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顧懷瑾安置到醫(yī)館之后,莫黎抽空洗了一把臉,再次翻起了醫(yī)術,之前她的想法一直是用藥材治療,如果可以用毒藥呢?莫黎不知道會怎樣,所以就想自己試一試,可是現(xiàn)在顧懷瑾染了瘟疫,她不敢再輕易嘗試,方子必須穩(wěn)中求穩(wěn)。就這樣又過了兩三日,顧懷瑾的病情越發(fā)嚴重,莫黎看在眼里,急在心里。這日午后,莫黎給顧懷瑾送完藥,起身便要離開,顧懷瑾伸出纖細的手拉住莫黎,聲音低啞,“朝朝,你不是已經有方子了嗎?為什么不用?”
“我······”莫黎低著頭看著顧懷瑾拉著自己的手,她根本不用費力就可以掙開,可是她沒有那么做,原本溫潤有力的手掌因為瘟疫,短短時日就凹陷了好多,幾乎看得見皮膚底小的骨頭,莫黎沒說出口的是,她不敢輕易用藥了。
顧懷瑾見莫黎沉默不語,自然知道是為什么,他讓莫黎抬起頭,努力說清楚每一個字,“朝朝,我會立馬死么?”
“不,不會的?!蹦钃u搖頭,“那就給我試一試,我相信你不會讓我那么容易掛掉的?!?p> “不,那個方子,我從來沒有用過,我也沒有把握?!?p> “朝朝!”顧懷瑾將莫黎兩只手放到手心中,“我相信你,我不怕!”莫黎還想說什么,看見眼前顧懷瑾的眼神,神奇的將要說的話都吞進了肚子里。兩人默默對視著,雙眼流轉著旁人看不懂的光芒。
“主子,劉大人有事請示?!睄刮鍙拈T外進來,看見兩人雙手交疊,連忙退了一步,莫黎趕緊回過神來,丟下一句“我去給你熬藥”趕緊跑了。嵐五尷尬的站在門口,顧懷瑾咳嗽了兩聲,讓嵐五進來處理事情。
不多時,莫黎端著藥進來了,顧懷瑾仿佛沒察覺什么不同一樣,端過來一飲而盡,莫黎端著碗站在一旁,心怕他有個萬一,可是下肚一炷香,顧懷瑾也沒什么感覺。莫黎只好嘆氣,“看來這個方子沒用?!?p> “沒事,我們還有機會試試別的?!鳖檻谚矒嵝缘呐牧伺拇策?,示意莫黎坐下,莫黎想到剛才的事情,沒過去,輕聲說道:“我再去查一下醫(yī)術?!闭f完頭也不回的走了。
此時嵐五突然跪在地上,出聲道:“主子,您究竟是打的什么主意?”
“什么什么主意?”
“在靈山您派我護莫姑娘安危,到現(xiàn)在您又不惜以身試藥,主子,你屢次將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您忘記了您的使命了嗎?”
顧懷瑾原本微笑的面容因為這句話冷峻了起來,左手趁著剛才的動作在床邊輕扣,屋子一時靜得可怕,只聽見一聲又一聲清脆的擊打聲。半響,顧懷瑾才開口,“嵐五,你逾越了。”
“屬下知罪,可哪怕是主子要罰我,嵐五也要說,您對莫姑娘,太過在意了?!?p> 顧懷瑾抓起床頭邊的茶碗,摔到嵐五腿邊,“我說過了,嵐五,你逾越了!”
嵐五將頭梗得挺直,眼神一絲不落的看著顧懷瑾,顧懷瑾難受的揉了揉眉心,“嵐五,我暫且給你記下這一筆,出去吧,讓嵐三來找我?!闭f罷再也不看他一眼。嵐五無法,只好點頭離去。轉角的莫黎趕緊在嵐五出來之前,使了輕功,悄無聲息的離開,她剛才想到忘了拿落在屋里的醫(yī)書,轉身回去拿的時候,卻不料聽到了這段對話,心里也不知道怎么,就覺得趕緊離開,不然會發(fā)生什么,她也不知道。
午后,莫黎在藥方熬藥,漫不經心的攪動著藥罐里的草藥,這是止咳的,上午看見顧懷瑾在咳嗽,莫黎便想著好歹緩解一下咳嗽,別傷了嗓子。四下無人,莫黎又想起了上午聽到的對話,細想起來,好像顧懷瑾一直對她挺好的,從濮陽到北儀城,又從靈山到西洲靈塔,好像自從在濮陽遇見他以來,后來的很多日子都跟顧懷瑾一起,包括嵐五說的,一直在派人保護自己她也是知道的,她極少動手,除了手中習慣性有毒藥之外,更多的是因為她學武學得雜,可沒有一個精通,這也是她會跟南宮瑜學劍的原因。莫黎從來都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學東西是這樣,做事也是這樣,當時想到在自己身上試藥,二話不說就取了口罩,就希望自己早日染上瘟疫,可是沒想到,顧懷瑾比自己先染上,硬生生打斷了她試藥的計劃,他真的是無意中染上瘟疫的嗎?莫黎此時,有著深深的懷疑,可是為什么呢?為什么顧懷瑾會對自己那么好?
