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都對今天的結(jié)果感到滿意。當然，三個人打的算盤卻各有不同。
趙青成的第一步棋走出了，第二步棋也已在他的運籌帷幄之中?，F(xiàn)在的房地產(chǎn)公司真正有開發(fā)房地產(chǎn)能力的并不多，大多數(shù)靠零星建筑和裝修工程維持，房地產(chǎn)業(yè)不景氣，要拿到工程并非易事。而即使拿到工程，也必須有資金墊付著先施工。
建天安商住樓這樣大的工程，沒有上千萬的資金做前期投入，就根本沒辦法開工。到銀行貸款，這些公司的財務狀況又不好，還貸能力很值得懷疑，銀行不會輕易貸給。
再說，就算有辦法找到錢施工，這些錢是作為投資入股，又要到何年何月才能收回。數(shù)千萬元的資金變?yōu)楣潭ㄙY產(chǎn)，勢必造成今后的資金周轉(zhuǎn)困難，直接影響公司的主營業(yè)務。因此，青云廠要找這樣一家公司是看著容易做著難。
現(xiàn)在，港龍公司有著雄厚的資金，何況還是一家外地公司，按規(guī)定，外地公司到本地投資，還能亨受本市政策的優(yōu)惠，這樣還可以降低投資成本，于三方面都有好處。青云打著燈籠也難找到這樣理想的合作伙伴。
作為商業(yè)秘密，港龍被控股是當前天安最大的秘密。天安派往港龍的人員，除林家書外，都是從天安的子公司調(diào)來的。林家書跟隨趙青成的時間并不長，估計沒有人知道。
當然，趙青成把他弄到這兒來，并不僅僅因為這個原因。這個林秘書是太有心機了。趙青成喜歡聰明人，但并不喜歡太有心機的人。比如，他喜歡周華青的聰明。就是在封子修和林家書兩個人中，他甚至喜歡封子修的圓滑，而不是他林家書的心機。
這個林家書，知道我趙青成喜歡哼幾句樣板戲，他居然就把八個樣板戲的所有唱段都學會了。你說他是聰明嗎？
不，趙青成不這樣看。
這樣的有心人放在身邊省事，有時也省心，但是卻如芒在背。他隨時觀察你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說不定還給你來個紀錄在案。更重要的是成事他幫不了你什么，無非是倒倒開水擬個文稿發(fā)個通知，但若要敗事卻綽綽有余。
在這方面，他和鄺副可有得一比。把他從自己身邊調(diào)出來，還有個原因，表面上看，他和鄺達成不怎么樣，但是有人說，他們私下來往很頻繁。趙強的事，雖然周華青給結(jié)了。但鄺達成那里，總還是會有幾截尾巴留在他的手上。這事正好，把他和封子修放在一起，是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表面上看也很說得過去。一來，他好歹跟了自己一段時間，這也算對他有個交待。二來讓他監(jiān)視或者說牽制封子修。當然封子修肯定不會買他的賬，從封子修讓他掏筆就能看得出來。
盡管封子修是在做戲給他看，但封子修第一天就敢把戲做到他林秘書的頭上，未必就不敢假戲真做一直再做下去。
如此一來他們兩個就會互相牽制，如果封子修真的是個可用之人，那么到時候他還可以再把林家書安排到別的部門。
封子修也感到滿意，行有車，食有魚，一個月的工資據(jù)說比趙總還高。帶出來的鄉(xiāng)親至起碼幾年內(nèi)有了穩(wěn)定的飯碗。又何必還要“寶劍回去兮?！?p> 至于剛才和趙青成理論，無非是告訴趙青成，我封子修不是白癡，更不是白眼狼。咱們是有話明說。
封子修?？飘厴I(yè)，學的就是建筑，不過他所謂的專科是一所中等專業(yè)學校附設的一個大專班，計劃內(nèi)招生但不包分配。
畢業(yè)后，他躊躇滿志走上社會，卻到處碰壁。他這才發(fā)現(xiàn)，像他這樣的大專生在靖南市大大小小的建筑工地上多的是。
