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的京都,那座被稱為京城第一樓的苑花樓坐落在東市最繁華的位置,此刻卻依舊燈火不滅。
紅彤彤的火由里而外,慢慢地滲透開來,夾雜著嗶嗶啵啵的炸裂聲,濃煙升入漆黑的夜空,消失在黑暗中。
旁邊一個打盹的黑影被那巨大的火燒味嗆醒,他望向眼前景象的神色一驚,轉(zhuǎn)身躍入黑暗之中。
此刻的苑花樓已經(jīng)被燒得通紅,聽雨站在后院里,看著那曾經(jīng)繁盛的青樓,眼中盡是瘋狂的笑意。她旁邊站著原本慘白卻依舊被火光照得通紅的臉。
后院的門被敲響,郭榮從門外進來,見著這漫天的火光,臉上依舊波瀾不驚。
“小姐,外面的馬車備好了。”他是過來接她們的。
“知道了?!甭犛甏鹆艘痪?,轉(zhuǎn)身過來面對著顧輕荷,“妹妹可還有什么未完之事?”
顧輕荷輕輕搖頭,低吟了一句:“若是有,便是檸姐姐了?!?p> 說起映檸,不知為何,聽雨一驚,顧輕荷尚未反應(yīng)過來,聽雨便沖進了那火光之中。
“小姐!”縱是郭榮這樣的高手也攔不住聽雨,眼睜睜看著她消失在火光之中,他再追上去,卻被迎面而來的火苗擊退了。
“姐姐!”來不及多想,顧輕荷就跟著那道身影沖了過去,可卻橫腰攔住了,正正躲過了那沖天的火苗,否則她一張臉就該毀容了。
“姐姐!姐姐!你放開我!”顧輕荷叫喊著要沖進去,卻被郭榮死死地攔住。她的臉上,淚和汗融成了一塊,眼睜睜看著火越來越大。
“已經(jīng)晚了,顧小姐?!惫鶚s低低地說。
“難道就任由姐姐這樣沖進去不管嗎?”顧輕荷哭道。
她話音剛落,外面便傳來了嘈雜聲,應(yīng)是旁邊的人察覺到著火了,此刻正趕過來救火。
苑花樓在這條街上是獨棟的,旁邊沒有緊挨的房子,畢竟誰也不愿意自家房子緊挨青樓,免得沾了晦氣。
雖然如此,但這樣的大火,旁邊的商戶也多少遭殃了。
旁邊早已有人在撲火,見苑花樓的后院沒著火,便有人過來查看。郭榮輕輕一躍,帶著顧輕荷跳上房頂,往市街出口去了。
聽雨沖進火光未出,顧輕荷險些哭暈過去了,幸好郭榮一直看著她。把她帶到城東僻靜處,到了她們約定的地方,郭榮才放心把她放下。
顧輕荷雙腳沾地便無力地癱軟在地。
“顧小姐?!惫鶚s擔(dān)心地叫了一聲,伸手欲扶她,卻被顧輕荷擺手拒絕了。
“顧小姐請勿傷心,小姐既然選擇進去,必定是有重要的東西落在里面了。小姐一向聰明,定會平安無事出來的?!惫鶚s安慰她。
“可這不是聰明便能出來的地方?!鳖欇p荷道,說罷,掩面而泣。
“郭某相信小姐。”郭榮說得篤定。
顧輕荷也哭累了,紅腫著一雙眼看他,見面前這人雖然悲傷和擔(dān)心,但也足夠冷靜,不然此刻他們兩個也都葬身火海之中了。
她站了起來,拍掉身上的灰塵,認(rèn)真地看著他道:“今日不走,先回別院等姐姐。”
“聽顧小姐的。”
因著對聽雨尚抱有一絲希望,顧輕荷選擇回郭榮的院子等她回來。
她走向馬車,卻見車頂上坐了一人,頓時一驚。郭榮刷地拔劍,此人何時在這里,竟連他也不曾察覺。
那人被發(fā)現(xiàn)了,也不著急,輕輕一躍,落在他們面前,一身紅衣在月光下格外妖艷。
“何人在此?”郭榮喝道,絲毫不敢放松警惕。今晚這事,如果被人發(fā)現(xiàn),告到官府,是要人頭不保的。
誰知那人并不理他,徑直走向顧輕荷,邊走邊道:“云安閣東方譯?!?p> 此語一出,郭榮頓時心中一震,他們居然如此不幸,遇到了江湖上鼎鼎有名的云安閣閣主。
云安閣可謂是江湖上的藏經(jīng)閣,東方譯便是那百曉生,通曉天下一切事宜??墒蔷镁娱|閣的顧輕荷卻不知他身份的重量,一雙眼睛里雖疑問,卻無半點恐懼。
“閣下要如何?”她問。
東方譯停步,轉(zhuǎn)瞬便笑了,道:“你這女娃娃,問我要如何?明明是你們月黑風(fēng)高殺人放火,被我撞見了,卻問我要如何,你們難道不想殺人滅口嗎?”