莫黎正在出神,沸騰的藥汁溢了出來,莫黎回過神來,趕緊拿抹布去抹,手忙腳亂之下,卻不小心打翻了罐子,藥汁流到地上,四下蔓延開去,莫黎應對不及,忙去拿灶中的煙灰掩蓋,煙灰撒下去,才止住了蔓延的藥汁,莫黎又拿出旁邊的掃帚打掃,掃到一張木桌下時,卻發(fā)現(xiàn)靠墻桌子腳下墊著一本書,書頁吸了水,還沾著灰,簡直是慘不忍睹。莫黎想著,還是要尊重一下書,于是埋頭去拽書,一個不察,卻撕下一張被藥汁浸濕的書頁一角來,莫黎細細看去,“初發(fā)時狀若風寒,三日后腹瀉不止,及五日渾身發(fā)燙,宛如沸水燙之,而后高燒不下,至七日”莫黎驚訝,這癥狀與瘟疫的樣子好像,只是時間略微快了一些,怎么會?莫黎趕緊坐起來,一守撐起桌子,一手去拽那本書,終于把那本書拽了出來,細細的翻看起來,原來這是一本出診記錄,莫黎直接翻到缺了邊角的那一頁,里面記錄了江陵城附近的一個村子里有位獵戶得了風寒,請了人來看,但是一直不見好,便找到了寫這本書的大夫,大夫最開始也以為是風寒,可是后面的癥狀越發(fā)嚴重,半個月那個獵戶就去世了,大夫覺得非常愧疚,下定決心要找到解藥,正在這時,這個獵戶的妻子也生病了,癥狀跟獵戶一樣,可是這家的兒子卻沒有生病,這位大夫就覺得很奇怪,研究多日,終于發(fā)現(xiàn),這個兒子在放羊的時候,很喜歡叼著一種草,而他的母親卻沒有這個習慣。于是這個大夫就把這味草的草汁加到了藥中,沒成想,這個母親因此得救了。但這大夫仍舊很愧疚,沒有及時發(fā)現(xiàn)解藥,導致獵戶白白送了性命,后來這位大夫又陸陸續(xù)續(xù)在村子里發(fā)現(xiàn)了幾起同樣的病癥,都用這個方子解決了,大夫離開村子之前,告訴村長,讓村子里多種一些那種草,沒事可以放在嘴里嚼一嚼,村長欣然應允。那種草的樣子,莫黎翻過一頁,卻發(fā)現(xiàn)這一頁竟然被人撕掉了!莫黎驚訝,但有了這個病例,不難猜到,這種草一定是治療瘟疫的關鍵。
莫黎當即拿著書去找顧懷瑾。到屋子里時,江陵城城主劉嚴正在匯報城外的情況,這一次,顧懷瑾染病,瞞得了外面的人,瞞不了這個城主,是以劉嚴冒著生命危險前來看望,看見莫黎裙角沾著煙灰,就急急忙忙的走了進來,手中一本灰撲撲的書遞給了顧懷瑾。劉嚴行了一禮,便要退下顧懷瑾卻出聲叫住了他,“劉大人,你對江陵城附近的村落可了解?”
“這是自然,”劉嚴回身恭恭敬敬的答道:“臣為官多年,自小便在江陵長大,江陵城外三百里內的村鎮(zhèn),下官都爛熟于心。”
“你可知道,附近哪個村子以狩獵為生?”
“約莫是江陵城外的三十里的水村,那個村子背后有一片山,因此村子里的人多是獵戶?!?p> “那為什么取名叫水村呢?”莫黎在一旁出聲詢問道,劉嚴看向莫黎,想了想才說道:“這個村子有一條河從村中穿過,村民依河而居,所以取名叫水村?!?p> “那這村中,是否有啥奇花異草?”
“奇花異草?”劉嚴低頭思索。
“對,或許不是奇花異草,就是水村有沒有什么植物特別多?”莫黎盡可能的描繪那種草,劉嚴細細思索之后,試探性的說道:“奇花異草水村倒是沒有,只是村中栽了許多白毛草,我聽聞村中養(yǎng)的牲畜多以此為食?!?p> 莫黎驚喜的一拍手掌,“對就是它?!眱扇藢σ暳艘谎?,心底這時才有了笑意,顧懷瑾當即派人跟劉嚴一起,前去水村采集這種草,莫黎這才坐到顧懷瑾床邊,細細的再次把脈。
顧懷瑾派人采集了許多白毛草,莫黎先配了藥給顧懷瑾服下,有了起色之后就組織剩下的大夫熬給染了瘟疫的人喝,一個多月之后,大部分人都痊愈了,還有些人救治不及,還是遺憾的去了。
莫黎與顧懷瑾站在一起,靜靜看著眼前的火堆燃燒,最后一批染瘟疫的人都在這里了,封了兩個月的江陵城今日之后就可以解封了。城中的人忙著給街道消毒,此間事了,顧懷瑾帶著人開始清理江陵城,同時京城的旨意也到了,顧烈讓顧懷瑾收拾好江南再回去,同時還給顧懷瑾下了一道密旨,要他暗中解決江南鹽幫和洪幫兩個幫派。
顧懷瑾派人暗中收集資料,不日將啟程前往江南首府,昌州城。