李瑀。
“如今是何年月?”李瑀病懨懨地問道。
青青有些看傻子一般回道:“先天元年啊,少爺你不會又病壞了吧,我這就去找老天師過來?!?p> 李瑀沒有阻攔,躺在病榻上看著房梁發(fā)呆。
先天元年啊先天元年,也就是李隆基等上皇位的第一年。李瑀可是想起自己這個皇帝叔叔可是搞政變的一把好手,前些年先是聯(lián)合自己的姑姑太平公主斗倒了韋后集團(tuán)。最近好像又要準(zhǔn)備對太平公主發(fā)難,這人還真是與人斗其樂無窮啊,穩(wěn)穩(wěn)的斗帝強者。
難道自己這個夢是真的?
李瑀這才想起,似乎歷史上好像是有明皇盡誅太平黨羽這一回事。
不行,得和便宜父親交代一下,不然站錯了邊那可是大問題。不過這倒純屬是李宇多想了,長安城內(nèi)云詭波譎,不說他父親作為一個外放親王能做的有限,就算他父親真能什么,那也是鐵定了站在自己弟弟李隆基這邊的啊。
不等他繼續(xù)想,張騰便進(jìn)來了,身后跟著李成器和郭夫人。
老道士一臉笑意地看著李瑀:“小王爺醒了?”
“你這老道,定是先前給我下了藥,才讓我又暈了過去,是也不是?”李瑀揪著張騰的道袍問道。
李瑀此時嘴上這般說,但心里卻已經(jīng)基本認(rèn)可了張騰的說法:陽神不穩(wěn)。畢竟自己人知道自己事,又不能讓別人知道,這樣說說也只是不想去龍虎山過清苦日子,做做最后的掙扎罷了。
“貧道哪里是這般人,只是看小王爺與我道門有緣,又不需小王爺出家,待小王爺?shù)轿引埢⑸秸{(diào)養(yǎng)好身體,貧道也算是救人一命了。”
李瑀看了看自己的便宜父母,見他二人也是暗暗點頭,只好說道:“那過幾日我便同道長上山吧?!?p> 待張騰前腳走后,李成器后腳也要出去,李瑀卻拉著李成器衣角:“父親!我有話同你講?!?p> 李瑀看了看旁邊的郭夫人。
“有什么還要瞞著你娘?”郭夫人似有些撒氣地說道,可還是主動出了門。
李瑀這下見無人了才道:“父親,我適才做夢了?!?p>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這事再正常不過,可是做噩夢了么?”
李瑀直起身子來,盯著李成器的雙眼。
李成器有些愣神,有那么一霎那的感覺,似乎眼前的這個人,根本不像一個孩子,根本不像是以前的那個李瑀。李成器正了正身,連自己都不可置信地有幾分不適應(yīng),說道:“你直說了便是了。”
李瑀示意李成器彎下身來,湊到他耳邊一字一句道:“我夢到皇帝叔叔了?!?p> “嗐”李成器舒了口氣直起身道:“我當(dāng)是何事,我也時不時會夢到皇弟呢?!?p> “我還夢到了太平姑奶奶?!?p> 李成器聽了這太平這兩個字后眼眉一皺,忙把李瑀拉到自己身邊。
無怪他這般煞有介事,實在是最近京城傳來關(guān)于這兩人的消息太多了,如今三弟雖初登大寶,可父親李旦退居太上皇之位,朝政又多被太平姑姑把持。二人之間形勢怎一個劍拔弩張,李成器沉思,可隨即一想,不就眼前這個六歲的孩子這么一說,自己還當(dāng)了真,頗有幾分自嘲地笑了笑道:“小孩子家能夢到什么,你連你皇帝叔叔和姑奶奶的面都沒見過,凈胡鬧?!?p> 李瑀不知李成器心里是個什么想法,也不知道自己這個便宜老爹會怎么站邊,只瞪著他道:“太平姑奶奶要倒臺,皇帝叔叔會斗倒太平姑奶奶,爹你信么?”
李成器根本不會想到眼前這一僅僅六歲的孩童竟會和自己說這樣的話,這一刻他忽然想到了張?zhí)鞄?,竟鬼使神差地問道:“瑀兒,你當(dāng)真是神仙下凡的么?”
李瑀也是一頭黑線,他只記得歷史上是有這么一回事,總不能直接告訴他我是穿越來的吧,只得硬著頭皮說(編)道:“自那日從馬上摔下來起,孩兒便常有做夢,有時記得清楚些,有時做過便忘了。適才孩兒做夢,夢到大明宮外流血漂櫓,皇帝叔叔提著劍要去拿太平姑奶奶呢?!?p> 李成器聽著兩眼微瞇,不知道心里在做些什么計較。
過了有那么一會兒。
李成器揉了揉李瑀的小腦袋,笑道:“小孩子家惦記那么多作甚,家里有你爹頂著,自然是塌不下來。咱大唐王朝有陛下與諸位大臣頂著,自然千秋萬載?!?p> 李瑀不知是何等心情地出了房門,院落里的落英有時被風(fēng)吹落到他身上,鼻息間嗅到的,有芬芳。
他已無法以一個局外人的態(tài)度看待這方世界,李瑀也有幾分自嘲:來得不久,代入感倒是很強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