被如此直白地點破,顧輕荷臉上微紅,心中悲痛,雖然她們殺人放火,可也把自己人給搭進去了。
見她久不說話,東方譯問道:“怎么?被我說中心事羞愧難耐了?”
“簡直胡說八道?!鼻謇实呐晥远ǘ碇?,“閣下曾見過我殺人放火了?更何況今夜也并非月黑風(fēng)高?!鳖欇p荷瞥了一眼填上的月亮,月光溫柔,夜風(fēng)涼涼,夾著冬日的干燥。
“真是會狡辯,”東方譯低笑,再抬頭,劍眉星目,那眼睛仿佛裝下了漫天的燦爛星辰,“可要跟我回家?”他說。
若是平常女子,早已陷在他那雙會騙人的眼睛里,可惜顧輕荷在此已在青樓呆了三年,也算是泡在男人堆三年了,總該看破他這種誘惑。
當(dāng)即便冷冷地拒絕他了:“閣下說笑了,我并不認(rèn)識你?!?p> “回家就認(rèn)識了?!睎|方譯說。
見東方譯這般無禮,郭榮也忍不住開口:“東方閣主,我家小姐自有去處,就不勞您費心了?!?p> “你家小姐?”東方譯疑問,“這可是我家丫頭。”他霸道地宣誓主權(quán),“蘇陽的事我已經(jīng)安排好了,小荷兒,跟我回家吧?!彼樖只瘟嘶窝g的玉佩。
顧輕荷剛想回絕,但一見那玉佩,便說不出話來了。星形玉佩,與她的彎月佩正好是一對。
郭榮想著這人要是想要無禮搶人,他也只好拼了,打不打得過是一回事,反正這天底下也沒幾個人能打得過東方譯。而他,有幸能與東方閣主一站,也算是一件了不得的事。
只是他不想他費盡心思救出來的人被人輕侮了。
郭榮已經(jīng)拉開架勢,準(zhǔn)備好搏斗了,就等顧輕荷一聲拒絕了。誰知顧輕荷卻一改之前態(tài)度,說:“好?!?p> 只一個字,便再無言。郭榮拉開的架勢瞬間一垮,難以置信地看著顧輕荷,后者卻雙眼盯著眼前那紅衣男子。
東方譯聽罷,仰頭輕笑,道:“來人,接小姐回家?!?p> 話音落,四周涌出許多灰衣人,馬車也換了一輛更加結(jié)實寬敞的。
顧輕荷低頭斂眉,默默上了那輛馬車。
“郭大哥,他不會害我的。”她的聲音從馬車?yán)飩鞒鰜怼?p> 郭榮還是不放心,跟了過去。
東方譯飛身坐上了車頂,他仰躺著,腰間的星形玉佩在月光下熠熠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