好一點的，能當個監(jiān)工頭什么的，次一點的就只能當個“技術(shù)員”“施工員”，把份活交給你，再給你幾個人，該干什么你得帶頭干，哪兒忙不過來你除了自己的活還得到那兒幫著干。分工是你分的，窩工就是你的責任。
所謂技術(shù)員不過是還得會看最簡單的圖紙，樓梯有幾級，下水孔該留在什么地方，哪兒是承重墻，哪兒是隔墻。如此而已。工資比小工多，比大師傅少。
大師傅專一門而精，還不大好找，而像他這樣的大專生只要在臨近畢業(yè)的時候，到學校門口擺張桌子，支張椅子，派個人往那兒一坐，要多少有多少。
封子修當過技術(shù)員，當過監(jiān)工頭，要再往上就上不去了。建筑行業(yè)水深得很，不是圈內(nèi)的人你就趟不進去。就算你答對了切口也不會就封你坐上老九的位子，就封你做了老九也不會輕易就告訴你地下密道的入口。
幾年過去，封子修打道回府，自己拉了一支隊伍，在社會上闖蕩多年，見過，聽過，干過的也不少?？嘤谝粵]有靠山，二沒有資金，這些年沒有干出什么大事，頗有懷才不遇之感。趙青成給了他施展才能的機會，他要抓住這個機會，做大男人做的大事。誠如剛才所說，不能風光一世，但能風光一時足矣。
對于林家書來說，從一個廠辦小學的教師，一躍而為趙青成的秘書，這是第一次質(zhì)變。坐上下屬公司的總經(jīng)理助理，這是第二次質(zhì)變。他這個助理，實際是母公司派來的真正的當家人。而他將要負責的是一個數(shù)千萬元的大工程。這得感謝鄺總。
他不知道鄺總要那份東西干什么，只是，鄺總一再強調(diào)，不要讓趙總知道，讓他心里有那么一點不踏實。事到如今，管他的了，那也不是什么機密文件，就算出了什么麻煩，一句話，我只是個廠辦秘書，鄺總要要，我就給他了。沒自己什么事?？墒牵玫降暮锰?，卻是明擺著的。
以往，趙總的秘書，起碼要跟上趙總好幾年，派到部門或者車間，也不過當個副主任或書記什么的。和他相比，他們充其量是沒有實權(quán)的京官，而他就是一個放到外省的大員，而且還是肥缺。
人人都知道基建部門有豐厚的油水，負責這么幾千萬上億元的大工程還能不濕一濕腳?可怎么個濕法，濕到什么程度，既要濕得不枉濕了一回，又要濕得別人看不出來這還是一門很深的學問。
無師很難自通，又不能公開拜師學藝，靠偷窺師藝恐怕所學有限，最好是跟著師傅一起濕。那么，這個封子修倒是一個用得著的人。這家伙在這一個門道里摸爬滾打十幾年，門檻肯定精得很。
想到這里，他不由得看了封子修一眼，那封子修果然一副躊躇滿志的神態(tài)，正和趙青成相對而笑。林家書心里不禁又好笑又好氣，剛才這家伙居然讓他掏筆，雖說是做戲給趙總看，但把戲一做就做到他頭上，未免有點不識好歹。
按趙總目前的分工，他管內(nèi)而封子修主外，這是因為港龍被天安收買還不能對外公開，但只要三方合同一簽，港龍的一切就得聽任天安的，那時候，他作為天安的派出人員，地位和權(quán)力當然是在封子修之上。
封子修闖蕩江湖多年，不就是為財嗎。利益共享，風險同擔，這是他為自己定下的策略。
最后，林家書的目光移向了趙青成，心里一跳，好像他的想法被趙青成看破了似的，多少有些害怕。
怪得很，廠里的工人不怕趙青成，見了趙青成，可以和他隨隨便便打招呼，趙青成有時間還會和工人聊聊天。而公司里的干部卻個個怕趙青成怕得要命，膽子小一點的，和趙青成說話還會口吃。這次，趙青成把他外放，到底是出于什么打算?
這時，他想鄺總說的一句話，從趙總身邊離開的人有兩種，一種是趙總充分信任的，一種是趙總完全不信任的。
鄺副跟隨趙總那么些年，不會隨便說這樣的話。那么，自己究竟是前者還是后者呢？表面上看，是前者，但誰知道呢。公司的人那么怕趙總，不是沒有道理的啊。還是小心點好，可不要羊肉吃不著，惹來一身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